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之后十年
之后十年，六零二宿舍的小伙伴们天各一方，为各自的人生目标而努力。 张庆元从证券公司跳槽去了一家银行下属的公募基金，由于战绩显赫，又转战做了私募基金经理，手里掌管着十几个亿的资金，在资本市场叱咤风云。 小胖张欣从成大游戏公司出来后，和几个原来同事组建了一个游戏开发团队，吸引了一个风投公司募资两千万，用来开发一款全新网络游戏。 从事房地产职业的大金和银行工作的刘薇强强联手，在上海滩进行房地产投资，从浦西炒到浦东，赚得盆满钵满。 信息技术发展的时光跑得更欢，马云的淘宝网继而面世，一步一步颠覆了人们的消费观，腾讯的野心就像QQ的图标，从那只瘦企鹅急剧膨胀成了肥胖企鹅。 孙一波和阿发同存一个城市，但在专业发展上却越行越远，孙一波既没有留在周召训的团队继续科研工作，也没有去找马yun构筑他的网络大梦，而是创办了一家专业做数据分析的公司——融越信息技术有限公司，专门为各大型企业做数据工程，坚称今后信息技术发展方向就是大数据，而数据是一切应用的基础。 孙一波还由此获得国家级百千万领军人才的称号。 阿发彻底跨界了。 他一直说大金只是小跨了一步，没扯着蛋，还在跟数字打交道，而自己则是从工科转向了文科，跨了个一字马，自诩为文字装修工，俗称为作家，作死的作。 阿发一直傲娇地声称为IT界腾出了一个高级技术人员的位置，而他的跨界就像一辆宝马车冲进河里，撞死了一条鱼，把文学界的一头鲨鱼给干掉了。 孙一波嘲笑阿发NozuoNodie，说你既然这么能写，就把我们的青春故事给写下来呗。 阿发爽快地答应了，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题材，可他迟迟没动手写这个故事。 阿发一直没写这段故事的一个重大原因是，他最终没能跟顾姑娘在一起，觉得这是关于他的青春的最大遗憾，如果要写，也是一个悲剧。 当孙一波把关于自己的故事和阿发所不知道的事情讲了之后，阿发惊呼怎么可以有如此反转的人生境遇，但他想给孙一波收上一个完美的结局，最终和心爱的岳融走到了一起，结婚生子，共浴爱河，永不绝时。 可现实中的孙一波，却正试着和朋友介绍的姑娘相处，他的心，似乎也累了，想稳定下来，准备程序式地走完人生道路。 能让孙一波下定决心开始一段新的感情的主要原因，是发生在二零零八年五月的一件事情，这件事，夹杂着关于他的好兄弟乾隆的一个噩耗，让他真正认识到生命的短暂和无助。 二零零八年五月十二日，四川汶川发生大地震，各路救援队和物资队纷纷前往灾区，参加抗震救灾工作。 乾隆物流作为常年回馈社会的良心企业，在国难当头之时挺身而出，积极参加物资输送任务，由董事长俞潜龙亲自挂帅，率领一支有十辆卡车组成的物资输送队前往灾区，不想在山路前进的时候，碰上了余震，第一辆车即被山上滚落的巨石砸中，车上的乾隆不幸毙命。 孙一波在第二天的报纸上看到这则消息，久违的泪水顿时喷涌而出。 他清晰记得上一次的哭泣，是六年前的大学毕业季，坐在乾隆的宝马车里，听着林忆莲的《听说爱情回来过》，心里想的尽是岳融，他想着和岳融天各一方，这辈子也许再也不能相见而伤心哭泣。 可这一次，是和乾隆真真切切地阴阳两隔，今生再见面的几率是百分之零。 十年光阴里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孙一波觉得世事无常，活在当下最重要，很多事情既然无法等待，不如慢慢忘记。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孙一波逐渐接受了相亲这个之前不屑一顾的形式。 多年的职场修炼，让他在为人处世、洞悉心理方面变得愈发老练沉稳，可越是这样，他的心理防线就更加坚固，包括对待感情，总是不能彻底打开深处的内心世界。 公司里的女职员经常会对这个帅气稳重的CEO暗许芳心，有的甚至顾不上矜持，主动出击。 孙一波心里当然清楚她们的意图，但他把工作和感情分得太开，对下属始终产生不了那种微妙的感觉。 除了工作，他在外边的圈子太过狭隘，很少有接触异性的机会。 于是，亲戚、同事、朋友一有机会，便想把这个优质剩男推销出去。 在剩斗士、必剩客、齐天大剩泛滥的年代，这些单身狗们要么自身太差，要么眼光太高，像孙一波这种帅气多金、态度谦和的优质男，母狼母虎们自然不会放过。 相亲不同于双方在朋友圈自然发展，大家得先把一些条条框框限死，剩下的就看各自的感觉了。 在物欲横飞的年代，女生们最看重男生的自然是物质条件，当一个个女生单刀直入式地问孙一波房车情况时，久经社会的孙一波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他的恋爱观，还停留在六年前告别象牙塔的时候，是一种纯粹的校园爱情。 