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塔楼的调查过程(二)
少年不知从哪里翻出一本厚重的笔记,书封之上是呈现出铜锈青色的头足类与各种难以言喻的生物种类的生理特征的虬须与器官。 窃贼成群, 于是失主便成了窃贼; 然后垃圾聚集, 就成了唯一; 明参不可能把自己的真实意图透露给除了菲之外的任何生物——‘构衔’?塔楼很可能根本不知道这一单词的概念,而且还是纳克萨和泽彼思这种等阶的塔楼守望——那么,答案已经很明确了。 并不是因为某种道德感。在最纯粹的时候经历了曾经以为能托付的崩塌和背叛,他再也不会自作多情的自我感动,把自己代入不应该的代入。 “因为有趣啊。” 少年阴鸷森森,面部隐藏在漆黑色的影之中。 “明参先生还真是幽默呢。” 有着浪漫才情的金发贵族纳克萨似乎认为明参在开玩笑。他强撑着让自己露出体面友好的阳光笑容,一双深灰色眼睛很好看的眯了起来。 “实际上,塔楼也会与一些没有组织的异人进行合作,这是常有的事.......” 这是暗示,其中语意所示的是显而易见的友好信号,代表塔楼有意和明参交好。 “以你的身份说这些不算憯越么?” “这.......” 明参的语气仿佛带着一种猫儿戏弄耗子似的意味,他的嘴角轻轻勾起得意的弧度,就好像是发觉糟糕演员失误的观众。 如果是换成那个一身烟味、满脸胡茬的中年人来说这种话,或许给人带来的信号又是不一样,因为明参能清晰的感知到那个中年人——桑铎.科——身上的灵性与纳克萨和泽彼思并不是一个量级。前者的灵性在他眼中是一座迷你模糊的乳白色、像是有着石膏质地的圆弧堡垒,已经具有‘象征’,这代表他在塔楼中的地位一定比纳克萨和明参高——异人的位阶往往是这些秘密结社中决定地位的因素——当然,明参知道桑铎是这两个人的队长。 并不需要那么多的判断,毕竟通过菲就能监听到了,不是么? 纳克萨有些狼狈的维持着笑容。在克乍索青年一辈中还算出众的相貌令他的失态不至于出现太过明显的窘迫和尴尬。 东陆少年挥了挥手,此时呈现正常的眼球巩膜倒映的纸上的句子并非是他曾经书写过的的诗句,而是由扭曲拼凑成的、字段颠倒语焉不详的怪诞的类似疯子那呢喃的蕴含恐怖的呓语,而明参似乎试图从中捕捉出某些信息。 轻轻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少年不再理会金发的贵族先生。 纳克萨想脱口而出出的话语被失礼且唐突的堵在了喉咙里,随即便重新咽回了自己的腹腔之中。 泽彼思.洛瑟则双手抱胸,轻轻的啐了一口。 他们都十分默契的不提先去下水道的事——纳克萨和泽彼思对于前一次凯闻巴多秘教团的行动仍心有余悸,下水道在他们眼中是危险、阴森、未知,尽管调查也很重要,但与生命相比,一切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就算要去,他们也会先做一些准备——至少等到相关部队过来。 而明参则很简单,他不喜欢闻到臭味,也不喜欢衣服沾染上臭味——是的,就是这样——什么?你说这个理由很无聊?伙计——好吧,也许真的是这样,谁知道呢.......谁知道呢! “啊.......啊.......啊!” 几只乌鸦——调皮可爱的自然的小精灵,恶毒下贱的遭人厌恨的大混蛋——叼下一扇大门边上的煤气灯,把它摔打在地上——它们口中衔着碎片呱呱啊啊的愉悦大叫,像极了抢夺他人物品后得意尖叫大笑的人类——无论大小——哦哦哦,真是一幅好场景......好场景! 明参单手合上了手中的笔记,用它的尖角重重的敲击了一下菲的脑袋,脸色不是很好看。 这关我什么事——我只是想敲一下——嘎?什么——(再一次敲击)——嘎! 天是灰的,但太阳又很灿烂。 感谢伟大的伦......哦哦哦,不对不对.......感恩吧!此时此刻,白与高光的虔诚践行者、人类历史前行塑造的暗涌,矗立于反抗与正直的楼阁啊,请在胸口划一个等腰理性的三角,感恩这来自人类伟大智慧与命运的眷顾罢!这种尴尬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太久! 一支身着纯白色外装的小队出现,领头的是一个资历和年龄显然都不算小的、拥有一支鹰钩鼻的男性。 