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计划优于一切
时值晚上八点十分,莫闻道驱车两个多小时才来到尉家的所在地。 尉家作为结界师世家,虽同为古老的异能者一员,但却不曾发展过分家,自古以来,仅此地一处。他们的职责是防御,只需要按调配前往各地协助执行任务即可,设立分家对于缺少攻击手段的他们来说没意义,而且还影响了后辈的培育。 莫闻道是来找人的,他要见的人,正是有着“圣师”之名的尉凡云,他是尉家最资深的长老,同时也是调协会的九个会长其中之一。 原本加入调协会,就必须与自己出身的家族切断关系,不再属于任务家族,全身心皆属于调协会,从而能公正、公平地处理各项问题。但这位圣师却是例外,在调协会中其他尉氏的人,也如其他人般不与家族关系着,只有他是调协会全体成员中唯一一个仍冠有族名的人。能享有这般特殊性的,是因为他是当今“最强防御”,有他在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五年前他与号称当代最强五阶的龙天试招,对方最大输出的攻击打在他的结界上,依然纹丝不动;是因为他的品格言行如调协会的信念一致,在未担任调协会会长之前,就是以极度公正公平的名声被世人所知,其圣师之称就是最好的证明,但近十几年来,这名声为了姬无双的四个孩子染花了不少。 进入宅门后又步行了约莫五分钟,才来到圣师的住处,一间没有大门的别间。一位白须老人正在书桌前挥写着书法,游动的墨毫在白衣与白纸间格外醒目,像极了云间自由穿行的飞燕。倒是不明白老人在这大晚上的为什么还戴着一顶白色的西装帽,看着倒是挺有时髦范儿。 闻道进门便作辑道安:“老爷子,别来无恙。” 圣师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立即暂停了正准备下笔的动作,再慢慢从已经半墨的宣纸上拾回心神,抬起头、推了推那老花眼镜看看来人,“哟,瞧这后生是谁呀,我就说为何今夜总是心神不宁,原来是你这小子又来给我添麻烦。”他一边说着一边向闻道走着去,对他端详了一番,“站着说话累人,过来这边坐吧。”圣师把他往旁边的茶几上招呼。 他只翻过两只倒扣的茶杯,接着又提起那早已煮开一直咕隆咕隆冒着蒸汽的水壶冲洗一遍了茶杯,但旁边那口茶壶却不见他有想要动的意思,等茶杯残留的水珠随热气蒸发开,他才拿起旁边的一个保温瓶,从中倒出早已准备好的热腾腾的茶水,但闻着味道不对。 待两只茶杯斟满后,圣师才开口道:“听说你们年轻人都爱喝这东西,我方才叫年轻人煮的,黑咖啡,不加糖,味儿挺冲,怪提神的。” 在这张已经有百年岁月的茶几上,燃着一支艾香,再用着这浸泡过多年良茶的杯子盛着的黑咖啡,最后还是由这么一个蓄着长白胡子的老人推至面前,这强烈的违和感突然让莫闻道不知所措。 尉凡云不管那似乎跟世界脱轨了半拍的莫闻道,自顾自地慢慢品尝着这一小杯黑色的散发焦味的新奇玩意,一边说着:“让我猜猜你来找我何事。是想让我给龙天那小子设些限制是吗?”他接着又小口细抿艰难地喝着。虽然已经喝过了几次,但还是不习惯。 莫闻道被他的话拉了回来,“是、是!老爷子。如昨天晚上让乐琪跟这边通电话说过的一样,六天后,那四个孩子就会向调协会提交异能者申请单,到时他们肯定马上会成为众矢之的,再加上昨天下午珊珊这孩子已经跟龙家的人接触过了,想必他们的动作会更加强势,我唯独不想龙天亲自出手,那个男人让我有种不详的感觉。” “我也觉得龙天很危险。”