有个女生甚至怀疑孙一波的经济条件，要求他把房产证和宝马车的行驶证拿来验证一下，这种要求，让孙一波唏嘘不已，他恨不得公司马上一个电话打来，让他有个金蝉脱壳的理由。 在这种大环境里，朋友介绍的女孩子相对会靠谱一些，更符合孙一波“勉强向现实低头”的恋爱观。 这一次，阿发充当了一回红娘，三个人约定在风景如画的西溪湿地见面。 西溪湿地经过若干年的整治，面貌与十年前孙一波等人游玩时相比，已经改天换地，西溪湿地就象一块璞玉，已被雕琢成了精美的工艺品。 阿发告诉孙一波，湿地边上开了一家高档的酒店，叫悦榕庄，到时候三个人就在那里吃餐饭好了。 孙一波马上被悦榕庄这个名字吸引了，十年前和岳融来到这里时，开玩笑要给岳融盖个庄园，名字就叫岳融庄，没想到现在还真有这么一家酒店。 这是不是预示这一次将会在悦榕庄遇见些什么？ 孙一波如约来到酒店，见阿发和女孩子早已就座，便走上前去。 女孩子背对着孙一波，孙一波觉得这个背影好熟悉，看着像岳融，但又断然不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孙一波仍对岳融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记忆如初。 阿发曾告诉过孙一波，女孩子叫林琴，是一所小学的语文老师。 孙一波深吸了口气，挺了挺身子，大方地打了声招呼。 女生转过头来，彻底打消了孙一波的念头，不是岳融，是林琴。 只是在背影、气质上，两人确实有几分相像。 阿发倒好，第一句话就雷了孙一波一下：“我追不上林琴，便宜了你这个小子。” 孙一波当然了解阿发的性格，知道阿发嘴里什么牙都吐得出来，尴尬一笑后快速恢复平静，他看了眼女生。 林琴是个见过世面、大方得体的女孩，她朝孙一波莞尔一笑，显得比孙一波还要淡定。 孙一波心里微微一漾，行了，就她吧。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相信第一眼爱情，就像当年第一眼看到岳融一样。 阿发悄悄地对孙一波说：“还是兄弟我了解你吧，特定的环境下，姑娘一个背影就秒杀了你，也不枉费我敲你一顿大餐。” 孙一波含笑，答道：“行吧，啥也别说了，祝我幸福吧！” 就这样，孙一波努力地和姑娘谈起了恋爱，和别的情侣一样，孙一波会在百忙之中给林琴惊喜，陪姑娘逛街、吃饭、看电影。 林琴像沉浸在爱意里的小女生一样，对孙一波越来越依赖，关注着他的饮食、衣着、健康，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随着时间推移，姑娘越是对孙一波依赖，孙一波却越倍感压力。 直到有一天，林琴关注起孙一波的手机来，她问：“一波，你好歹也是吃IT饭的，现在都二零一二年了，大家都用微信聊天，你怎么还挂着QQ呢？” 孙一波不觉中发现，挂着的QQ永远都未曾下线。 十年了，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由于挂Q时间太长，他的QQ级别已经升到很高等级。 腾讯的老总曾赠他一个靓号，他也没有用，这个念旧的QQ似乎一直在等待着什么？ 或者只是彰显孙一波一颗永远年轻的心。 林琴看着QQ里的好友，好奇地问：“你的好友里，‘溶溶月’到底是谁，为什么她的头像永远都是黑色的？” 孙一波没有回答，陷入了沉默当中。 林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吃醋地说：“如果永远都不上线，不如删掉了好？” 此话一出，孙一波莫名地紧张了起来。 林琴看穿了他的表情，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绝对是个聪明的女孩子，没有再纠缠于这一点，只默默地端起孙一波的苹果手机，在AppStore中，帮孙一波下载了一个微信软件，设置好后说：“有了微信，联络起来更方便，我帮你设置好了，你的微信名还是叫‘青春不下线’。” 当然，孙一波的微信好友里面就只有林琴一个人。 林琴无法出现在孙一波的QQ世界里，只能成为他微信好友里相遇的第一人。 那一晚，孙一波失眠了。 为什么林琴要删除一个从未上线的“溶溶月”，自己竟会如此紧张？ 为什么林琴对我越好，我的负罪感会越深？ 为什么自己这么多年没有用微信，而还在用很多人都摒弃的QQ？ 为什么这么多年岳融能忍住不上线，或者曾经上过线却没说过一句话？ 为什么我总会有那么多个为什么？ 原因只有一个：岳融在他心中从来没丢失过。 天色拂晓，孙一波滑动手指，把微信好友里唯一一个好友删除，然后上班去了。 兜兜转转一年多，孙一波终是说服不了自己，做一个爱情上的委屈求全者。 对他来说，让他的感情独自流浪，是对别的女孩子最大的尊重和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