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一举 几得?
此时的戴老板,正在向自家这个外甥传授着驭下的手段: “你啊,现在跟以往不同了。” “过去,你有‘张世豪’这个身份,那些卓越的功勋笼罩在你身上,手下的人不会生出其他的心思。” “现在,伱失去了这个身份,上海区又马上会进行大的人事变动,你将以徐百川的名义统御整个上海区。今时不同以往,驭下方面,你一定要注意些——过去你更多的靠人格的魅力,但现在,你得依靠规则、层级来统御整个上海区。” “还有,徐百川我虽然会带走,但他毕竟是上海区名义上的区长,过去你们之间亲密无间,但自此以后,便不同了!” “老祖宗说过,唯名与器不可假人也——这句话,同样适用于你!” 戴老板难得对外甥进行起了政治教育。 张安平郑重的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戴老板也没有继续纠缠于这个话题。 过去的他,只是想过外甥若是能一直这样成长下去,以后是可以作为自己的接班人考虑的。 但现在,他已经很认同外甥的成长了,他觉得以后自己若是要跳出特务这个圈子,自己中意的人选中,唯有外甥合适! 可接班人三个字虽然简单,但涉及到的却是方方面面。 这一次上海区的情况会因为郑耀先和徐百川的离开变得复杂,舍弃了张世豪身份的外甥,能否面对这复杂的局势将上海区牢牢掌握,便是他对外甥的一次究极考验—— 在戴春风看来,徐百川被自己带走,但由始至终会挂着上海区区长的名头,权与利最是动人心,过去亲密无间的两人,必然会因为这一次的权利分配而产生冲突。 外甥没有张世豪这层可以拿得出手的身份,若是能在接下来的权利交锋中彻底的将徐百川排除,那外甥接替自己执掌军统,必然会水到渠成,毫无压力! 可若是外甥陷入过去的情谊而被徐百川手拿把攥,那外甥就得继续多多磨练了。 至于徐百川是不是会和外甥产生权力冲突,在戴春风看来是必然的。 徐百川挂着上海区区长的名头,自然不能在总部委以重任,甚至因为要保密的缘由,徐百川在很大程度上等于是打入了冷宫——除非外甥以新的身份彻底的掌握上海区,否则,徐百川只能一直做一个鎏金的佛像。 徐百川会甘心么? 戴春风可不认为他会! 而他也会无视徐百川的小动作。 雏鹰需要经历风吹雨打才能翱翔天空,外甥做为自己选中的继承人,风吹雨打是少不了的! 张安平虽然将表舅盘的很顺,但戴春风毕竟是赫赫有名的特工之王,他可猜不到这位主现在的心思,更何况这种事在戴春风没有流露一丝口风的情况下,能猜到他就是神仙了! 他将这些提醒当做了长辈对小辈的教诲,态度自然极其端正。 戴老板略过之前的话题,道:“明天就是松室良孝蓄谋的行动了,做天上海区动作频繁,我看你是真的将家底子都爆出来了,不行的话,明天的行动取消?” 对现在的戴老板来说,有没有维新政府的那帮汉jian人头关系都不大,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昨天的丰收实在是太爆了! 在日本人精心控制的上海整出了大起义,最后甚至撤出去了超过四千多名起义工人; 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夷平了多个汉jian、特务组织; 在日本人的兵锋下,强攻上海警备司令部,险些攻入其中,令一群日军将佐胆战心惊; 在上海闹腾了这么大,最后还悠然的完成了撤离! 这些事,单独拎出来一件都得被国民政府吹嘘十天半个月的,可在自己的挂名下,昨天整出来了多少? 以至于校长都高兴的合不拢嘴了! 所以,对锦上添花的事,他都不怎么在意了——平时他都是觉得手下人出工不尽力,但外甥这边,他总担心外甥为了让自己高兴,透支! “明天的行动应该问题不大。”张安平讪笑的回应了来自戴老板的好意。 磨刀霍霍了这么久,哪能临到头耽搁了! “既然你有把握,那我就看你的表演了。” 对上外甥,戴老板向来是有谏必从、有求必应,但看着张安平这会的表情,戴老板突然反问: “你是不是有事?” “是有亿点事。” “一点?”戴老板本能的警觉,自家外甥的风格向来是不管是多大的事,他都云淡风轻,可要是露出讪笑带上求人的口吻,那就不是一点小事了! 戴老板警惕的看着外甥:“你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张安平一副冤枉死了的表情,委屈吧啦的道:“这是日本人整出的幺蛾子,和我真的没关系!” “别墨迹了!