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或许过了很久，或许只是一瞬间。时间的流逝是身处黑暗中的人难以察觉到的，现在的林枫便是如此。事实上林枫是有过这些经历的，只是记忆断断续续的，令林枫感觉十分的模糊。 印象中有一个男人，林枫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记得他拿着一柄黑色的剑。他似乎跟自己说过一些话，可林枫已经不记得了，林枫只知道从那以后自己的脑袋就会时不时的有些痛，直到后来才慢慢消失了。 印象中有一场大火，还有令人心生恐惧的喊叫。 印象中似乎还有一个女孩在身边，原本是有些恐惧的林枫也由于女孩的怀抱而安静了下来，并且很没良心的睡着了。后来是怎么醒来的？强烈的光线还是激烈地吵架声？这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女孩的怀抱没有了，重要的是刺眼的光线让林枫看不清楚被拖曳出去的女孩的脸。林枫哭了，不是因为无尽的黑暗，是红通通的火焰带来的恐惧! 深入骨髓的惧怕压挤着林枫呼吸的肺，抑制着他跳动的心脏。他的骨骼在激烈地颤抖，而他的肌rou却冰冷而僵硬。林枫已经不知道是不是冰冷了。是冰冷么？可明明是寒冷的冰块，感觉却是刺人的灼热，如此具有欺骗性！ 因此，冰雕一般的林枫似乎可以成功的骗过世人的眼睛，暂时或永远的逃避掉陌生而熟悉的恶梦般的光明！ 只是剑神大人用了无数年的光阴换得的睿智，一眼便洞破了绝地里怒而绽放的生机。那么一切的一切所需要的，只不过是等待一个契机。 等待，是一个极需要耐心的活，有些人是难以忍受的，就像急急忙忙闯入洞中的这两女一男。 来者正是原本追踪龟无涯他们的鬼宗的人。因为被欺骗了一次。打头的小妖多少有些显得气急败坏，看到冰台边打坐的剑神竟是有点欣喜地叫着：“终于找到这老不死的啦！” “小妖，不得无礼！”宫主沉声喝住，只是那魅惑的本质却依旧无法掩盖，她那妖娆的身段微微下弯，曲脚鞠身。恭敬地说道，“花奴见过剑神大人，鬼主托小奴向剑神大人问好。” 剑神瞧见那宫主的摸样，不由皱了皱眉头：“那老鬼尽教人歪道，女娃子你这损人害己的媚功可要不得啊！” “花奴的命是鬼主赐予的，鬼主教花奴媚功，花奴便尽心的学，不敢有怠。” “打住，那老鬼玩的什么花样我还不清楚？老夫没有时间再去理会罢了！”剑神摇头叹息。 “剑神大人。鬼主命花奴出宗，是要请大人到鬼宗与鬼主一聚，鬼主说他十分地想念您！” “替我多谢他的好意了，只是老夫不喜他那阴森森的地儿，更讨厌他那吓死人的鬼脸，不见也罢！” 花奴其实也是故意与剑神客套，想拖延一点时间，毕竟火急火燎地赶了一段路。气血有些翻腾。暗暗调息的花奴正要再说点什么，小妖却抢着先嚷嚷起来：“你个老骨头。敬酒不吃吃罚酒，真以为中最难缠的剑神龟无涯，果然是名不虚传。 “在这边！”梁先生拍碎了身前的冰壁，出现一个通道来，“里面有宫主的鬼脸花香。” “追。”花奴闻了一下通道里的空气，便飞奔而去，梁先生和小妖也急忙跟上。 花奴等人在冰洞里飞窜了好一会儿，终于发现了意思不对劲。这冰洞虽然错综复杂，可是剑神已是老迈之躯，更何况，没有神剑的剑神实力更是大打折扣，以花奴的实力，不可能这么长时间都追不到他的影子。如此一想，花奴心里一突，便停了下来—— “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我们可能又上当了！”梁先生皱了皱眉头，有了点对这老迈的剑神大人厉害的骗人手段而感到无奈。 “原路返回！”花奴说走边走，丝毫不做停顿，只是身边的小妖努了努嘴，却是走得有些不情愿了。 回到最开始的冰窟里，花奴提起的心也放了放。因为剑神大人正坐在中间的冰台前，就如同一开始见面时一样。 “剑神大人为何还不离去？”花奴心中隐隐有点猜测。或许龟无涯一直留在这，就是因为“沉冰”。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么？”龟无涯依然是那副慈祥微笑的神情。 “可不知剑神大人为何拖延时间，您明明可以取走它不是么？”花奴心中的想法得到证实，身体也是不禁颤抖了一下，毕竟“沉冰”救人无数，威名远播！ “我时间已经不多了。离开了又有何用？”龟无涯神情严肃地站起身来。就在刚刚，他感觉到了来自沉冰的呼唤，那种低沉的波动，藏着悲哀。 “失败了么？”龟无涯自语着，“终究是太过年幼了！” “去死吧，老家伙！”却是小妖趁着龟无涯愣神之时，悄然潜伏过去突袭。 龟无涯一时不觉，匆忙抬手格挡。小妖浸毒的匕首狠狠地扎在了龟无涯的手心中，发出“啪啪”的镜裂的声音。龟无涯拔出小妖的匕首。抬腿将她踹向了一根冰柱，甩甩手，抖掉手臂上残留的碎冰。 “啪”，花奴来到小妖身边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语气冰冷地说：“你太放肆了！” “你打我，”小妖抹了抹嘴角的血，面目狰狞地拿着匕首就往花奴的胸口刺去，愤怒地说。“你凭什么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花奴躲过匕首，左手抓住小妖的手腕顺势后拉。右手同时前伸，将细长的银针抵在小妖的咽喉上—— “凭我是鬼花宫的宫主，凭我随时能结束你这脆弱的生命！” 阴寒的杀气直逼小妖的心口，令她愤怒地双眼泛起恐惧，同时还有时隐时现的怨恨。咬着牙，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小妖的口中缓缓吐出：“小妖知错！” “以后如果再自作主张，我就杀了你！”花奴放开小妖，将银针收回。 “剑神大人，冒犯了！”花奴抽出了腰中的软剑，脚尖轻点冰面。向龟无涯刺去。 龟无涯伸手虚空一握，凭空凝出一柄冰剑，抬手格开了扑面而来的软剑。不了花奴手一抖，竟使剑尖打了个弯，绕过冰剑划在了龟无涯的颈项上。听得“咯吱”一声，软剑竟划破了龟无涯贴于皮肤上的冰肤，带出一丝血花。 龟无涯也不在意那一点点皮伤，趁花奴剑势已去，冰剑前伸直逼其腹部。花奴急退左手顺势洒出粉红色的花瓣。 龟无涯运劲，从口中吐出一口寒气将花瓣吹散，手中的冰剑出其不意地凝结变长。 花奴细腰犹如无骨一般扭动，避开了冰剑。她双眼突然变成粉红色，将媚功运至极致，左手的银针扎向了龟无涯的双眼。 “桃花劫”，大陆七国中，小梁夏花姬的艳技，号称“天下第一媚术”！此时花奴使来，即使龟无涯乃是一代剑神，然则没有“沉冰”在手，也免不了栽了道。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当龟无涯回神的时候，花奴的银针已经来到他鼻梁上了。多年的经历铸就了老人山崩地裂于眼前而不惊的沉稳，故而银针逼近如斯，龟无涯也毫不慌张！ 龟无涯右手用力一握，将冰剑崩碎，挥掌将碎冰拍向花奴。同时闭眼后退并在眼皮上凝出一层薄冰。银针打在冰上，将薄冰敲碎，点破了一层皮，但也被弹开了去。 碎冰袭来，花奴也只得无奈收手。双眼紧盯着眼角带着血丝的龟无涯，轻吁出一口气，对身后的两人说道：“都出手吧，我一人难以拿下他。” “是。”梁先生和小妖应了一声，都朝龟无涯攻去。 龟无涯苦笑两声，想当年独闯大陆，纵使面对千军万马，也有谈笑风生的豪情，不由感叹岁月不饶人啊！不过再一想，这么多年过来了，应该也是活够了，该走的还是走吧！看了看冰台，也只能说：“可惜了！” 转过头，花奴的银针又一次飞了过来。龟无涯挥手拨开，同时后跃躲开小妖刺来的匕首，右手放于身后凝出冰镜抵住梁先生的重剑。 一股危险的气息传来，龟无涯左侧跳开，堪堪避过花奴的软剑。 龟无涯深吸一口气。鼓起的气劲向四周喷发而出，捂手再度凝出一柄冰剑，左手抓起一把碎冰洒向梁先生，冰剑不停，直面追击而来的花奴。 花奴见龟无涯冰剑刺来，本能地用软剑挑开。不料一股寒气入体，内劲一滞，无力的软剑就被龟无涯磕飞了去。“嗤啦”一声，龟无涯的冰剑从花奴的左肩划过，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 龟无涯一击即中，也不停留，径直前跃，恰巧躲开了小妖从身后刺来的匕首。 花奴从袖中拿出一只小瓶，倒出点药汁往肩上一抹。飞流的鲜血立时便止住了。这一轮交锋虽然让花奴受了伤，但她也看出了龟无涯年老体衰的弱点，而现在她所需要做的就是穷追猛打，耗尽龟无涯的精力。 事实上，龟无涯现在的状况跟花奴估计的差不多，没有了沉冰，他再也受不住时间的侵蚀，衰老逝去已成必然。再则。在与“雷霆”的交锋中，他实际也受了点内伤。毕竟“雷霆”也是与沉冰齐名的神剑！如此，再拖下去的话，龟无涯将没有半点存活的机会！ 但是，怎么说，生活总是令人怀念的啊，龟无涯不禁想起了往昔的种种。