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发现（二）
明参默默的闪到一旁，看着这个差点与自己相撞、此时正面部朝地趴在地上的家伙。 白色的上装和金发，嗯，看他纤弱的手和衣着，应该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贵族？大商人？这头金毛的轮廓怎么感觉有些熟悉——怪事。 菲怔了怔，似乎有些愣住了。但随即它便微展双翼，脑袋上仰。 “嘎！嘎哈哈呆.....嘎！” “闭嘴。” 少年掐住鹦鹉的脖子，防止它开口说出流利而标准的克乍索语吓到这位不小心摔倒在地的倒霉蛋。 至于为什么不让菲变成蠕动的黑色泥团附着在自己肩膀上，一是时间不够，二是这一下，已经有不少人看了过来。明参可没有法子在这么多人的注意下掩饰所有动作。 “先生，我刚刚可没有触碰你。而且，你这是逆道行走。” “如果想讹诈我的话，还希望你能放弃，这对我们都没好处——地板是湿的，伙计，你不嫌脏么？” “不，我不是讹诈......” 纳克萨.扎.T.比利冯斯特，这个优秀的密斯克布索罗大学毕业生，正直的塔楼先生，此时红着脸站了起来，看看自己白色衣物上刺眼、粘腻的污渍——哦哦，亲爱的、体面的贵族少爷——他脱下了外装，有些庆幸里面的衬衫还没被弄脏。 这件外装可是薪克隆的新款，得要整整七枚亮晶晶、讨人喜欢的金瓦伦！ 不过，还是先收起来吧，毕竟这可实在是太不体面了——体面，是贵族老爷们最重要的品质，这甚至比智慧还要重要，而少爷小姐们自然也受父母影响追求体面......体面！ 羞愧的收起外装，纳克萨正打算和身前这位有些冷漠的先生道个歉，毕竟是自己不小心摔倒在人家面前，简直像是一个滑稽的小丑，肯定是叫人吓了一跳。 不过，贵族少爷的表情很快便凝固。他指了指眼前的人，有些不敢置信的开口。 “明参？” 麻烦。 明参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是谁——纳克萨.扎.T.比利冯斯特——缠人的塔楼守望。 几乎是瞬间，明参就决定，现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和眼前这个塔楼所属的异人扯上关系——他还想赶紧回去阅读手中这份资料——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突然挪了挪位置，似乎就要离开。 “等、等等，”纳克萨急切的开口，伸出手臂，似乎想要拉住明参。 但是他随即便想起，自己只是一个几乎毫无作战能力的窥视者，此时要是将对方惹恼，很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可预估的后果——要知道，异人的脑子和平常人几乎都不是一种构造的。 窥视者的能力，显然适合搜查与追踪，在战斗时也倾向于配合战术指挥或远程火力支援，但现在很明显不可能让他做出这些。 一瞬间，纳克萨便决定，先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然后自然而然的道个歉，接着跑回位于恩德拉区的驻守部门。 “很抱歉，这里的路实在有些太平滑了。” 金发的少爷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年纪轻轻的就腿脚不利索，嗯哼，克乍索贵族都这样么？ 明参默默腹诽了一句，点了点头，看向纳克萨。 “没事。” 他眼中的黑深邃且昏暗，这不禁令深灰色眼眸的纳克萨愣了愣，居然莫名的有着在直视深不见底的峡谷的错觉。 他打了个冷颤，有些不知所措。 就好像不会游泳的人突然沉浸到踏不到底的深水之中，莫名挤压的肺腑和腹腔令纳克萨感到有些呼吸困难，紧接着是缓缓涌上来的恶心感，简直让他快要吐出来似的。 这是发自‘窥视者’本能观察后出现的应激反应，这表明纳克萨与明参之间绝对有着不小的层次差距，以至于他在本能的抗拒观察与发掘。 这个人很危险！ 在心中确认这一点后，纳克萨无比庆幸自己刚刚没有戳穿对方的身份。 有着黑发黑眸、杵着银色拐杖的东陆少年似乎没有发现纳克萨的异样。他思考片刻，觉得自己之前也和这个家伙见过面，此时假装不认识的话，是十分不妥的，淡淡的开口，棒读道：“纳克萨先生，好久不见” “是啊，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山猎人小屋，你和你的朋友实在令我印象深刻。” 一如既往的恢复自己的体面与贵族应有的优雅，纳克萨强忍着就地呕吐的冲动，故作幽默的将停在少年肩上的鹦鹉称呼为他的朋友。 能够让一个处于第四阶级的贵族少爷记住，如若换成其他的克乍索人，恐怕都要感恩戴德，手捧宗教典籍，高呼一声伟大的伦了。 “上一次见面实在有些太匆忙了，我们都还没好好聊过。