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询问和方向(三)
众所周知,血液是灵性的载体之一,能沟通主体,具有一定的‘联系’。 明参自然是可以捕捉这一份联系的,而且大抵是很难失败的了。 而且,能够拥有正主鲜血哪怕是一点痕迹的话,甚至不需要他出手——当然,对方的位阶不能太高——好吧好吧,这回是个普通人。 “只不过,时间过去太久,”一脸不高兴的不高兴先生语气很是糟糕,“灵性流失,能搜寻的可能性不大。” 不同于神秘的东陆人,隶属于塔楼的调查员先生似乎并不擅长从久远时间的蚀逝中捕捉那残留的联系。 “位阶的局限性让你的视线不够宽敞,而肤浅的见识又限制了你的框架,”明参轻摇指尖,黑色的指甲很是吸引视线,“为什么不先试试看呢?” 一边说着,少年一边把咖啡往侧面推了推,漆黑色的鹦鹉熟练的将脑袋伸了过去,颇为享受的开始喝起了咖啡。 “这里并不合适........” “恩德拉区设有塔楼部门,亲爱的不高兴先生,” 明参毫不犹豫的打断寻找借口的泽彼思.洛瑟,嘴角翘起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也许我的态度还是不够强硬?那么就请几位稍微挪一挪自己那该死、锃亮的靴子,带我到恩德拉区的塔楼驻点,怎么样?” 他轻轻抚摸菲的后背,后者很是享受发出了咕噜声——菲,你还是猫啊——它抬起脑袋,不怀好意的看向纳克萨和泽彼思。 “好吧,” 泽彼思就像是一块被奶油浓汤浸泡软糯了的酥饼,不再拥有曾经酥脆的坚毅与芬芳。 “我尽可能试一试。” 要是把这么个家伙给带到驻点,恐怕会发生一场难以预料的恐怖灾难,泽彼思并不希望自己熟悉的面孔在自己面前消失。 .......... ......... .......... 落魄而卑微的贵族混蛋——康拉纳德.伊.P.登辞——烦躁而粗鲁的收回了插在佣人胸口上的匕首,红艳艳的鲜血就好像他的眼珠子一样通红,殷殷得令人颤怵。 啪嗒啪嗒。 他低吼,像是一头被逼入了绝境的野蛮的棕熊。 “老爷?等......老爷......老、老爷........老爷!” 人类脖颈的软嫩与坚硬的齿触碰,腥咸的味道溢上舌尖,浓郁且作呕的铁锈味简直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佐料,比那些昂贵的开胃酒还要高上一个档次。 理性? 理性.......好吧........那是什么? 就好像沙漠里已经快要渴死的可怜的迷失者,这人类血管中脉动着的跳跃的承载的生命滋润了康拉纳德的rou体,让只能从新鲜guntang血rou中汲取营养与饱腹感的肠胃再一次感受到沉甸甸的幸福。 吮吸过后,他把不断溢出的血涂抹在脸上、身上、墙上、地面上——不知道为什么,那被匕首刺穿的伤口、那被咬破的脖颈不断涌出量大得不正常的鲜血。 从来都不应该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人性在渐渐流失,罪恶肮脏的卑卡布尼血脉在康拉纳德人生的第二十七个年头开始重新流动。 卑卡布尼人从来都不是人,他们只不过是拥有‘人’的血脉。 有的人类擅长把和自己相似的种类冠于人的名号,仅仅是为了满足那可怜廉价的‘自慢’,但实际上,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可惜总有愚蠢的、道德高尚的呆瓜想把自己那令人作呕的下贱表现在大众的眼前,他们就像是恶心该死的蛆蝇,拿着同族的利益讨好卑劣的寄生虫,而一旦他们所渴求的所谓‘权益’写作‘利益’的‘目的’被揭发不合理行,就会想是被踩了尾巴的野狗一样恹恹吠叫。 