尉凡云放下手中的茶杯,略显不安地答道,“这几年来他的实力越来越让人看不穿,我担心他已经不是最强的五阶,而是跨过鸿沟、摸索到六阶的门槛。” “六阶?他也要成为这种存在了吗?” 虽然两人曾经同时见证过六阶的诞生,但尉凡云身为异能者中的顶端的那几人,比眼前这个凡人要更懂六阶的含金量。他明确地向莫闻道表示假设自己身在四阶,是能自信接下五阶龙天那以强大攻击力闻名绝耳的倾力一击,但五阶的自己如果对上六阶的龙天,可就不敢保证什么。 一至五阶,其各阶与阶之间的灵力量差距通常只在数倍之间,所以有时能通过优秀的技术和精妙的灵力控制达成跨阶战斗,纹咒师和化龙者这两支家族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前者以精妙技术著称,后者以纯粹力量闻名,而前者往往以四阶就能对标后者的五阶。至于六阶就大不相同,单论灵力量,就有着与五阶十倍以上的差距,况且在六阶那庞大灵力的滋养下,rou身的基础素质更是得到巨大的强化,可谓是真正的超凡入圣。 晋为六阶其中一项条件,便是完成符合属性的灵力积累,光是如此,又谈何容易。 近代随着社会的发展,土地的开发,大量人口的变迁,使得各地原本纯净单一的天地灵气,变得斑驳浑浊,难以纳入体内利用或者引于他用,也只有纹咒师这个体系能通过他们所画的纹咒无视属性地加以得用,但也仅限于向外表达,他们同样很难从天地间吸收灵力化为己身灵量。 那么如今就没有适合修练灵力的福天洞地了吗?不是,这种地方还是有的,而且还不少,甚至有一部分还未被发现,那便是名为“龙脉”的东西。有龙脉存在的地方,就会源源不断地产生无属性的灵力,这是最为纯净的,任何异能体系都能直接将其纳入体内增强自身。龙脉存在于世间各地,它有大有小,可以是一个泉眼,也可以是一片宽阔的大地,当今存在最大龙脉的土地上,正是龙家主家的宅邸,这也是龙家人才济济的根本。 龙天成为五阶已经二十多载,同时也身为家主掌握那条龙脉分配大权如此之久,按他强势的行事风格,如果成为六阶,定会让天下皆知,但也不曾听过他已完成灵力的积累。这样看来他定是个资质愚钝之人,手执富饶资源都利用不起来,枉为一家之主。 当然不是,龙天当年四十三岁时便成为当时寥寥无几的五阶之一,同年也因各项能力出众接任了家主之位,他的天赋才智毋庸置疑。 “这阵子我会找些麻烦的任务给他,叫他分身乏术。”尉云凡的脑袋飞快地运转着,在成山在海的记忆中寻找着有哪些任务可以占用多名化龙者,甚至让身为家主的龙天也不得不亲自上场:“丙级·清剿暗鼠群”,“丙级·采集宝石蛛的眼睛”,“乙级·猎杀赤眼虎”,“甲级·猎杀巨角牛”,“异人·甲级·捕捉或击杀杨千岭。 够了,将这五个任务进行捆绑打包,如果全部完成,再以一个调协会内部职位作为特殊奖励,想必光是这个就能吸引龙天接下这些任务。而这五个任务也足够把他龙天的力量牵制住:两个丙级的异兽任务就极度要求人手,其他三个又需要高阶战力。 暗鼠如影,且善匿踪,即使成群泛滥,也不易让人发现,而庞大的族群,也放大了它们本来就极强的攻击性。当它们出来觅食之时,只要咬得下得都是它们的美餐,包括塑胶、软质金属、以及前来扑杀它们的人。 宝石蛛因其眼睛如同宝石一样而得名,它的蛛毒给叮咬到的目标造成短暂的失明效果,且带有强烈的疼痛感,所幸仅此而已,不会伤仍性命,麻烦的点在于宝石蛛最大个体的体型也只有拇指般大小,而且它的眼睛如身体一样都为黑色,要想采集它的眼睛,通常都只能先将它杀死再来入手眼睛,而且还得小心翼翼地杀。 