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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一物降一物

    第229章一物降一物

    队员们跟着王承舟,轰轰隆隆的来到他家里。

    真到了地方,大家伙儿才明白怎么回事。以为他是为了医疗安全,需要挨个给银针消毒,才执意带着他们旷工的,心里禁不住就有些感动。

    认定了他是个看起来悠悠荡荡,实则很负责任的一个人。什么惫懒货的标签,不过是村里人不理解他的性子,胡乱给他加的罢了。

    昨天的表现,真是彻底征服了一众城里来的知青,让他们对王承舟开始盲目的信任起来。

    特别是在王承舟一通立竿见影的针灸之后,众人之间变得愈发热络了。

    有的好奇为啥他在自己身上扎了几针,脚脖子立刻就不那么疼了?一个个跟好奇宝宝似的,围着他追问;有的稀罕他家小院里种植的蔬菜,蹲在旁边叽叽咕咕的研究着。

    尤其是简茉和简莉,这对儿双胞胎姐妹闲着没事干,非要帮他除草。王承舟忙着给人施针,一个转身的工夫,俩丫头就把胡萝卜苗当杂草给他薅掉了好几棵,急得他差点跳脚。

    这帮家伙刚来农村不过半年,很多东西都没见过,在院子里四处翻腾。王承舟害怕王红河和李玉珠回来看到自己精心种植的小苗被糟蹋了挨骂,连忙招呼他们回屋子里坐着。

    一边挨个给他们治疗扭伤,一边解释治病的原理。

    其实,针对脚踝扭伤,最常用的xue位就是昆仑和丘墟。一个是足太阳膀胱经上的经xue,一个是足少阳胆经上的原xue。

    昆仑xue主安神清热、舒筋活络,对于头项疼痛,脚踝肿痛,甚至癫痫、滞产都有一定的效果。

    丘墟xue主疏肝健脾、扶正却邪,可以应对胸胁胀满,下肢痿痹,目赤肿痛,外踝肿痛等症。

    不过,在治疗脚踝扭伤上,应用的都是近取xue的原则,也就是所谓的阿是xue。

    至于阿是xue,其实就是天应的意思,也就是压痛点。如果按上去病人吃痛,一直叫“啊啊啊,是是是”,就是此xue了……

    但是,在临床治症上,阿是xue也不是乱用的,不是说哪里痛了扎哪里,还是要依据经络的运行规律来判断。

    就比如委中xue,乃是四总xue之一。

    “肚腹三里留,腰背委中求,头项寻列缺,面口合谷收。”腰背疼痛一般在委中下针。而且,委中又名血郄,针对血中热毒引起的各类皮肤病,采用委中放血的方式,能起到很好的效果。

    这个时候,若是不了解委中xue的作用,腰痛扎腰,疔疮处割疔疮,不就成了笑话吗?而阿是xue在这里,指的是运用天应的手法,在腿窝处找到确切的压痛点,用来代替委中xue放血。

    一切还是要建立在基本的针灸理论基础上的。

    其实,单是各条经络上的井荣输经合五xue,就有很多的治症原则。

    比如:

    《灵枢顺气一日分为四时》中说:“病在藏者,取之井;病变于色者,取之荥;病时间时甚者,取之输,病变于音者,取之经;经满而血者,病在胃,及以饮食不节得病者,取之于合。”

    《难经六十八难》所作的补充解释:“井主心下满,荥主身热,输主体重节痛,经主喘咳、寒热,合主逆气而泄。”

    面对一个病人之时,从其疼痛部位、面部颜色、说话声音、发病时间、饮食规律就可以判断出其病之所在,并选取对应的经络和xue位。

    这也是望、闻、问、切四诊中,“望而知之谓之神”那句话的由来。

    中医诊断追求的从来都是化繁为简。

    治疗个感冒就让人化验十几项,诊费比药费都贵,实在不是先贤留下来的传统。

    众人虽然听不太懂,但是大受震撼!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村卫生员,甚至连县城都没去过的土小伙儿,竟然懂得如此复杂的学问。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感叹山河大地上处处都是能人呀!

    早上的时候,王承舟本来就耽误了不少时间,跟大家坐在一起闲聊着,眨眼就到了中午。

    大家伙儿却都没走。

    不是他们脸皮厚,准备留在王承舟家里蹭吃蹭喝,而是他们准备趁着中午社员们放工的时间,去地里头巡视一圈。

    虽然王承舟说给大家伙儿放假,可他们毕竟也是在村子里生活了大半年的人,对地里的庄稼咋可能一点儿不上心?