听说你在密斯克布索罗大学上学？” “历史系。” 明参点了点头，简短的回答道，顺便抬了抬自己手中的资料。 这...... 纳克萨突然想起，已经到了每半年一度的学校考试季，而眼前的少年显然不能摆脱这股潮流，除非他想要挂科并以此失去学位证。 “是我失礼，差点耽误到你的学习了。” 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不礼貌而认为到反感甚至因此抱怨。实际上，纳克萨此刻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 轻轻的颔首点头，纳克萨面带轻笑道别，转身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嘎，那可真是个怪人，突然出现，莫名其妙的摔在地上，简直就像被踩了尾巴的流浪狗一样——我没记错的话，是塔楼守望——你说呢，明参？” 漆黑色的鹦鹉附在少年的耳旁，低声说道。 “谁知道了？” 明参耸了耸肩，眼中黑暗尽褪，就好像他刚刚什么也没做。 他刚刚故意将自己的气息暴露，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让自己被塔楼关注——而这只迟钝的黑色蠢鸟居然一点也没有发现——哈。 在瓦萨尔斯生活了这么久，实际上，明参从未刻意隐瞒过自己的存在，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有些招摇的，否则他也不会替瓦萨尔斯的贵族们解决一些不正常的事件了。 塔楼对自己会有所关注是必然，但他们一定不清楚他到底身处哪条途径的序列位阶，而刚刚稍微刺激了那个叫纳克萨的塔楼守望，他回去必然会对他的上级报告，等待指示，随之而来的将会是对明参的调查，甚至是亲切的上门访问。 只是不知道，他们会将自己调查到什么地步呢......呵。 轻轻的挑了挑眉毛，明参漫步在瓦萨尔斯的街头。 啪。 随着渐渐增加的路灯突然亮起，天边垂悬皎洁月的升浮，他们很快便到达了大青松街。 自己的家中还有那本从现场收回来的、显然是所属于凯闻巴多秘教团的邪恶书籍。 如果能从中弄清楚这个肮脏的秘密结社希望做什么、会怎么做、想怎么做，那么他就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将关注自己的塔楼呆子们吸引过去，便不用自己出手——说实话，我在这里待了三年，他们总不能一点都没发现大青松街有个非官方所属的异人吧？ 要是那本书中没有记载些有用的信息，那么明参只需要多在城市里布置一些‘饵食’然后多加注意，总有一天能钓上大鱼。 这般想着，他用钥匙打开了自己房子的大门。 “我们到了，菲，今晚吃硬棍面包蘸牡蛎煎洋葱奶油汤，我买了食材——这该死的瓦萨尔斯，破地方，连米饭都没有卖。” “嘎！你要下厨？” 菲先是一顿，而后狂喜般浑身发颤，可以说，简直就像是不小心被大蜘蛛扑到脸上的人一样，就差来一段掉毛的霹雳舞了。 它想起曾经见过的、堪称是地狱绘卷的惊骇场景。各种诡异的食材以某种离奇古怪的角度和方式拼接、交融，不详的黑色淋漓遍布，就连承载它们的容器都似乎要被腐化、传染，变成深邃的黑色....... “......不，我早上买了面包——在你还没起床的时候——至于奶油汤，我打算晚点的时候去外边打包两份。” 明参将衣服放在立于门口的衣帽架上，面色少有的带着疑惑：“怎么，你很期待我下厨做饭么？” “不不不不不。” 菲的脑袋摇得像是一个频率极高的拨浪鼓。 少年皱了皱眉，随即舒展。 他也知道自己做点菜是什么样子——嘿，那只是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小意外......意外！ “算了，”明参长舒一口气，换了鞋子，“去帮我把上次拿回来的那本书和这些资料放到桌上。” “哪本啊，大诗人——你不是说要先看老家伙给你的资料么？” 有着油光羽毛的鹦鹉十分人性化的用翅膀接住材料，接着从明参的肩膀上跳到了地上——伙计，相信我，没有鸟类能做出这种动作。 “就是从凯闻巴多秘教团的成员那里拿回来的那本——我先看资料再看书不行么？” “好吧好吧，你总是对的，当然可以，我的大诗人，嘎嘎嘎嘎。” 菲做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一蹦一跳的往书房方向蹿去，显得有些滑稽可笑，这是报纸上那些调剂心情的搞笑漫画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明参看着菲的背影，摇了摇头，走向厨房，拿出了自己私藏的上好茶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