杂种就是杂种。 该死的就是该死,无论如何粉饰,该死的就是该死。 所以理性应该高于感性,但感性往往凌驾于理性之上,而感性所带来的共情如若过于强烈,那么带来的将会是意想不到的后果——往往不会是好结果。 卑卡布尼人的先祖污秽而肮脏,那邪性原始的、受欲望和变态嗜好驱使着的该死的下贱种族和其他物种之间甚至没有生殖隔离,他们能与人结合,也能和狗、猫、鸡鸭牛羊结合。 “状态很好。” 一个人影闪出,就像一个深黑色的幽灵。长长的斗篷令他看起来很虚幻,就像是小说中才会出现的鬼魂那样。 斗篷的帽檐将脸完全遮盖,借着摇曳微弱的地下室那幽冷冷的烛光也只能勉强看清一张苍老面目下的嘴。 薄削嘴唇覆盖下的是猩红得十分鲜艳恶心的牙龈。 “大人.....” 康拉纳德见到来者,严肃的表情舒展,血液在他嘴角漫出,渐渐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guntang的尸体上、有着凸出骨节的手背上——他的眼中闪烁狂热的灼烧,他的语气压抑喜悦的喧哗——他站了起来,热情而友善。 “你真切而虔诚的遵嘱了大父的言,如此,你便是他的仆,” 来者应该是个经验丰富、年龄稳重的老者,他的口中吐出呢喃般的浑浊:“你现在与我们一样,都是祂卑微而虔诚的末嗣。” “大父说,凡卑卡布尼,都是兄弟姐妹,都是手足血亲,于是祂赐予,那便是全部。” 康拉纳德竟颤抖着跪了下来,膝盖枕在那个已经被咬死的倒霉仆人的身上:“您的言语令我感到无上的喜悦与荣光。” “赞美大父!” “赞美大父!” 真的好像一个谦卑虔诚的信徒,不受家族待见的、家主肮脏而下贱的私生子康拉纳德用嘴唇亲吻着老者裸露在外的足,贪婪而急促、近乎是疯狂的吮吸、舔舐在那粗麻斗篷下流溢出的恶臭粘稠的脓液,好像那是最美味昂贵的珍馐。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者才收回自己身处的足。他身上恶臭蔓延,就像是一个不断散逸的自走便器。 烛火摇曳。 在墙上隐约能看见一尊塑像,邪恶与阴冷的气息从中孕育,在硕大球体下支撑着的是一条又一条扭曲肥硕的虬须。 ............ ............ ........... “果然不行。” 泽彼思烦躁的攥紧不断流血的手心,伤口正在一丝一丝愈合。 “你的媒介是自己的血?” 明参抬了抬自己的眉毛,用拐杖轻轻敲击地面:“那你最好快点止住那些讨人喜欢的红色,不然一会招惹来的目光可是会让警察找过来的。” 他们刚刚已经离开了咖啡厅,转而到了一处公园——听说这里曾经是某位公爵的私人领地,他是尤其喜欢小孩子的嬉闹的,因此把这里捐献出来,作为儿童们嬉戏耍闹的公园——十五年前,他因为侵犯儿童而被击毙,数量没有公布——有男孩,也有女孩——哇哦.......哦! 泽彼思很是无奈的瞥了明参一眼:“我知道。” 明参抬手掩住了自己的口鼻——他并不是讨厌血腥味,只是单纯的想恶心一下泽彼思——开口:“你什么都没感受到?” 泽彼思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模模糊糊的感受到那个失踪的小姑娘还活着,其他的........” “当你发现自己做不到某一件事的时候,与其支支吾吾的逃避,还不如大方承认自己是废物。” 明参抬了抬自己的平光镜,眼眸再一次变成深色的黯。 或粗大或细小的血管扭曲且膨大,然而这只是类似血管的东西罢了——输送某种介质的脉络——这么说会比较恰当罢。 似乎是第一次看见明参这个样子,纳克萨和泽彼思都被吓了一跳,后者甚至都要抬手去拿藏于左胁之下的白钟。
