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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生子初临心净土 青衣客结友御史台

    四载博望啮风霜,三才文经此中藏

    二心问答灵台净,一体归元彻玄黄

    店长将哲玉轻放于乐平檀中处,灵智相融,再造生机。

    黑暗中紫光一现,乐平猛然苏醒,再次与哲玉融为一体

    此时经脉不再为哲玉所桎梏,一股灵气从中源源而来。

    “呦呦,我还真是厉害啊,简直是药到病除妙手回春啊哈哈哈哈哈”店长大笑,招呼门外二人进来。

    有了帝夋的前车之鉴,乐平看着眼前这位陌生而又些许疯癫的中年大叔难免心生几分惧怕,颤音问道:“您…您是谁?”

    店长从怀中掏出一把折扇,作玩世不恭状轻摇:“我啊,我姓陈名丕字子桓,是你大哥的朋友,平平无奇碌碌无为没名没姓的一个客栈老板。”

    一十二年来,太一对乐平的身世只字不提,因此他只知自己是大师兄捡来的,不知自己父母是谁,更不知自己的大哥是谁。

    陈丕见他疑惑,连忙改口道:“口误口误,我是你大师兄的朋友。”

    正说话间,晨与钰轩走了进来,钰轩一把抱住乐平,全身上下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并无大碍后方才放心:“怎样,我师父的金丹还是管用吧,当然店长先生也很高明啦…”

    晨与陈丕通了眼色,拍了拍钰轩的肩膀道:“小大夫,乐平大病初愈,身子还有些羸弱,咱们先出去吧,免得打扰他调养休息。”

    “好吧好吧,乐平,你好生歇着吧。”钰轩转身欲行

    刚要退出,陈丕却将其叫住,稍带无耻道:“诶,小先生暂且留步…嗯…虽然这话有些不要脸…但我还是得问一句,你那还有那个什么续命丹嘛?要是有的话来个千百八丸可好?”

    “千…千八百丸?您把这金丹当饭吃呐?您这是要与天道永生无极大帝同寿啊?!没有,我就这一丸,剩下的都在我师父那存着,您去连山庐求药吧,若是有病入膏肓,十丸八丸师父也给得,若是没有,千两黄金怕是也买不了一丸呢!”钰轩抱肩道。

    “连山庐?原来小先生是神农老先生的弟子啊!幸会幸会,来日我定登门拜访…”陈丕客套一阵,将二人送出门外。

    确认钰轩远离,陈丕面生阴沉道:“小乐平,你现在只有七天可活了哦。”

    乐平稍一皱眉,但毫不震惊。方才神游太虚之中他已然得知自己命不久矣,但比起自己,他更担心生死未卜的师父。

    陈丕微微一笑,乐平的淡定并不出他所料:“当然,你可以选择安度七日静待死亡,也可以选择努力活下去哦。”说着压了压帽檐。

    乐平目光中闪过一丝希冀,点了点头,转念又摇了摇头,透过客栈的窗户抬头看去,正巧能看到阴阳山的阳面顶峰,那是天道宫的所在。

    “在想你师父,对吧。”陈丕冒昧地摸了摸乐平的头。乐平下意识避开,陈丕也识趣地缩手:“…我听你大师兄说了。”

    乐平仍旧看着那高高的山峰,不知师父安在…

    陈丕思索半晌,忽得诡计一现,轻摇折扇道:“我可以让你见到师父,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我师父在哪?什么事我都答应!”乐平激动道。

    “诶诶诶,别着急嘛,且待我慢慢说。”

    “怎么可能不着急啊!我只剩七天了啊!”乐平欲哭无泪地拽了拽陈丕的衣服似恳求似催促。

    “这事要是成了,别说七天,便是一年三年的时间都还是有的,如若得知了解除神罚的办法,寿终正寝也不是不可能的捏。”陈丕笑道。

    “嗯…解除神罚的办法我倒是知道,方才我梦见了师父,他老人家好像说….。”乐平摸了摸后脑勺,努力回忆道。“好像说了什么…神罚亦是心罚,除了心病神罚也就不攻自破了…之类的。”

