第九回 黄雀（二）

    张山急忙起身，向小月追去，边追边叫：“小月，你听我说，小月——”

    此时小月已经跑到村道中间，正好看到杜兴急冲冲地从外面回来，她马上跑过去，边哭边大喊：“陈大叔，小三哥疯了！小三哥杀人了！”

    杜兴急忙跑过来，问道：“小月，怎么回事？”

    小月脸上泪水混着雨水直流，她说道：“小三哥疯了，他杀了我弟弟，和我祖父母！”

    “啊！”杜兴听了，一脸惊讶。他向小月身后看去，只见张山一身血迹，踉踉跄跄地跑过来，边跑边喊：“小月，你听我说，你听我说——”他顿时怒火冲天，大喊一声：“畜生！”同时一个箭步，铁拳就向张山胸口打去。

    只听见“咚”的一声，杜兴的拳头结结实实打在张山的胸口。张山“啊”的叫一声，整个人向后飞去，仰面跌落在泥水里。他捂着胸口，想坐起来，但却感到全身无力，总是跌倒下去。

    此时周边的人已经听到声响，撑着雨伞拿着火把，开始围了过来。有人听小月说张山发疯杀人，也一边大骂，一边用脚直踢张山。金万两此时也已经跑了过来，他从杜兴门口抄起一根竹竿，便向张山劈头盖脸打去，一边还大骂：“打死你这个疯子，打死你这个疯子。”他儿子也学他，抄来竹竿直打张山。

    其他人看见了，也各自找来家伙，一边骂着，一边“噼噼啪啪”地往张山身上打去。张山倒在泥地里，胸口一口气吐不出来，难受至极，而那些竹竿和木棍打在他的身上，也是疼痛无比。他一边努力吐气，一边趟着泥水，向村后的山丘那边爬去，竹竿、木棍和雨点，密密麻麻地落在他的身上，他已经分不清彼此。

    此时秦老头也已经跑了过来，拉过小月询问。他听小月说完，便急忙向张全的小院跑去，一边叫喊：“张大哥！张大姐！”他来到院门口，向院子里看去，但是四处一片黑暗，没能看到什么。此时，天空又划出几道闪电，照亮了四周，秦老头仔细一看，小院里只有大雨和地上流淌的泥水，以及一些杂物，并没有看到什么人。

    秦老头马上转过头，对着小月大喊：“小月，张大哥呢？在哪里？”

    小月听了，从身边一个人手里夺过火把，一边抹着脸上的泪水和雨水，一边跑过来。她来到院子里一看，顿时呆了，小院里什么都没有。

    大雨滂沱，马上把她手中的火把给熄灭了。

    “人都不见了，大家快来帮忙找！”秦老头大喊道。

    其他人听了，纷纷跑了过来，几个带有伞和火把的村民帮忙四处寻找。

    但院子里什么都没有。

    三个人都不见了。

    “人呢？”大家纷纷问她。

    小月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看着空空的地面，不知所措。刚才发生的一切，突然间出现，又突然间消失，好像这天空中的闪电一般。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内心无法接受刚才所有的经历，她急切地想了解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的心里一片空白。

    突然间天空又一起响雷炸起，她“啊”的一声，眼睛一闭，整个人向后倒下去。

    ***

    村民都离开后，张山还在泥地里爬着。

    胸口里那股气一直还憋着，还办法吐出来，他感到自己快要窒息。天空打了那个响雷之时，他终于把那股气吐了出来，一口鲜血也随之从他口中吐了出来，他顿时感到全身上下一片通畅。

    他爬了起来，回头看到张全的院子里有火光，他想回去再跟小月解释。

    但突然间，他感到了一股强大的邪气。

    他抬头向山丘上看去，隐隐约约看到一个黑影，向山上飞奔而去。

    他认出这个黑影正是那个怪人，而且这个怪人肋下还夹着两三个人。

    他突然惊觉，被怪人掠去的正是张全一家！如果他们被怪人掠走，那么结果确定是被剜去心脏吃掉。

    此时他什么都不顾了，马上施展全力，直向那黑影追去。

    ***

    在张山跑出院门后，一个高大的黑影从屋顶后面爬了出来。

    那个黑影跃落到院子中，“嘿嘿嘿”直笑，口水四喷。天空中一道闪电闪过时，照亮他凌乱的长发和褴褛无比的衣裳。

    这个黑影正是那个食心的怪人。

    他一路躲开了楼星雨的追捕，趁着楼星雨在小山村救人的时候，他又跑回到黄店村。

    小山村那几个人吃完了，他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虽然他知道黄店村这里有危险，但也有他想吃的东西。

    诱惑在心里占据了上风。

    当他趁着大雨来临之前四处天昏地暗之时来到村子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奇异的闷雷。他听到之后，知道这是两股强大力量的对击，这是两股让他恐惧的力量，他吓得马上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他正好躲在张全家后面的杂物堆里。

    当他躲了好一会儿之后，察觉四处平静，正想出来看发生什么事时，又发现有人快速向他这里飞奔而来。他从杂物堆里向外一瞥，看到张全来到他附近。从张全那身法，他认出这就是那晚袭击他的黑衣人。