到底什么事!” 张安平咳嗽几声后,道:“姜思安……他……他可能要成为上海日军特情体系的三巨头之一了。” “啊?啊!” 同一个字,两个截然不同的发音代表了戴老板的心态。 老实说,对姜思安,他一直是……别有图谋的! 原因很忌惮,走私线! 他手里有几条在上海的走私线,这些走私线,走私的物品自然是高价值的——如鸦片、盘尼西林,而他输出的则是猪鬃、吗啡等等。 交易的对象,自然免不了日本人。 外甥呢,又是嫉恶如仇的性子,这些走私线,要么是郑耀先负责,要么是徐百川负责,要么是明楼负责,还有其他人负责,但就是跟二区没有牵连。 但姜思安的马甲冈本平次的地位越来越高,所做的生意规模越来越大,戴老板焉能不动心? 他身后,可是有一个越来越庞大的军统需要养活的,指望上面的拨款,军统早就饿死了! 所以,他不可避免的想打姜思安的主意,但因为外甥的二区向来是自力更生,外甥又是嫉恶如仇的性子,所以他强忍着——但他依然准备了方案,打算等外甥执掌上海区以后,秘密跟姜思安接触。 可现在,姜思安,要成日本在上海的特情体系的三巨头了? 什么鬼? 惊诧之后,戴老板皱眉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张安平干笑两声,说起了姜思安的情况。 当戴老板了解到姜思安的情况后,眼睛不由的亮了起来——他终究是军统的boss,一枚镶嵌在敌人腹心又是如此高级别的钉子,这价值…… “不对,这是分明好事!你小子却又是这个样子,其中有什么隐情不成?”戴老板不愧是特工之王,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当然,这也是张安平故意的做作有关。 毕竟,张安平,可是将特工之王盘顺的存在! 张安平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想给他高度的自由权利,不到万不得已,不到生死存亡,不直接使用!” 张安平虽然说得隐晦,但戴老板还是听出了意思——合着就是让其一直沉默呗! “这样……他便失去了意义!” 戴老板毫不客气的道:“如果不以获取情报为目的,那么……他和敌人有什么区别?” “表舅,”张安平赶紧说道:“我意思是他获取的情报,由我负责分辨,我会尽可能的无视这些情报,或者以其他渠道为先!” “为什么?”戴老板知道一个情报人员“使用”的次数过多,一定会暴露,但张安平这般的谨慎——他本就谨慎,又特意给自己打申请,必然存心要让姜思安长久的潜伏,这样一来,很多获取的情报反而会束缚己方。 张安平沉默一阵后道:“我担心局势会一直恶化下去。” “嗯?我记得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戴老板目光灼灼的盯着张安平。 自己的外甥说过,武汉的大战我方不一定会大胜,但此战之后,日军若不能重创国军,必然会失去战略主动的进攻之态。 也就是说,外甥对未来是乐观的! “我手里有个情报,”张安平没有避让戴老板的目光,声音却很轻:“一个我说都不敢说的情报。” “说!” “有人可能要叛国。” “谁?” “汪!” “谁?”戴老板的声音情不自禁的拔高了三分。 “汪!” “那个……汪?” 张安平点头。 戴老板倒吸冷气。 几秒后,他声音异常严厉的道:“说清楚!” 张安平讲起了梅斯平的事——从伪钞事件一直到前不久的伪钞团队被劫案再到梅斯平去香港之事,他一股脑的告诉了戴老板。 听完张安平的汇报,戴老板缓和声音,道:“这些都是你的臆测!可能是他手下的人,你明白吗?” “那位虽然和校长不和,但要说他会彻底的背叛,我不信!没有人会信!” “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他,绝对不会!” 戴老板吟出了那首名为【被逮口占】的诗。 后世的人接受那位发表艳电、叛逃建立了汪伪政权的事,是因为建立在事实之上。 而在事实没有发生前,没有人会认为他会背叛! 就如双十二事变——无数人恨死了攘外必先安内的大队长,但高瞻远瞩之士,哪个不是真心实意的希望这件事和平解决? 哪个不是希望大队长改变想法,团结抗日? 后世唤其大队长,是因为溃败的太快了。 是因为国民政府溃败的不可思议。 但在这个时代,大队长其实证明自己了。 只能说,不是秃子不努力,实在是兔子……太了不起了。 扯远了。
