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歧
可怜那陈大富的爹娘，还心心念念指望借丁大人之手报杀子之仇，一雪心头之恨，现在却已转头成空。其实两位老人心里都非常清楚是自己的孩子有错在先，怨不得别人，若是自家的女儿被人这样玷污，还不是照样得跟人死磕到底。只是大富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即便犯了这样的罪行还是会选择视若无睹。 但老百姓，若不是有所倚仗又怎么能和官家王法相抗，伤心痛哭后回归理智，最终只能接受安排，眼含恨意地看着韩毅重新穿回官服随张廷茂出了军帐。 到了围场之上，只见数千士兵火速集结，不消片刻便已集合完毕，纵列分明，军纪整肃，气势恢宏，只单单站在那儿便给人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即便见惯大场面的张廷茂也禁不住赞叹。一支军队纪律严明，队列整肃，往往说明其行动执行力强且效率奇高，这样的军队上了战场往往能够对数倍于己的敌军进行碾压，作为将领看到这样的军队自然是喜不自胜。 集结军队是打算以陈大富之事警示全军，勿仗武力兵权去做欺压百姓之事，于是面向全军大声问道：“我们是为了什么来当兵的。” “平定内乱！抵抗外侮！保家卫国！”全军高声齐应道，那声音坚定不移，气势如虹振聋发聩。 “是的，我们当兵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想必陈大富的事大家都有所耳闻，如果各位胆敢像他那样欺压百姓，那就成为了自己的敌人，他今天的下场就是你们的明天。现严令各营营长坚守职责，如再有同类事情发生，可以先斩后奏。”张廷茂坚决说道。 一则必须要借此事以儆效尤，以让大家清楚逾越规矩是要付出代价的，而这个代价有可能是性命。二则现在社会动荡，贪官横行，甚至有些贪官长臂管辖将黑手伸进了军营，而两袖清风正直不阿的清官却越来越少了，所以必须提前警示告知后果。不然之后万一再陆续有人效法陈大富的话，自己恐怕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了。 然后对众营官道：“此事除石营长需要处理善后事宜外，到此为止。严令士兵不要传播议论，继续专心训练。另着士兵送村民回家。” “诺！下官这就去办。”石洪星欣然领命，随即迟疑补充道：“下官已在主帐东面行营备薄酒供张大人和韩营长叙兄弟情，请二位移步前往。” 张廷茂爽朗大笑：“哈哈哈，石营长这次倒是快人一步呀。”说罢拍了拍韩毅的背：“弟弟，请！”行事风格平易近人没有半点官腔，这让周围众人放松不少。 来到东行营门前，平日里，这附近都是重兵把守，但此时周围没什么士兵，只门前留了两名守门兵，看来是石洪星怕打搅到两人相聚，故此把附近值守的将士都遣走了，这点细心倒让张廷茂颇为满意。 张廷茂掀起行营门帘请韩毅入内，嘱咐门口两旁士兵道：“你们俩也下去吧，这里暂时不需要值守了。”两个士兵领命离去。 这倒让韩毅心生疑惑，难不成哥哥有什么秘密不愿意让人知道。但随即又揉了揉脑门，嗔怒自己的疑神疑鬼，真是打仗把脑子都给打糊了，竟然连自家哥哥也怀疑。 两人来到帐内坐下，帐内陈设精致，但各色器具并不多，给人一种简洁的感觉，因为可能也有需要应对紧急军情随时拔寨的情况，韩毅忙给哥哥斟酒道：“感谢大哥，不辞辛苦前来营救。” “贤弟不必如此客气，这本来就是我分内之事，这jian贼我本就追踪多年却一直苦苦不得，今天若不是你提前奏报估计又被他溜了，所以应当是我来感谢你。”张廷茂道。 …… 兄弟两人一别多年再次见面倍感亲切，客套感谢过后便是一阵推杯换盏。正如韩毅所料，张廷茂之所以将人支开，确实是有一些重要的话要说，左右思量不知道该不该说。 韩毅看出大哥有心事却又游移不定便道：“哥，你有什么事儿就说吧，兄弟支持你。” “此事事关你我的身家性命，我若说了还望你不要泄露。”张廷茂道 “既然大哥信得过兄弟，那我自然不会辜负大哥的信任，不论大哥说什么我都不可能让第三者知道，请大哥放心。”韩毅信誓旦旦的道。 见韩毅这么承诺，张廷茂便不再那么小心翼翼了，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当兵是为了什么？” 韩毅笃定道：“当然是保家卫国。” 张廷茂继续补充到：“是的，但你看看我们所效忠的朝廷，割地赔款，赔不起了就搜刮百姓，当官的收不到就让当兵的上。先辈们抛头颅，洒热血保卫下来的国土就这么拱手相让。你觉得这样的朝廷还值得我们誓死效忠吗？依我之见，不如另择……” 还不等张廷茂把话说完，韩毅赶紧放下酒杯捂住了大哥的嘴：“大哥，你快别说了。谋逆，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若是被传了出去，你我的性命堪忧。” 想不到自己最为敬重的大哥，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大哥待自己恩重如山，无论如何，自己也要阻止他，不让大哥深陷泥沼。 张廷茂何时被人这么顶撞过，从来只有别人奉承他。即便这个人是自己的弟弟，也稍显不快，于是面露愠色道：“谋逆？笑话，朝廷已经日薄西山，举国上下民不聊生，难不成你还要沦为他们收刮民脂的工具。” 韩毅没想到张廷茂如此坚决，要知道大哥被擢升为总督，这样的级别是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的，财富，名誉享之不尽。一旦真这样去做了，之前所享有的一切都将随之消失殆尽。 “但大哥你还要考虑两位嫂嫂及家眷的安危啊，你一个男人还好，打过仗，吃点苦头无所谓，但两位嫂嫂她们，她们都是大家闺秀怎么能受得了，现在你们享尽荣华，一旦事发这些都将不复存在。”韩毅急劝道。 张庭茂怒斥道：“真是妇人之仁，国破家何在，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岂能因为这些身外之物而耽于眼前。”随即语气温和道：“你不也在村里救了那个叫巧儿的女子吗？跟她一样受苦受难的人还有成千上万，为什么不顺便把他们也救一下。” 韩毅哑然，救下巧儿完全是危急情况下的临机决断。相较于大哥的位高权重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的营官，并且深知自古以来，君臣之礼不可乱，又岂能以解救黎民百姓为借口，行大逆不道之事。大哥的看法不敢苟同，但军营耳目众多，若再起争执恐怕又多生枝节，于是赶紧转移话题道：“哥，咱们俩兄弟好不容易聚到一起，不开心的事，咱就先不提了，聊点开心的事。” “哦，开心的事儿，你孑然一身能有啥开心的事儿？”张廷茂道 韩毅是个爱才之人，转移话题也不忘将遇到徐生虎的事跟大哥分享：“我昨天在村里遇到一个小子，警觉性非常好，为人机灵，而且石头扔的特别准，我打算把他收到麾下当兵呢？” “哦，是吗？只要你喜欢就收下吧。”张廷茂兴趣泛泛，心思还停在刚刚那会儿，回应也有点敷衍了，他实在想不通这个结拜兄弟为何如此固执。 兄弟两个就此心生芥蒂，渐行渐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