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准备(一)
当话都说到这种程度时,以二者之间的关系,似乎就没有什么拒绝的必要了。 随手揉搓了一下意义处于吉祥物与宠物之间的漆黑色鹦鹉的脑袋,明参从衣帽架上拿起了礼帽,轻轻耷在脑袋上。 皮革手套戴起,上面的纹理显然陈旧了几分,或许再过不久就需要把这幅手套收进柜子里封存了。 “小鸟,把你脑袋上的帽子给我拿下来——我知道你自己办得到。” 这么说着,但明参的眼神完全透露出感拒绝就把你杀掉的味道。也许话语表达出来的是询问,但从他口中说出,根本就是带着强制与威逼的胁迫。 “让我们想想午餐吃些什么吧——唔,你喜欢炸rou粒么?又或者是酸菜炖血肠?” “你吓到菲了啦,” 轻轻怀抱鹦鹉,女孩的语气带着些许嗔怪。 “而且,虽然我没关系,但你给举出的例子并不适合作为和女生共进午餐的选择哦?” “不,我是在问菲.......咳咳咳,我也这么觉得。” 艰难抵挡似乎能杀人的冰冷视线,明参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一件较为中性的深灰色大衣,还有一个染成灰黑色的羊绒八角帽,随手戴在法尔忒妮的头上。 啪。 “还有,如果这么容易就会被吓到,菲的存在意义就只剩下发蠢耍愣、发出无用的聒噪声响了,这有什么好被吓到的。” 虽然语气很冷漠,但明参仍旧是把那件深灰色大衣套在了法尔忒妮的身上。大衣深灰色,搭扣和袖口饰都是白色,既有着色调的平衡,又在平衡中凸显了对比。 东陆少年并不喜欢太过于繁琐的装饰,但过于朴素的简约似乎并不适合出现在一场宴会之上。 “一起出去吧,” 明参有些满意的看了看穿着宽松过头外装的女孩,然后开口道:“你会需要一件礼服,一双松糕鞋,尽管它似乎不太应该出现在一场宴会上。” 但我还是觉得松糕鞋比那些高跟鞋要来得好看。 明参在心中暗道。 “我记得你说过的,那些穿着礼服的女士在你眼里就和披着洋装的大白鹅一样哦?” 银发少女歪着脑袋,轻轻开口。或许是因为明参的外装往往宽大得有些夸张,这让她看上去有些像是穿着大码手作衣物的精致娃娃。 “我会帮你挑选的服装,嗯,这并不会很麻烦。” 随手把那一封放在卧室桌上的请帖拿在手上,明参挥了挥,洁净刮挺、边缘整齐的信封纸很是显眼与醒目的在半空画出白色的痕迹。 “我不觉得为了一个没什么必要的场合花费金钱购买衣物是合适的哦?” “邀请我的混......咳咳,邀请我们的贵族,拥有着完善的国内外服装供应链,而且凭借这封请帖,我们可以租借到一套限定在一定价值内的礼服——以相当优惠的价格——不局限克乍索式礼服,还有英格拉、北地,甚至还有蒂铎尔那个破烂地方,顺带一提,后者从来没人会穿。” 其实他们还拥有包含了整个大青松街几乎所有的海内外商业链条,除了直属其上的皇室之外,即便是同属于伟伦.D中缀的贵族,也需要罗闻纳里奇家族的商业供应和运输链——不过,暗地里没这么和谐就是了。 这么说着,东陆少年取出件黑色狐绒披风盖在肩膀上,银色合金的搭扣上有七条长短不一的细链,从一段耷拉到另一端,有些理性的象意。 “租借的金额可以赊欠,不过我和他们家族的关系比较密切,因此即使不付账也是可行的。” 不如说,那群吸血鬼巴不得我付钱,这样才能更好的把他们那一套束缚的人情定理强加在我身上。 通过付出对他们而言微不足道的实质性物质,借此完成将其转化为人情这一存在的过程实在枯燥而无味,但又需要某些技巧与方式,对不同的人而言又有各自不同的方法。不过只要稍微拥有思考能力,即使是高中生也能清晰的知晓最基础的行为逻辑,但如若是碰到完全不懂其中原由的蠢货便会失效就是了。 很简单、甚至是幼稚的手段,而且当双方之间的关系具有某些特殊性时,这一通过物质交接人情的手段就会完全无效。 食指曲弯,轻轻抵住下颌,明参有些失神。 能够发散、从一个点蔓延到其他点位的思考是奢侈且稀少的,至少在这个时代是如此。一个思考的基础是无数知识与经验的堆砌,但经验说到底与知识是等同的,因此知识越是丰富,所能够思考的层面就会愈发宽广。 “......明参?” 觉察到男孩的发愣,法尔忒妮开口提醒。 “抱歉,卓尔卡,” 敲击侧额的习惯性动作一直保留,这似乎成为辨认的特征之一。 “我有些失神而且.......等等,我能问一下为什么我拿到书房的枕头和被子会重新回到我的床上吗?” “........要出门了哦?” “菲,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嘎嘎嘎嘎——” 就在刚刚。 “要出门了哦?” “不要把话题转换得这么理所当然啊,而且这是单人床啊,单人床,你看,两个枕头放在一起光是看着就很挤了吧?” “原来如此,你是想要两个人一起......明参,超乎想象的大胆呢。” “你的语言理解能力是不是出现了某些偏差?或者你其实说的是午餐?” “既然是这样,那么被子也只需要一条就够了吧?” “不要把我的意思曲解这这种难以理解的想法再通过口头表达出来啊,你这样我晚上会不敢睡觉的。” “原来喜欢被偷袭.......(笔记笔记)” “......我以为只有我会随身带着本子和笔.......” 把黑框眼镜戴到鼻梁上,右手稍微掀起笼盖的杂乱刘海,明参无声的叹了口气。 算了,回来再处理吧....... 出门的过程并不复杂,不如说根本就只是单纯的外出,如果会复杂才奇怪——这么说才对吧。 “瓦萨尔斯的大雾天出现得很频繁呢。” 潮湿的天气让明参不再带着黑绸礼帽,耳垂下悬的黑色立方轻轻晃荡,反射出古怪的、与某种特殊正多边形反射出的光类似的乌芒。 菲立在肩膀上,纵使周遭的事物对它而言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但鸟类好奇的天性仍促使着它四下张望。 “说起来,最近发生了件事很让人在意哦?” “嗯?” 明参扭过头,瞥了眼法尔忒妮的侧脸。脸型与众不同的仿佛猫科猫属生物,一双无神的深灰色眸子有些银色的光,和他手中的拐杖有一些相近。 “唔,就是,你还记得小莎拉吗?”
你邻居的女儿?” 明参几乎都不用刻意回忆,那张臃肿而丑陋的作呕怪脸令人印象深刻。 “你的邻居约翰.锡比莱是个工人组长,女儿今年十二岁,没有读书,在给别人做一些填火柴、缝衣物之类的杂活,我记得她在童年时失去了母亲,一直和父亲生活.......你那么看着我干嘛?” “现在的你,有些恐怖哦?” 明参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小声嘟囔道:“该死,这不是完全复刻上一次了嘛........” “什么?” “什么都没有,你继续说。” “他们一家,搬走了。” 预料之中。 少年眼微眯,平光镜被不算明亮的阳光照耀,反射出刺目的光,叫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你怎么......” “那个哦,之前小莎拉一大早就来敲门,说是谢谢最近几年的照顾之类的,真是奇怪,那个孩子不像会说这种话的类型呢。” “而且......她的表情,总觉得有些生硬,感觉不是像是自愿要离开的。” 因为莎拉.锡比莱已经死了,那时候应该是伪装成它的某个‘虚假人类’。正如同人与人的外貌不尽相同,‘修伊’的外貌也不会一样。 但‘虚假人类’这一‘位阶’并非能够百分百伪装出目标的,最大的可能还是套了那个死去‘修伊’的rou体后纠缠、沟通灵性模拟出莎拉.锡比莱的样貌吧....... 如果法尔忒妮知道所谓恐怖谷理论的话,或许就会以此作为谈话的理据,指出莎拉.锡比莱的异样来自某种‘违和’,进而产生——她是否是人类的感觉——这一感觉了罢。 虽然只是猜测,不过几近真相了。但这种事,没有必要让法尔忒妮知道。 至少现在。 “可能只是单纯的不愿意离开,毕竟,按照你和我说的,她是在恩德拉区长大。” “一般儿童是不会愿意离开熟悉环境,前往新的陌生领域,除非曾经在熟悉的地方受到过某种‘创伤’,进而产生抵触。” 呵,不过是为了避免‘修伊’被发现这事件产生扩大化影响进而做出的决定罢。只进行简单的居住点调动,估计是到圣索铎亚伦大教堂附近便于监察与封锁,等风头过去就下死亡声明吧。 不过,在那之前呢,仍会有‘虚假人类’去做出有人活动的最基础的‘假象’。 好低级的手段啊。 明参腹诽。 “唔......” “怎么了?” “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女孩轻戳自己软糯的脸颊,继续开口,“小莎拉和我说,因为她母亲曾经是教会修女的关系,所以教会才会让他们搬去教堂附近,可是.......” “先前他们居住的屋子,就是因为莎拉.锡比莱母亲的关系,由教会分配的,”明参接过话语,漫不经心的说道,“或许是因为规定调整,又或许是某些原因,反正他们搬走了——这不失为一个良好的选择。” 因为可以给我少很多麻烦。 “就当做合理的再分配呗。” 明参耸了耸肩,然后在一家服装店前停下。 “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