表舅不容置疑的相信,张安平早就有准备。 张安平轻声道:“这件事我会继续跟下去的,我希望您做好准备,一旦有实锤的证据,我希望您能马上动手!” “我知道了。”戴老板摆摆手,并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纠缠——那位和校长是对手没错,但在这个时候,他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准备? 那会害死自己的! 张安平无奈,只好不纠缠这个话题,而是道:“日军失去了战略的主动进攻之态后,必然会更改侵华策略,届时少不了招降、利诱等等。” “再加上日本人已经意识到单凭他们是无法有效控制占领区域的,以后肯定会大力扶持汉jian。” “未来的局势,肯定会比现在更严峻。” “我想准备一张牌,一张能在关键时候不会让上海区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牌。” “希望您能理解。” 戴老板看着张安平,怀疑刚才关于汪的话题,是这小子故意抛出来的,就为了这个。 但他又觉得外甥说的有理。 还是那句话,别人说要谨慎行事,戴老板第一反应是这厮要保存实力,这是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玩花样。 但外甥说要谨慎行事,说要保存实力,戴老板觉得外甥没有信口开河——不是有色眼镜,而是外甥一直以来积累的信任! 戴老板琢磨一阵后,索性道:“以后的上海区,经费……” 他让张安平接手上海区,哪怕是为此将信任的徐百川打入冷宫,另一个考虑便是经费…… 特一区也好,上海站也好,其实都是有自力更生渠道的,但本部支援的经费依然不少——上海是个繁华之地,两个区的经费,就顶的上两个省区了。 外甥富的流油,他本不好意思“劫富济贫”的,主要是特二区到现在为止,从本部拿走的经费还不足一万。 他打算以后慢慢从外甥身上“榨油”。 这次开口,便是想先砍一刀——不是拼多多的砍一刀哈。 “局座,不带这样的啊!”张安平不等戴老板说完便叫屈:“总不能一合并,经费就不管了吧?” 戴老板一愣,再看看外甥的表情,不像是要气炸的样子,顿时乐了,这小子手里有货啊! 我只是想试探性的砍掉半成,你以为我想直接停掉?这是你对自己的财力有多么自信啊! 戴老板佯装不满:“那你说砍几成?” “要不,三成?”张安平小心翼翼道。 “哼!” “四成!最多四成!表舅,”张安平又切换称呼:“地主家真的没余粮了!” 戴老板乐坏了,真的是乐坏了,他只是想试探性的砍掉些,以后慢慢来,没想到……没想到外甥居然能供应合并后的上海区一半的经费! 靠,必须宰一刀! 他黑着脸道:“五成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能给你带来多少收益!” “你再跟我叽叽歪歪,就不是这么少了!” “五成就五成吧!”张安平一脸的灰色:“以后,只能吃糠咽菜了……这日子……不好过了啊!” 戴老板打量着外甥的表情,本想改口要不四成,但一想到整个军统到处要钱的样子,心一横便忍住了。 “行了,别愁眉苦脸了!没有经费,但还有奖金呢,这一次的奖金我就不扣了,够你嚯嚯一阵了,以后没钱了多做事赚奖金呗!” 张安平做震惊状,一副你居然想昧我奖金的惊诧。 一阵闲谈后,舅甥两人结束了交流,张安平拉着个脸被戴老板打发了—— 但等张安平上车后,笑意就又浮现了。 无他,因为他故意的。 他张安平什么段位? 许忠义兴冲冲的汇报说姜思安即将成为日本在上海的特情体系巨头后,他就知道表舅肯定会按捺不住sao动的心,想要姜思安替他搞走私线了! 军统急速扩张,再多的钱砸下去都是咕咚声,表舅肯定会借此大肆走私。 但姜思安最大的作用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在上海的租界取消后! 张安平也不愿意这位同志卷入军统走私的烂泥潭,从而暴露自己。 所以才故意玩了这么一手——你以为他真看懂戴老板只是想试探性的砍点经费? 他懂! 但他手里的经营网络,赚钱确实多,再加上张世豪“死后”,猪鬃的生意难免引起大鳄的注意,所以张安平才故意“输”一波。 效果嘛,自然是杠杠滴! 起码短期内,戴老板不会对他手里的经营网络感兴趣了,也不会将姜思安拉下水,更会因为愧疚,在之后的猪鬃“保卫战”中搭把手! 这是一举几得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