    正在这时,一家人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了。

    瞅见如此多的年轻人聚在家里,看容貌和气质又跟乡下人不同,王红河和李玉珠立刻就想到了队里的知青,心里不由得就有些紧张,略显拘谨的打着招呼。

    反过来,护秋队的大家却显得很热情,一个个上来跟王承舟的父母搭话。不得不说,一帮子知识分子在礼貌上是无可挑剔的,不一会儿院子里就变得笑声朗朗。

    众人寒暄了一阵儿,王承舟便准备和大家一起扛上旗帜,背上锣鼓,去地里头转悠。

    只是,刚要出门,心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王承舟皱着眉头,心里咯噔了一下,忙道:“爸,妈,四丫呢?”

    俩人四下里瞅了瞅,疑惑道:

    “四丫跟着我们一起回来了呀。”

    “这丫头,跑哪儿去了?”

    “嗨,估计是见到这么多知青同志来家里,那妮子害羞,躲哪儿旮旯自己玩去了。不用管她!”

    大家伙儿一阵轻笑。

    很多人都听说过王承舟有个古灵精怪的meimei,没想到胆量如此之小。

    哪知道,正在这时,一个小脑袋从厨房里探了出来,手里正捧着一只大馒头,小嘴儿鼓鼓着,含含糊糊道:“干啥呀?我在这儿呢!”

    王承舟一看,松了口气。不由得瞪了她一眼,心道:

    真是狗rou上不了桌!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眼看着年底就要恢复高考和中考了,跟一帮知识分子多亲近亲近,将来也能长点学问。

    平日里看着是个鬼灵精,一到关键时刻就开始没出息了。看到人,连个招呼都不敢打!

    除了余华、赵瑜、刁青松和许万年几人,其余人都是第一次见王爱朵。见她身上的衣服虽然很简朴,甚至还摞着补丁,可小模样长得是真俊俏。一双大眼睛仿佛会说话,配上尖尖的瓜子脸和挺巧的小鼻头,说不出的俏皮可爱,让人好感顿生。

    简茉和简莉忽闪着大眼睛,跟看到同类似的,十分想上来打招呼。

    注意到她俩的目光,王爱朵使劲儿把嘴里的东西吞咽下去,同样弯起眉眼笑着,便主动开口道:“哩门号……”

    可话刚出口,她不由得愣住了,伸出小手捏了捏自己的嘴唇,一脸疑惑,禁不住看向王承舟道:“锅,喔咋咯?”

    声音呜呜噜噜的,逗得大家伙儿一阵哄笑。

    想不到王承舟的小妹如此好玩儿,竟然当着这么多人搞怪。

    李玉珠气得一瞪眼,训斥道:“四丫,你干啥呢?给我好好说话!”而后看向一帮子知青同志,不好意思的笑着,“这孩子,整天没一点正行,就爱出洋相。”

    众人却很宽容。

    如此跳脱的性子,那个时候可不常见,禁不住让人心里一阵亲切。

    甚至都开始夸她了。

    没人注意到的是,见她口齿不清,王承舟的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好似锅底。

    四丫也觉察到不对劲,捏着自己的下嘴唇,急得都快哭了,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睛看向他,又呜呜噜噜了起来。

    “你个死妮子!”

    王承舟真是气得火冒三丈,上去就揪住了她,“你是不是动墙头上那个破瓦盆里的东西了?”

    四丫吓坏了,小鸡啄米似的点着脑袋。

    这会儿,所有人都觉察到了不对劲。

    特别是王红河和李玉珠,见自己儿子一脸严肃,心里一阵慌张,忙问道:“仨儿,四丫这是咋了?”

    “她中毒了!”

    “啥?!”

    话音刚落,王红河和李玉珠吓得脸色惨白,声音都哆嗦了,“中毒?她咋会中毒的?这是啥毒呀,咋还会让人说不出话的?”

    一听说是中毒,所有人都慌乱起来。

    王爱朵说不出话,明显是口舌麻木,神经系统受到了影响。

    这到底是啥毒,竟如此猛烈?