尽管戴着灰白色格子的绒帽,但还是能看见他那逐渐苍白粗糙的鬓角,年龄似乎不能摧毁这位健康精神、勇敢正直的凡人,就像时间只能让美酒更加醇香,而打磨只会让剑刃愈发锋利那般——他还能活多久——别打岔。 他大跨几步走向前,面对纳克萨和泽彼思,右手在胸前划了一个等腰三角,而两位年轻尽职的塔楼守望则回以他相同的礼数。 他们的胸口处都佩戴者高贵而纯净的塔楼徽章——包括其他赶来的、穿着纯白色外装的成员们——只不过纳克萨和泽彼思的花纹更加复杂,尽管只是等腰三角形,但却是有不同粗细的线段勾勒、塑造出的形体,繁复且神秘。 “先遣封锁小组组长,侈尔.比萨哆瑟,” 自称为组长的侈尔先生用字正腔圆的克乍索口语重重开口,似乎刚刚经历过不小的运动,很显然,赶路的运动量对于这位老前辈而言有些太过于剧烈了:“我们刚刚收到了通知——就是在这里么?” “准确来说,是在下水道,” 对于塔楼成员,纵使是缺乏脑子的不高兴先生也显得很和善、友好:“下水道很可能出现了失踪者的身体组织或是贴身的衣物之类,我们怀疑下水道应该是一个运输道路,所以才没有目击到失踪者的目击者。” “合理的猜测。” 侈尔.比萨哆瑟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正在一边用指尖戏弄鹦鹉的明参:“这位是?” 少年打了个哈欠,收起了自己的笔记本,轻轻撩动覆盖在眼睛上的刘海,瞥了一眼侈尔。 “协助者。” 表明自己的身份是‘协助者’,这似乎是鲁莽且急于表现的自我证明,但实际上,就算明参不说,纳克萨或者泽彼思一样会告诉这位先生明参上一个非官方的异人,这样的话,明参不免显得有些被动。
如果是明参自己开口,则传达出一种‘合作’的表态——欺诈——而且他并没有说自己是哪一方的‘协助者’——银冠?圣瓦伦?政府?普通异人?甚至是大青松街——有太多的猜测足以让别人去琢磨了。 虽然纳克萨或不高兴先生之可能会解释,但多做一件事总不会出错的。 “失礼,”能出现在这里,证明了这位年轻的东陆孩子应该也是一个异人,“私家侦探?” 眯起浑浊昏花的眼睛,侈尔似乎在打量着年轻的诗人。 “学生。” 明参鼻梁上的平光镜反射着稀疏而热情的太阳光,一双深黑色的眼眸轻轻扫过这一支很可能训练有素的队伍。 全是普通人....... 塔楼普通员工。 默默在心中下了判断,明参便不再开口。 经验丰富的老伙计侈尔开始指挥自己小组的成员在所有能通往这里的道路关节处拉起封条,封条是象征警戒的醒目的黄色,上面用大大字母拼凑出一个名词。 城市规划治安管理兼城市工程监管施工中。 感觉已经到了连吐槽役的吐槽都会显得十分格格不入的地步了啊,明参腹诽着,用拐杖轻轻敲击了几下石板地面,清脆悦耳的当当声令人心情开始舒缓了起来。 “明参,他们是在干什么?” 菲把自己的小脑袋凑到了明参的耳边,小声嘀咕着问询。 “这种好像警察封锁凶杀现场一样的行为,实际上是为了防止被不相关的人士打扰到线索搜集的过程,” 少年看着在忙碌的人们,不缓不慢的说道:“那个封条则是在警示路过的异人,这里已经被塔楼接手。” “哦哦。” 明参把皮革手套揣进口袋,用手指戳着粗糙的墙面,留下一道黑色的划痕:“如果是排除威胁,下一步就是保卫小组和塔楼守望小队入场,但很显然,不高兴先生表达的应该是“发现线索”,不然我们见到的应该是先遣小组和握着先进枪械的保卫小组。” “孩子,你似乎很了解我们塔楼的行动步调?” 侈尔.比萨哆瑟表现得对明参很感兴趣——尤其是那只会说话的鹦鹉——他凑近了一脸冷漠的少年,但随即就被纳克萨给挡住了。 “侈尔先生,”他说,“也许我们现在应该派些人去下水道看看,你瞧,” 他指了指脚边一个硕大厚实、布满陈年污垢和脏痕的井盖,“嗯哼?” “啊,小伙子,你说得对,你说得对,” 侈尔摸了摸自己的帽子,鼻翼轻轻翕动了几下——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了类似口罩的东西——“你瞧,我们还带了防护面具。准备工作要做好.......瞧瞧!” 纳克萨和泽彼思交换了一下眼神,二者都松了一口气。 而拥有一头乱糟糟黑发的东陆孩子则看着这仿佛闹剧的一幕,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