赤眼虎与普通的森林虎大小无异,毛色也是相同,外观上唯一的区别仅在于那双散发着不详气息的红色眼睛。当异兽有着红色眼睛时,说明体内存在着大量狂乱的灵力,证明了这只异兽曾长时间处于灵力充沛的环境中,不仅让它完成异化,还让多余的灵力积存在它体力,大量无处可去的灵力导致它失去理智发了狂。这赤眼虎指出了附近存在着一处还未纳入管理的龙脉,如果运气好,还能发现一处灵晶矿脉。通常这种赤眼异兽的讨伐任务,调协会要么内部安排小队消化,要么召集各路异能者组成临时小队共同处理,而不会只发放给单一的势力。
巨角牛如其名一样,长着一支巨大的角,虽然也是由普通的牛异变而成,但其模样很难跟其原型谈上关系。体大如象,四肢健壮,亦是以蹄奔走,却无食草动物那样圆滚滚的肚腩,取而代之的是那精壮的躯干,再加上杀牛刀都无法留下一道划痕的糙皮,成就了它那轻易摧石断木的惊人破坏力。这种异兽不需进食,却好践踏活物,所以当出现时,就得尽快清除掉,否则造成的人员伤亡不可估量。这匹巨角牛也是昨天刚发现的,现在安排给龙家来处理刚刚好。考虑到巨角牛的威胁度,如果不想出伤死亡情况的话,起码得有三名以上的五阶和若干名老牌四阶互相配合才能顺利完成。 “异人”标签的任务通常还比同级的异兽任务更难处理。 所谓异人,泛指那些会给周围带来大量生命死亡的异能者。其成因有二,一是如赤眼异兽成因类似,某个异能者短时间内吸引大量无法消化的灵力,让神智变得混沌,脱离了作为“人”的自我,屠杀变成了他们的本能;一是持力自大,通过杀戮来宣泄那虚妄的自我,从而被其他异能者们摒弃、被调协会悬赏,这种情况多发生在晋阶之时因自身灵力急速增加所带来的膨胀感而导致迷失。 异人杨千岭属于前者,他曾经是一名中规中矩的骸兽师,终日与腐rou和白骨打交道,凭借日与继夜所付出的努力,锻炼出熟练制作与使驭骸兽的本事,但受限于天赋,能使驭的骸兽数量,却始终偏少,注定平凡一生的男人。 直到上个月,他被安排进一个讨伐丙级赤眼异兽任务的小队中,任务中他所在的小队偶然找到了灵晶矿脉,而他则将成员杀害,独占矿脉,在大量灵晶的滋养下,他急速晋阶,同时也使得它成为一个异人,一个五阶之力的异人,所幸在他成为异人后,没有大范围的活动,因此只被标上“甲级”。 尉凡云暗暗地笑着。如果龙天想扩大他的影响力,这五个任务他必定会接下,即使龙天不想接,他也有自信力排众异强行让龙天接下,叫他不接也得接。这些任务从等级到种类,不止需要众多人手,而且还得有相关经验以及相对应的力量;尤其是最后一个任务,如果想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必定需要龙天携带数名得力五阶出手才出完成。 而按尉凡云对龙天的了解,他必定不会任由那四个孩子无拘无束,那么就得使用没登记在调协会上的其他力量。尉凡云就是想借此探查出他还藏了多少手段,同时牵制住龙家的主要力量,好减轻姬家的几个小毛孩的压力,完成他们该完成的事,这可谓是一石二鸟。 至于他龙天,顺利完成这些任务后给他带来的名声、龙家分量的上涨,这是他应得的,在赤眼异兽的任务中若是发现灵晶矿脉,也给他,许诺的一个调协会内部职位也不会食言,哪怕给两个都无妨。这些相较于姬无双留下的计划里,都无非是在惊涛怒浪里投入几颗石子所激出的几圈浪花般微不足道。 姬无双,当年还活着时就被冠以“疯狂”之名,虽然已经死去多年,而如今再来看着当时所写下的计划,还是那么令人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