    “哦?还梦见了什么?比如被降神罚之人是谁,心病又是什么。”陈丕压了压帽檐

    “心病…唔「世道心病人各有,人情练达亦难酬….」”乐平将那判词完完整整转述一遍,陈丕暗自记下。

    乐平又道“被降罪的是六国君王和帝夋…哦就是那个偷袭我的老人。”语毕,乐平方觉异样,大惊道:“诶?!你怎么知道神罚的事,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是说了嘛,我就是个客栈老板啊。”陈丕摇扇笑道:“山野小民知天文晓地理也没什么问题吧,而且我还知道你身体里那个哲玉的事哦。”

    乐平又想质疑,陈丕已抢先发话:“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不然你连七天都活不过了。”

    乐平只好将疑问噎在喉头,暂且听信这位不太靠谱的大叔:“那我该怎么续命呢。”

    陈丕持杖在手,若舞剑般边演边讲道:“天道无极创生万物造化乾坤,天地之间皆有灵,你我魂魄中也不例外。这灵同根同源,本相近相似,然每人性情不同,致使这灵相远相异。”

    “这我在《天人经》上读到过,说重点!”乐平急道。

    “你这个小家伙,还没学会走就想学跑了…”陈丕无奈摇头道:“那你应该也知道,熟者魂魄中贮灵深厚,如若达晰其灵性,则可用灵造化具象,或神兵或利器或玄甲或机关。所造之物皆藏于灵台方寸之内,心智性情之中,因此,世人称之「我剑」”

    说罢陈丕持杖点地三下

    那杖登时脱木胎而化精铁,造化为一把直刃,刃纹笔挺,地肌分明,镡刻海浪图绘,缘系大红流苏,吹毛断发,空破音铮。

    陈丕巧驱灵气,刃上淬纹渐渐变为清柔水波,浮于空中形若舞蛇。

    “哲玉所侵既是你的魂魄,那么如若你也造化了「我剑」,魂魄便会具象而离体。只须将它从心中取出,便可延缓侵蚀。这好比为泥胎镀一层铁甲,为利刃套一只厚鞘。续命三年五载不在话下。”说罢收了神通,流水横刀再次变为木杖。

    乐平低头思索:这「我剑」确实在《天人经》上有所记载,我也曾涉猎过。只是当时灵气尚浅,掌握尚疏,无法修习,如今生死迫在眉睫,我也只好一试了。

    于是问道:“造化「我剑」之法该如何习得呢?”

    “「我剑」自从「我」中来,你要深入自己的内心,寻找心中的那样器物。”陈丕又怕乐平退缩,轻松道:“这也不难,全看命数,多则三四十年,少则一天之内便可掌握。我观你天资尚可,短时间掌握想必也不成问题。”

    “您就别安慰我了…我只不过资质平平..”乐平苦恼道。

    “笑话!一会儿就学会了奇门遁甲的人难道资质平平?自信点小家伙!”陈丕笑着再次摸了摸乐平的额头。

    乐平仍不解“可我该如何找到自己的「我剑」呢?”

    “别问啦!”陈丕不耐烦道:“方寸中由方寸定夺。”随即在乐平檀中处重拍一掌:“祝你好运。”

    这一掌,乐平只觉乾坤颠倒清浊更易,再睁眼,已然身处天道宫中

    “又是这里…”

    只是今日院中墙瓦措置一元复始,不似上次断壁颓垣一般。

    “这里就是我的内心吗…那样器物,又在哪里呢。”

    “器物?你才是器物”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乐平打一冷颤,连忙转身观瞧。

    天道宫门外站立一人,此人衣着相貌年龄音色皆与乐平一般无二,只是性行乖张,出言之间语气凌厉,只一句话便骇得乐平不知所措。

    “识相的快点滚出去,免得叫本大爷亲自出手。”

    乐平笑面相迎道:“你…你是我的灵魂对吧。”

    “嗯?”那人稍作思考状:“不完全是,我是你的「心」”

    乐平也不废话,直截了当道:“你应该也知道,我现在只剩七天寿命了…”

    “你死了与我什么相干。”那「心」冷笑道。“我的职责,不过是守护这一方净土罢了。”

    “可我死了你…你也难逃…。”乐平急道。

    “蠢货。”那「心」冷眼看着乐平:“扪心自问,现在的你是更想活下去,还是更想待在天道宫里,陪在师父身边。”

    “那当然是…”乐平心下一阵犹豫,谎称道:“当然是想活下去啦。”

    “哼!即便能欺瞒天下人,你也骗不过我,你的「心」”那「心」冷笑道,

    眼前忽出现了一道太一的虚影,乐平以为太一残魂再度托梦,刚欲追寻,那泡影便破灭得踪迹无觅。

    「心」见此情形,坚定道:“若是这样就让你取走「我剑」,我未免也太冒失了!”

