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暗流汹涌(上)
书迷正在阅读:一切皆是命、随风逐流的世界、诡异世界,但我是高武颠佬、我的师娘是妖女、大明成化:朕就是昏庸之君、凤逆天下:银发太子的嗜血妃、初唐:从木材商人开始的帝国时代、鬼弧烈辉、血瘟疫里的告死鸦、长生: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话分两头,让我们把时间稍稍拨回到这次县衙夜宴之前,下午时分,塔塔儿人纳兀儿在燕子楼大堂内与帖木真相遇,并说了那么一番欠揍的话之后,纳兀儿随即带着自己的人,跟随县主薄来到了安排给他们塔塔儿人住宿的二楼的房间内,当一切安顿好后,纳兀儿找了个借口,暂且先让那名主薄到大堂内稍待,他还有些关于所带马匹、骆驼喂养的事,要对自己的下属暂做安排。 于是,这位县主薄不耐烦的说了一声让他快点下来,便独自背着手往楼下大堂去了。 在县主薄走后,纳兀儿把六个精悍的心腹塔塔儿武士召到了自己的跟前,在确定房外无人后,他们在房间内围拢在了一起,纳兀儿看着六名心腹,先对其中的三人沉声道:“我们的计划不变,明日就动手,你们三人,今日在我赴宴走后,就扮做行商速速出城,驰马往柔远县以东,到我们与燕山契丹贼约定的密林中报信,告诉契丹贼移剌灭金,柔远县的情况一切正常,明日夜晚灯会,汉人所谓的子时(凌晨十二点)放灯之际,看到夜空中千灯齐放,就是他和他的兵马奇袭柔远县之时!届时,我带人在柔远县城内做内应,助他打开县城南门,我们双方里应外合,一战打下柔远!”继而,他狭长的双目又看向另外三人,冷声道:“至于你们三个,则驰马往柔远县东北,疾驰去往浑善达克沙地,我的安答札邻不合,想必此时正带着我们塔塔儿部的五千精骑悄悄的蛰伏在沙漠、草场之间呢,去找到他,告诉他,我此来柔远县的途中,途径桓州,已探查过,桓州的金兵对于我们的袭击计划一无所知,他们的防备极其松懈,明日夜晚,桓州灯会之际,我们塔塔儿人踏破桓州城,掳掠城中巨额财货、物资的机会到了,让金人的漠南之地彻底乱起来吧!” 听到此话,六名心腹眼含兴奋,他们看着纳兀儿,纷纷以手抚胸郑重的低头应了下来。 “出去吧,你们各自准备,然后出城行动,不要让我失望!”纳兀儿分别重重地捏了捏六人的肩膀,而后便挥手,让六名心腹退出了自己的房间。 当这六人出去后,房间内就只剩下了纳兀儿一人,只见他“噌”的一声从腰间抽出了弯刀,并以手轻轻抚摸森寒的刀刃,他自语道:“很好,想不到帖木真恰恰在此时也来了,明日有灯会,按照此地高县令的做派,必然是会力邀诸部使团参加完灯会,而后再上路去往金人都城的,那么,明日契丹贼在血洗柔远县城时,帖木真就必定难逃一死了,呵,可怜的帖木真呐,他还什么都不知道,明日夜半,他和他的蒙古使团,就全都要命丧在这柔远县了呢。” 如此想着,纳兀儿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残忍邪魅的微笑,而后他缓缓收刀入鞘,转身出了房间,下楼往大堂内走去了,他若无其事的和等着他的县主薄打了个招呼,而后便带着两个塔塔儿人,一路上笑着去县衙赴宴了。 在纳兀儿走后不久,有六个行商打扮的人牵着十余匹马、马背两侧放着褡裢、木箱,他们压低皮帽,默默的自柔远县南门而出了。 在出了县城后,他们往东行出五里,在一处不大的林子内,六人将马匹上的假做货物的木箱、褡裢全部卸了下来,他们每人只带四日的口粮,而后便一人双马,三人为一队、分道扬镳,一队往东北方向的浑善达克沙地疾驰而去,一队则继续向东,前往燕山余脉的密林当中。 在往东的一队塔塔儿人纵马疾驰出三十里后,在落日余晖中,他们来到了燕山余脉,大马群山的西部边缘,这里有着连绵不绝的白桦、山杨组成的密林,秋日的密林,夜幕将至,四下一片清冷,越是靠近密林,就越是能偶尔听到几声不知名林中野兽的嚎叫。 在这三人即将进入林中时,他们停下了马蹄,按照约定的方式,他们在马上点燃了火把挥动,并各自取下弓箭,拿出鸣镝,往空中射出了三箭,火把的光亮下,尖锐的鸣镝声在密林的上空划过。片刻之后,他们便就着火把的光亮,看到有数骑出了密林,往他们的位置默默的驰了过来。 