    陶弘景曾言:草乌头煎汁,以傅箭射禽兽,十步即倒,中人亦死。

    射罔之所以那么厉害,就是因为它能直接作用于神经系统,造成麻痹效果,进而影响心血管系统,造成四肢发冷,最终会引起呼吸衰竭,导致死亡。

    院子里乱糟糟的,所有人都神色大变。

    王红河和李玉珠更是吓得浑身颤抖,拉着她,眼泪都掉下来了。

    与此同时,王承舟早就窜进了里屋,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当初陈卫红送来的绿豆,一把塞给赵瑜,厉声道:“快,帮我碾成绿豆粉!”

    而后,注意到王爱朵小脸儿苍白,浑身上下哆哆嗦嗦的,吓得他一阵眩晕,拉着她,咬着牙,“四丫,那破瓦盆里的东西,吃了?”

    四丫摆着小手,连忙晃悠脑袋。

    王承舟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气道:

    “没有直接吃你哆嗦什么?”

    “你身上感觉到冷吗?”

    “你个死妮子,即便再傻也不会吃来历不明的东西……你是不是摸了那玩意儿,然后没洗手就直接啃馒头了?”

    四丫小脸上满是委屈,强行解释道:“害pia!”

    王承舟一颗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闻言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害怕,现在知道害怕了?”

    “干脆,毒死你得了!”

    “这玩意儿毒性猛烈,只需要一点点就能致人死亡,你还敢用手摸?”

    四丫真是吓坏了,上去就抱住他的胳膊,瞪着大眼睛,眼巴巴的盯着他,开始打摆子。

    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这时候,赵瑜端着半碗生绿豆粉冲了过来,弄得脸上鼻子上都是,慌里慌张道:“王承舟,做好了!”

    “妈,你舀一碗凉水来。”

    王承舟冲他感激一笑,摇了摇头,把四丫提溜下来,“行了。还好你只是手上沾了一点点,吃进去的比较少,问题不大。”

    “你要真是傻了吧唧的吃下去很多,我都不一定救得了你!”

    “张嘴!用凉水灌下去一些生绿豆粉,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四丫听话的张着小嘴儿,被他灌了两汤匙生绿豆粉下去,呛得直咳嗽。手里还拿着自己制作的土汉堡,不肯丢掉。被王承舟一通骂,才略感心疼的把那玩意儿扔了,跑到一边洗手去了。

    其实,解乌头毒的方法有很多,比如:冷水冲服蜂蜜、煎生甘草水温服、啃食生白萝卜、冷水冲服绿豆粉。

    中草药就是这样,一物降一物,石膏点豆腐。

    若乌头毒真的无药可解,也不可能当成一味中药使用。只要配伍得当,毒物也能成为治病救人的良药。

    最常见的配伍药材就是炙甘草、蜂蜜、防风、黑小豆。

    不过,射罔是从乌头中提取出来的,毒性更猛烈一些。若是吃多了,必须先进行催吐,然后用蓝实、炙甘草、防风、黑小豆等组方解毒。

    幸亏王爱朵还没傻透!

    大家伙儿等她缓过来之后,才明白怎么回事。

    原来这死妮子对昨晚上王承舟那句“善用毒药者方为良医”耿耿于怀,一直留意着他会鼓捣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今儿个从地里头回来,趁着父母跟一帮子知青寒暄的工夫,眼尖的她便偷偷爬上墙头,拿指头戳了戳那黑膏药似的东西,奇怪老哥为什么把这东西用破瓦盆盛起来放这么高。

    可她毕竟不傻,不可能把稀奇古怪的东西往嘴里填。

    只是,这小机灵鬼百密一疏,中午放工回来实在太饿了,摸完忘了洗手。结果,抱着大馒头啃了几口就出现中毒的症状。

    要不是王承舟处理及时,她可是得好好吃一些苦头。

    若不是一帮子知青同志在,李玉珠高低得脱了破鞋,按着她照屁股上打一顿。这妮子有时候真是比一个男孩子都不让人省心!

    还好,有惊无险。

    王承舟找了个药瓶子,小心翼翼的把射罔收集起来,找了个妥善的地方保存好,千叮咛万嘱咐之后,才领着大家伙儿去地里头巡逻。

    在庄稼地里转悠了一会儿,余华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王秀才,你说的那个什么既然那么危险,你弄它,是想要干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