    未等乐平回答,那人便下了定论:“我要做的,不过是守护好你心中这天道宫罢了。”言毕拂袖而走

    “等…等等!”乐平欲留,终是无力。

    宫门闭合,乐平再次从梦境中醒了过来。

    “嗯…看来还是太急于求成了。”陈丕笑道:“算啦,以防万一,咱们还是先去剡月国求药吧。”

    “求药?难道是您方才问得金丹?”乐平还未从紧迫中缓过神来。

    “是啊,今日便启程吧,指不定路上又出些什么幺蛾子捏。话说回来,你大哥那家伙也不知道跑哪去了…等他回来咱们就走。”陈丕道。

    晨本在门外守候,难得偷闲运功修养之时,忽听闻海东青嘶鸣盘旋,外出探看,却原来这隼擢来一支染血的镶金白玉笏。

    晨知此物乃高官所持,面圣所用,海东青携此染血而来,定是为了告知远处有高官被劫。

    虽放心不下乐平,但救人心切,又想到子桓在此,难出差池,于是穿戴齐整,捧玉笏闪身形随海东青而去。

    这荒山野岭中地势便于藏匿,无人管辖,又多前朝废墟古镇,因此或臭名昭著或名不见经传的江洋大盗海洋飞贼都往这里来拉帮结派,一三为组三五成群,久而久之便整合为了一大帮派,人谓虫豸帮,这帮中歹人无恶不作,下有打劫行商僧侣的强盗,上有偷城劫官的响马,可谓是人人得而诛之。

    却说这日正值剡月国西台御史林翼回朝。御史西台常年宿柏栖鸦,一片玄青,故又称作「乌台」。

    日前说书范先生口中被贬的乌台官便是这位御史大夫。

    御史大夫份内之事本是监察朝中百官,劝谏圣上善始敬终,然则日前林翼直言上谏弹劾丞相太尉一派,另保他王,结党营私,侵官生事,劳民伤财,佞言乱上等多条罪名

    圣上龙颜大怒,但念其往日功绩,并未左迁,只钦派他去往常夜国赴新朝大宴。

    林翼自知被圣上冷落,满忿于胸常叹怀才不遇。

    前几日大雨封锁了干道,堂堂钦差也只得走这阴阳山的夹道。

    车轿碌碌,马行速速,不巧途遇豺狼帮劫官,三四十个土匪步行持刀冲杀而来,领头者骑高头大马在山坡上徘徊指挥。

    一众侍卫随从同歹徒搏杀一处,奈何对方人多势众,不多时便败下阵来伤亡半数,细软盘缠散落满地,白玉笏也被那领头者夺去,于马上挥舞耀威。

    谁知此时,天上忽降下一只海青猎隼,玉爪飞落不偏不倚正挠在那领头者腕上。那土匪头子登时血rou横飞,玉笏也被擢了去。

    众匪大怒,亮刀二次冲杀而来。侍卫连连败退,已然不堪。

    林翼定神,安坐轿中掀帘向外观瞧,忽见得敌方阵脚大乱四散溃逃。像左右侍从询问才知,却原来是那领头者遭了强敌,一时间自顾不暇。

    似青云兮欲雨,若千风兮长驱。

    一青袍黑衣男子闪转腾挪刺探那歹徒首领,那首领忙拽缰绳撤马而退,怎料退一步那男子便跟一步,慌乱之下首领举刀乱劈,男子也不慌张,闪身行至马后,首领忙转身斩去。

    未闻金铁铿锵,不见利刃交错,那首领已人仰马翻,手中砍刀断作两截。

    男子掸掸尘土稍整衣冠,不等首领起身一脚便将他踹下山坡。众歹徒忙扶起首领,恶狠狠作冲杀架势。首领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伺机而动,随即与那男子搭话道:“侠士可留姓名?”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诨号「逍遥子」是也。”那男子并非旁人,正是赶来救人的晨。

    众歹徒相互对视大眼瞪小眼,确认都没听说过此人,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首领却怒骂道:“你们笑个屁,不怕人家大爷弄死咱们?”