而后,对方在他们三人的对面几步外停住了马头,其中一人声音略显嘶哑的开口道:“塔塔儿的札邻不合。” 而听到此话,他们三人中的一人赶紧回道:“契丹的移剌灭金。” 这是双方约定好的接头暗号,各自报出对方本次奇袭作战首领的名字。 当听到三人报出了移剌灭金的名字后,对面的嘶哑声音又响了起来,“跟我来,我们的首领正在等着你们呢。” 随后,这三个报信的塔塔儿人各自对视一眼,便驱马跟在了对面的几骑之后,一同进入了密林之中。 很快,往林中深入了一阵后,在一棵高大的白桦树下,一堆篝火旁,他们见到了一个独自坐在篝火旁的中年男人。 在火光的映衬下,男人的脸显得格外坚毅而冷漠,他没有一丝的笑意,这个男人身披一件黑色熊皮翻毛大氅,头发披散至肩部,左耳戴着圆形耳环,手拄战斧,就那么冷冷的看着三个塔塔儿人向他走了过来。 “移剌灭金首领,我的主人纳兀儿托我向您问好。”其中的一个塔塔儿人赶紧上前抚胸,对着身披黑色熊皮大氅的男人行礼道。 “塔塔儿人,说吧,柔远县如何。”名为移剌灭金的男人站了起来,他将战斧提在了大手中,直到此刻,当他站起来后,才能发现,原来他是如此的高大魁梧,以至于三个塔塔儿人不得不努力地仰头去和他说话。 “柔远县城一切平静,驻扎的兵马对我们的计划一无所知,我的主人已通过朝贡使团的名义,顺利的进入了柔远县城内,明日夜晚,子时放灯之际,首领您带着燕山的勇士们奇袭县城,我的主人将带着塔塔儿勇士作为内应,为您打开柔远县的南门,届时,我们双方一起,抢了金人的府库,血洗了柔远县城!”那名塔塔儿人一脸兴奋的仰头,看着移剌灭金开口道。 “桓州那边呢?”移剌灭金抹了抹下巴上的络腮短须,沉声续问道。 “首领您大可放心,除了我这一队之外,我的主人纳兀儿还另外派遣了一队人马前往桓州附近的浑善达克沙地,在那里,我部的札邻不合首领已带着五千塔塔儿精骑蛰伏于沙漠草场之中了,明日夜晚灯会之际,他们就会按照约定,奇袭桓州城,与咱们攻打柔远县的战事同时发动,彻底将金人的漠南之地席卷、踏破!”这名塔塔儿人阴阴的一笑道。 “很好,你们三个就留在这里,明日和我一起踏破柔远县吧。”移剌灭金点了点头,他一挥手,先让白桦树旁侍立的几个契丹勇士将三名塔塔儿人带下去休息,而后,他自己又独自坐了下来,继而仰头,默默地看向了浩瀚的夜空。 “父亲,请您在天上护佑我吧,明日,我就要带着人马攻打柔远县了,这号称燕子城之地,我必然要将它攻下!我要杀了纥石烈鹘眼,杀了叛徒稍合住,我要血洗整个燕子城!我要抢了金人储积在城内的粮秣、银绢、钱货,我要利用它们广招兵马,以大军席卷金人的漠南山后诸州,我要复兴契丹人的大业,完成您二十年前未竟的事业!”移剌灭金望着夜空,喃喃自语道。 移剌灭金,这不是他原本的名字,他的本名叫做移剌安平,他是移剌窝斡的幼子,当年他出生时,他的父亲移剌窝斡还未反叛金朝,他们一家的生活也还算安逸,所以,移剌窝斡为他取名安平,意为让他一生安泰平顺之意。 后来,在移剌灭金十三岁时,金主完颜亮残暴,一意征发漠南西北路的契丹人去攻打南面的宋国,于是,不愿意远离家乡去为女真人送死、奴役的契丹人,在大首领耶律撒八的率领下起兵反抗,并及不堪压迫的奚人及北地汉人,彻底反了大金朝廷。 起义军攻伐漠南诸州,金人亦是派兵镇压,而在战事不利于义军时,大首领撒八表现出了软弱,他不想打了,想要带着起义的众人往西逃跑,去投靠相隔数千里之遥,远在西域的哈剌契丹朝(西辽),但义军中没有人想要离开,他们当初起义,不就是为了不离开家乡么?试问,谁又愿意去往陌生的西域讨生活呢?所以,在父亲移剌窝斡与汉人陈家的带领下,众人杀掉了耶律撒八,公推父亲移剌窝斡为首领,带着起义军向东回返。 移剌窝斡的起义军开始在东返的途中不断攻破州县,围攻临潢府、攻打泰州城,一时声势大振,后来残暴的金主完颜亮被部将所杀,宗室完颜乌禄夺得了皇位。这个年号大定的狗皇帝阴险狡诈,他对起义军极尽招抚拉拢之能事,他一边派出大将攻打义军,一边又用高官厚禄来引诱起义军的将士,他是要从起义军的内部制造分裂,企图使他们彻底的被分化瓦解了。 完颜乌禄的计策成功了,起义军的内部果然出了叛徒,稍合住、神独斡,这两个父亲的心腹将领叛变了,他们在一次义军大败,退往北面的沙漠之后,寻机于沙漠的营地中,带兵反戈一击,抓住了父亲,并把父亲带去了金人的大营。在这次混乱的义军内讧中,忠于父亲的一股兵马保护着移剌灭金和母亲、奶奶等人往南逃窜,并击败了追来的稍合住的兵马。