那些快乐的、悲伤的…… “哼”剧痛将龟无涯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看着插入腹中的软剑，嗅了嗅空中令人迷醉的花香—— “不得不服老啊，我能问一下这是什么花么，花香真是太迷人了！” “醉生梦死！”花奴眉间的凝重并没有散去。虽然由于花香使龟无涯产生了片刻的恍惚继而让花奴得以重创龟无涯，可龟无涯依旧从容的神情实在无法让花奴放松！ 龟无涯却在这时笑了，是的，重伤濒死的龟无涯笑了。就在刚刚，被鲜血掩盖的冰台上传来了如春天抽芽般的蓬勃的生机。这是一个希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奇迹，和活着的理由！ “解封！”汹涌的寒气狠狠地将花奴弹开，不明所以的三人被一股股气浪压挤在冰壁上无法动弹！ 良久，一切恢复平静，重新获得自由的三人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以填补被压一空的肺部。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花奴，然而眼前发生的事却让其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原本垂死的龟无涯站在冰台前，那佝偻的躯体开始变得挺拔，白发脱落换上了黑发，褶皱的皮肤伸展开来！这位白发老人竟在她眼前上演了返老还童的传说，转瞬间就成了潇洒倜傥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看向花奴，面露微笑。花奴竟有种仰望高山的感觉，震撼中有些怀疑的问道：“剑神大人？” “是我。”龟无涯右手凝出冰剑，往昔的自信与豪情又回到了他的脸庞。拔起身躯，龟无涯迅速地向花奴等人扑去。 “嘣”，将梁先生的重剑，抬腿将其踹飞。冰剑甩出手，把小妖的肩胛刺穿，去势不减，连带着一起钉在了冰墙上。再急速转身掐住花奴的额头狠狠地摁在地上，右手紧握成拳，直挥而下。 “轰”，震耳的声响和剧烈的震动从冰窟里扩散而出，整座冰山似乎都要颤抖起来！ “我还活着？”花奴感到自己的身体还能动，不觉有些疑惑，耳中不曾消失的轰鸣清楚的告诉自己那一拳足以杀死自己！站起身，看着身处的巨坑，花奴也不由面露惧色。这种力量，已经超越了人的极限！ “你们走吧，回去告诉那老鬼，”龟无涯站在冰台上，感受着从冰山上折射下来的阳光，“天命不可违！” 花奴低头若有所思，拱拱手，缓缓退出冰窟。仍未从震惊中惊醒过来的梁先生和小妖混混噩噩地跟了上去。 “咔嚓”，就在花奴等人走后不久，冰台上的冰雕开始出现裂痕。 “苏醒了么？”龟无涯话未说完，冰雕就已经完全碎裂开去，现出了林枫的身影。只是此时的林枫十分地奇怪，原本十三四岁的小少年变成了十七八岁的模样，成长起来的身体将衣服都撑破了。突然，林枫紧闭的双眼睁开，一股寒气从冰台向四周散开，心跳的震动声清晰的在冰窟里回荡，生机如同燎原的星火猛然爆发！林枫瞳孔微缩，双手紧握剑柄向上抽拔。 晶莹通透的剑身仿佛传来了兴奋的律动，沉睡了几十年光阴的神剑“沉冰”再度降临人世！ “这是剑！”少年轻抚“沉冰”，身体感受着其中传出的能量。 “没错！”龟无涯看着那曾经伴随了自己无数个****夜夜的老朋友，不由泛起一股温馨的感觉。 “龟无涯？”感受到身侧中年男子熟悉的气息，少年眼中不禁有些迷惑。 “是我。”龟无涯面带笑意，似乎很满意“沉冰”对林枫的认可，不过—— “你呢，林枫？” “是，也不是！”少年忽而露出有些邪乎的笑意，看了看龟无涯，又看了看自己，在看看手中的“沉冰”若有所悟。 “看来影响还是挺大的，不过看你这样，也不是什么坏事。”想想当初“沉冰”接受自己的情形，龟无涯也就对林枫现在的状况释然了。 “那我要叫你老师么？”林枫皱了皱眉头，似乎察觉到了龟无涯身体的异状，“不过你好像快要死了。” “本来就快要死了，都过了那么多年了，还在乎有多少时间么？”龟无涯缓缓走向冰窟外，说道，“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看在你快要死了的份上，我就勉强叫你一声老师吧。”反手握住沉冰，林枫也朝着龟无涯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