    林翼的随从趁此喘息整顿车马摩拳擦掌,待少时拼杀出去继续赶路。

    首领见大势已去,连忙假笑道:“侠士若要保这官差,倒也不难,我们就当卖个人情给您好啦!弟兄们!我们撤!”

    一众人等退回山中。晨忙下山坡,来至轿前躬身下拜,将白玉笏双手奉上道:“不知轿中是哪路上官,萍水相逢有失礼数,方才贱隼擢来此笏,料乃大人之物,如今奉还,请受小民一拜。”

    林翼也下得鞍轿,双手接过白玉笏,再拜还礼道:“多谢侠客相助之恩。”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晨一瞥之间就将林翼看了个详细

    正可谓是:八寸金翅乌纱帽,饰佩玉带紫蟒袍。面如中秋之月,发似青丘黑毫,一对烛龙天圆眼,两簇剑眉上云霄。周身黑白分明,一对铁笔银钩悬于腰间。

    有诗为证曰:

    獬豸明德辨乾元,凌态姿躯覆青玄。

    衡制邪祟明大义,镇座广寒守婵娟。

    晨心中暗道:六国之内朝堂之间,白衣公卿铁划御史独此一位,想必此人便是以直言上谏,铁面无私著称的林翼,堂堂御使落得这番无的放矢的田地,当真可叹。

    “下官姓林名翼字翔宇,阁下武艺了得,必能有一番成就,敢问尊姓名谁,家住何方?”林翼道。

    “在下无姓无字,单名为晨,混迹江湖多年,风餐露宿居无定所,至今依旧碌碌无为,实在不足挂齿。”晨恭敬道。

    林翼听闻晨的遭遇,心胸共鸣油然而生,随即长叹道:“可怜人生名利牵,却见得心比天高身为下贱!晨兄武艺高强,何不入朝为官寻个御前侍卫过活!一来可得发际名望,二来也可免于颠簸劳顿啊!”

    晨哈哈一笑:“蒙承林大人厚遇,我只是一山乡野人,闲云野鹤般散漫多时,已然无意仕途,更何况伴君如伴虎,稍有差池丢了性命,我岂不亏本啊,还是辞谢您的好意了。”

    林翼也笑道:“也好也好,晨兄豁达胸襟世间少有,真乃凤毛麟角之逸士也!日后便是琉月节,下官急于回朝预备节庆大事,就不便驻足了。来日得闲若有难处,晨兄可来御史台寻我,我必鼎力相助!”

    “一定!”晨俯身再拜恭送。

    目送车马远去,晨心下暗道:放走了那群贼人岂不又给过路行人留祸端,不可,还是将他们赶尽杀绝为好。

    来至山上,却只见得贼窝中横七竖八净是尸体,开膛破肚者有之,四肢不全者有之,拦腰截断者亦有之。

    其间一彪形大汉背对而立,额带铁箍长发披肩,背上戒刀八尺挂零。身着破烂僧袍,半披染血袈裟,左提乌黑梭罗杖,右擎薙刀赛枪长,好一副杀生行者破戒头陀的模样。

    只听他口中低声道:“「东仙王」竟在这附近..不知他可不可信呢..…”

    晨站于寨门外,那人听到动静,转身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受惊了!方才施主见义勇为,贫僧甚为敬佩。”说罢施礼下拜道:“贫僧乃「神道盟北护法·比丘佛王」为清扫世间贪yin乐祸,多骄多争者,方才再破杀生大戒,惊吓了施主,贫僧在此拜歉了!”

    晨稍还一礼道:“原来是比丘佛王,礼数不周,还望见恕。”

    “哪里哪里,施主不怪罪,我就放心了。”佛王笑道,目光上下打量这位莫名熟悉的青衣侠客:“我见施主甚是面熟,不知从前可曾会面?”

    晨尴尬陪笑:“不曾,不曾,或是…一见如故?”

    佛王注意到他腰间的碧玉长箫,惊喜道:“诶呀!敢问施主可自无殇国来?可否识得琼雪世家的小姐?”

    “并非自无殇国来。”晨低头看着玉箫笑了笑:“但那位少女…我或许认识。”

    “她如今..可否安好”佛王叹道。

    晨面露难色,话在喉头不知当不当讲。

    半晌沉默过后,晨再次开口:“佛王大人,可否愿意听我讲讲她的故事?”

    “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