十五岁的移剌灭金和自己的母亲、奶奶等人,带着残兵狼狈不堪的向南逃窜,中途又遇到了金朝大将纥石烈志宁、夹谷清臣等人的大军,他们被这股金军追着逃窜,慌不择路的逃到了柔远县境内,在柔远县内,眼看所有人都要被围时,母亲和奶奶不再逃了,她们狠心的命忠诚的部将带着移剌灭金往东逃跑,必要逃入燕山山脉的群山中避祸,再也不要出来,她们是要为她们的丈夫、儿子移剌窝斡保存血脉呐。 而她们自己则作为断后,引诱了大量的金军的围攻,那时,移剌灭金十五岁,他本想和母亲、奶奶一起死在柔远县,但父亲那忠诚的部将们却将他打晕了过去,将他横置在马背上,拼死把他驮着往东突出了重围,冲入了燕山山脉之中。 金军的一股追兵追着他们进入了山中,漆黑的夜里,在一处山崖上,十几个忠诚的窝斡部将带着他纵马跳下了山崖,他们那时是想,主人窝斡其余的儿子们、儿媳们都被抓了,那主人这仅剩的骨血,就绝不能再被金人抓获侮辱!死就死,活就活! 漆黑的夜里,金军在崖上徘徊良久,山崖的高耸,下方便是急流奔涌,人若跳下去肯定活不了了。此时周身疲惫、急于结束追杀的金兵们,便略略的观察了山崖一阵,就驱马向山外而去了,反贼已跳崖而死,尸骨无存了嘛。 但金兵们不知道的是,山崖下方的峭壁上,有许多横出生长的树木,而这些树木,最终救了移剌灭金和几个忠诚部将的命,他们跳崖后挂在了树上,幸运的活了下来。 在移剌灭金醒来后,他和几个部将小心的设法下了悬崖,而后,他们亡命于燕山之中,他们吃野果、野菜,打猎苟活,但移剌灭金时刻都未曾忘记仇恨,于是他将自己的名字改了,他不再叫移剌安平,而是改名为移剌灭金,他心中对金人的仇恨,使他发誓要灭亡金朝,于是自取名为——灭金! 移剌灭金他们在山中亡命,燕山中也有其他的亡命之徒存在,东西八百余里的燕山险峻绵延,其间森林广布、山头众多。须知道,辽人与金人,一为游牧部族出身,一为渔猎部族起家,两族皆非农耕民族,且尽皆仗势骑兵,所以,金人与辽人一样,虽然也重视燕山险要,却并未在山中层层设防、修筑长城。 所以,这就使得燕山深处盗匪滋生,群盗各据山头以立寨,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有奚人、有契丹人、也有北地汉人和各类杂胡,这些人要么是不堪赋役,遂大胆逃入山中为盗,要么本就是金廷流放的刑徒,中途逃到了燕山藏匿。总之,这些逃入燕山的人,无一不是心狠手辣、好勇斗狠之辈。他们平时不敢袭击朝廷押运物资的兵马,但袭击商队、大户人家的车队还是可以的,他们游击作战,三三两两为群,队伍数量从不过百,抢完就遁入山中,凭借对燕山地形的熟悉,官府虽屡屡出兵,但最终都无法将之彻底剿灭。 移剌灭金带着几个父亲残留的部将,加入了其中的一个最大的贼寇山寨,在这个山寨之中,他又凭借武勇过人而得到了这处山寨贼寇首领的赏识,这个贼寇首领是个奚人,他老了,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所以他将她嫁给了移剌灭金,以图自己死后,女儿能有个依靠。 在移剌灭金迎娶了贼寇首领之女后第三年,凭借武勇与数次下山劫掠都收获满满的大功,他已逐渐建立起了自己在寨中的威望,而巧的是,这一年,老首领也在几次咳血后死去了,于是,移剌灭金顺利的成为了燕山中最大贼寇山寨的首领,手下有凶悍的贼寇四百余人。 但,他并不甘心永远当一个燕山的贼寇,他没有一刻忘记自己的大仇,他通过数次下山劫掠,已经探知,他的父亲移剌窝斡已被狗皇帝斩首并砍掉了手脚,狗皇帝还将他父亲的四肢送到各个京府悬挂示众,他的母亲、奶奶、还有哥哥们,也全都被金人杀戮了,也就是说,在这人世间,他移剌灭金再也没有一个活着的亲人了! 与金人的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不可不报!移剌灭金发誓要报仇,那么他就需要积蓄力量,单凭这山寨中的四百贼寇是远远不够的,他要吞并更多的燕山亡命,聚合兵马、等待时机,才能再度出山攻打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