    他暗暗做好攻击的准备，但张全来到屋子后面，就翻身上了屋顶，落到院子里面去。然后他就听到张全和另外两人用那种奇特的声音，商量着要攻击什么人。

    多年的经验，让他很有耐心地等这一切发生。然后等张山出去后，他才现身。

    此时他狂喜无比，好似一头一个月没有进食的饿狼，来到一个没人看管的羊圈。他先来到张小齐身边，用又黑又长如刀刃般的指甲点了张小齐脖子和胸前几处xue位，然后又拔出他身上的柴刀，点了腹部几处xue道，张小齐腹部的伤口立即止住了血。完了之后，他又跑向张全夫妇那边，分别在两人身上点了几下。然后，他一手挟起张全，一手挟起张阿婆和小齐，跃上屋顶，又跳落到院外，就直向村后的山上跑去。

    ***

    楼星雨远远望见黄店村时，天空中已经开始积聚起乌云。

    他心急急想赶回刘庄。这么多天过去了，不知道娘亲怎么样了，希望她能够挺得住。

    虽然他没有找到药水，也害怕再听到他娘亲的怨言，但此时也不管那么多了。

    他一边飞奔着，一边在想该用什么来医治他娘亲的病。

    但那个女黑衣人的话也在他耳边响起：你娘亲的病是没有解药的。

    他眼前浮现出那女黑衣人那双眼睛，那双美丽又温柔的眼睛。

    突然，他内心打了一个激灵，身子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那双眼睛他曾经见过！他的内心快速地搜索了一遍。对了，就是在他经过黄店村的那时候！当时他从饼店前面经过，看到了张全身后的那个老妪，正直起身子来看向他。

    就是那双眼睛！他当时虽然没有在意，全付心思都在山顶道观的“仙露”上，但那双美丽的眼睛还是留在他的头脑里面。

    想到这里，楼星雨转过了身，向着黄店村的方向飞奔。

    刚翻过一个山头，天就下起大雨了。山上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他只好加紧赶路。

    当他来到另一个山头时，突然间他握剑的左手感到了剑的震动。

    他马上闪到一旁一片密林里，小心地观察。

    此时雨已经开始变小了，天地间虽然黑暗，但在天空一隅，时不时出现蜿蜒爬行的闪电，给予了光亮。

    趁着一道闪电的光芒，他看见在草坡上的几块大石头后面，跑出一个大黑影，两肋还夹着东西。

    这正是他所追踪的那个怪人。而那怪人的肋下，居然是夹着三个人。那三个人从身材上看，也居然像是他遇到的那三个人。

    楼星雨不动声色，耐心地等待着。他准备等怪人离得近了再出手。

    怪人虽然夹抱着三个人，但是还是身轻如燕。他快速地踩着湿滑的山草，向山顶飞跑。

    但当他来到离楼星雨还有两丈时，突然间停了下来。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一种天生的野兽般灵敏的嗅觉，让他感觉到危险就在附近。

    楼星雨没有再等。他双脚一蹬，身子如同离弦之箭，直向怪人射去，手中的剑向取怪人的咽喉。

    怪人马上放下肋下的三个人，身子向后跳去，同时一双大爪扫向楼星雨刺来的剑。

    只听见“当”的一声，他的大爪扫到楼星雨的剑鞘，但楼星雨那剑刺来的力量极其强大，还是把他震向后方。他向后翻了个跟斗，落到草地上。

    楼星雨一剑没能着手，停了下来。怪人放下的那三个人就躺在他旁边的地上。

    此时天空云层深处又有一道闪电亮起。楼星雨眼角扫了地上三人，正是张全夫妇和张小齐。三个人都闭着眼睛，面色苍白，不知道是死还是活。

    楼星雨再看向怪人，只见他已经在前方站稳身子，没有什么光线，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个恐怖的鬼影。

    楼星雨慢慢地收回了剑，左手握住剑鞘。刚才他没有拔剑，因为他害怕伤到怪人所挟持的人。

    经过那天的反思，他已经做好决定。

    一是他以后只杀怪人这种祸害别人的人，不再伤害其他人。

    二是最多每天只出一次剑，而且出剑后无论着不着手，就马上收回。

    他不想再陷入那种混乱、疯狂又恐惧的状态。

    此时雨已经停了，四处除了远处偶尔低低的雷声、树木草叶上偶尔雨水滴落的声音，就一片寂静。

    怪人也只是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但楼星雨感觉到他在盯着他的剑，他似乎害怕他的剑。

    但他却又没有逃跑。地上那三颗美味的心脏，对他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渐渐地，怪人的呼吸重了起来，已经可以听见他“哧呼哧呼”的呼吸声。

    楼星雨感觉他要行动了。

    诱惑又一次在心中占据了上风。

    突然间又一道闪电闪起，只见怪人双爪挥动，身子向前倾来。

    就在这个时候。楼星雨双脚一发力，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射出，同时右手已经将利剑拔出，直刺向怪人。

    但几乎在同时，怪人也身体后仰，整个人也向后跃去，一只大爪抓出楼星雨的手臂，一只抓向楼星雨的胸腹。楼星雨暗呼不妙，在闪电的亮光中，他看到怪人那脏乱又恐怖的面容上，露出诡谲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