不去理会如临大敌都塔楼守望,一切都变得迷离,眼前人的身影不在具有纯粹的人形。 在明参的眼中,纳克萨和泽彼思似乎变成两团杂糅而扭曲的晕,在不断散逸出属于自身的灵性,不同的是纳克萨是纯粹的白,而泽彼思的白色似乎很斑驳。 少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不存在的心脏仿佛开始剧烈跳动。 旖旎梦幻,一切都支离破碎,万花筒般的无数个不可能存在物质世界的形状构造了明参眼中的世界。 在这其中,沾染泽彼思鲜血的胸针不在具有准确具体的形体——那就像是破碎的一张拥有女性面容特征的表情——一条半透明的、类似布匹般的‘联系’呈现在明参眼前,一边连向灰色的‘巡警’,一边延伸向远方。 刺耳的尖叫从那张女性面容的口中传来,而明参只是默默一瞥,浓郁的怨毒就让这枚胸针的灵的存在不再开口。 灰色的.......畸形....... “跟我来。” 少年搀着自己的拐杖,那根拐杖此时仿佛成了明参的倚靠。 明参有些艰难的用双手搀扶拐杖,支撑起自己的身体,跟随着‘联系’的指引。 这是‘剔删’了某一段‘联系’的代价。 不会太久,也不会太短。 公园喷泉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金色的缎带。 不过,太阳光下映射出的、少年手中的拐杖的银辉有些太耀眼,居然叫远处几个路过嬉闹的孩子眯起了眼。 肩膀上立着鹦鹉的明参本身就很吸引小孩子们。 “那一定是个魔术师,”一个孩子夸张的高声叫道,“我敢拿我收藏的瓶盖打赌,他肯定会变戏法!” “说得对!” 一个粗鲁肥胖的孩子跳了出来:“我们过去,让他表演个戏法——魔术师总是喜欢在小孩们面前显摆——让我们去找找乐子吧!” “让我们去找找乐子吧!” 今天学校可没有上课,这是一个完美的假期——纸牌之类的小玩意这些孩子们可玩不明白,那是有着赌博性质的——玩具?哦哦,这里不是大青松街——嘻嘻。 “说的对!” 有孩子附和,他看上去只有五岁,可爱的雀斑和红扑扑的鼻子很是惹眼。 “说得对!” “让我们去找找乐子吧!” 于是他们嬉闹着、吵嚷着,手舞足蹈得就像是狂热的舞者,踏着稚嫩而迅捷的步伐,就要往这里走来。 菲皱了皱不存在的眉毛,看向正呆呆蠢蠢、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塔楼守望:“嘿,小透明,瞧瞧那里。” 纳克萨愣了一下,视线向菲所示意的地方看去,只见几个孩子穿着麻布衣服,单调格子衫和灰扑扑的布鞋,正笑着闹着朝这里走来。 “我要让他表演帽子戏法!” 孩子们嚷嚷,“还有卡牌魔术!” 于是他们放肆大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 “有什么问题吗?” 纳克萨不解。 漆黑色的鹦鹉夸张的嘎了一声:“嘎————!” “哦,好吧,明参讨厌小孩,知道吗——所以你能不能再具现出你那蹩脚的戏法——‘帷幕’!你不是一个‘窥视者’吗——嘿!” 纳克萨耸了耸肩:“好吧好吧——哇哦,真会使唤人。” 和明参相比,菲在纳克萨的眼中似乎并没有那么危险、难以相处。 浅薄的白雾弥漫,罩住了三个人和一只鸟,抹去了人们眼中的‘他们’的‘存在’。 “啊,那果然是个魔术师!” 察觉明参等人消失的孩子们突然惊呼,然后像是被扰动的麻雀,吱吱吱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