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页至二百八十二页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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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椒,在不同的人眼中有不同的意义。就像西红柿,在某些人眼里是蔬菜,在某些人眼里是水果。一些吃辣椒习俗流传悠久的地区,辣椒被当成一种蔬菜,但在大多数地区,辣椒被当成调味品。 人们对于辣椒有一种特殊的崇拜,自古以来,能吃辣往往是使人占上风的一个因素。就算是现代,聚餐时,也总有那么几个很能吃辣的家伙,穿梭于各个餐桌之间,说起话来阴阳怪气,别人不敢吃的菜,他非要做一个不喝水干吃表演。实际上,这不会使他看起来很勇敢或是很有能耐,这只会让其他人觉得反感。 无可否认,吃辣的本领是通过日积月累的锻炼得来的,辣椒素作为一种生物碱,本身就是哺乳动物不应该接触的东西,人类反其道而行之,在受虐中收获快感,有些人甚至开始把受虐当作一种荣耀,自认为可以借此高人一等。 其实,这样的人,不管是在辣椒的问题上还是在别的方面,一有机会,他们就会开始吹嘘,就像欧阳修和两个秀才的故事里的那个秀才一样,他们的心胸本就那么狭隘,一点点可怜的虚荣可以让他们毫无自知地化为小丑。 我最讨厌的一类人,莫过于傲慢自负的人,比这类人更讨厌的,是傲慢自负并且喜欢以恶心的方式sao扰他人的人。 “上个星期,你们考过试了?” “哪个星期会不考呢?三天两头考试,复习的进度到现在还跟上个星期没什么区别。” “我之前说过的那个,你带了吗?” “带了。” 柠海抽走两张纸巾,斯文地擦去了唇边的红油和小茴香,抹掉了手指沾上的一点油渍,从她的包里翻出了一张A3纸,上面正反两面满满当当地印着整整四篇语文作文。 严重超载的纸张已经没有发出怨言的力气,隽秀的文字被粗暴地挤压在一块,像危楼出露的红砖墙一样颤颤巍巍地堆叠着,字与字间留下的那点空白间连一声叹息都容纳不下,那些字像是被豢养的鸽子,被一个个狭小嚣叫的方格囚禁着,暗无天日。 “事已至此,你还要看这些干嘛?” “你可以理解成,探监。” “你去申请个出入证,有三天内核酸就随时可以探监。” “我是说,探监这些文字。” 探望那些冤屈的文字,出生在那么悲惨的角落,宛如一个新生的细胞,睁开双眼时,却发现自己是丑恶肿瘤的一部分。 “那,良音老师有何高见啊?” “别急,我在看。” 对待一篇文章,如同观察一个人,那个人是死是活,是男是女,是好是坏,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确定的,即使面对着的是一具无疑的尸体,也应当与活人一视同仁。 柠海的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以良音的性格一时半会也看不完那四篇作文,她拿出手机,开始通过浏览网络购物界面消磨时间。 逐渐熟悉店中那股浓烈的香辛料气味后,也就慢慢没有什么感觉了。人类在近百年最伟大也是最实用的进化就在于学会了自我麻痹。有些人需要借助酒的力量,像柠海那样的人只凭自己的意志就能做到。 20分钟后,良音才放下了那张纸。 “四篇草纸,论斤卖。” “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柠海头也不抬,拇指在屏幕上一下又一下地划过。 “你是不是也应该看到点别人好的地方?” “没有好的地方,从头烂到尾。” “这几篇已经是我觍着脸和语文组要来的几篇范文了,50分以上的。” “要是它出现在高考卷上,它确实能拿50分,但如果在我面前,那就只有3分卷面分。” “太狠心了,稍微多给点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柠海熄屏了手机,转而看向良音,脸上带着微笑,像是这所烟火气呛人的小食堂里悄无声息开出的一朵白色海棠。 一周的怨气消去时,她还是藏不住温柔知性的本性。 柠海从来没有在良音如此口出狂言不知天高地厚时出恶言嘲讽过,她知道良音并不是傲慢自负,在良音的观念里,那样的文章就是一文废纸。 “文章合为时而著,拿这样的题目来出题,把全国青年才俊当傻子吗?” 三年前,语文中考阅卷时就阅到了这样一篇作文,作为0分作文不知道被哪个阅卷组的内鬼老师外传,轰动一时。柠海得知这篇文章出自良音之手时,是在良音高一的时候。 当时,柠海还是个斗志满满初入职场的青年教师,对建设一个奋发向上的班集体有一种纯真本质的热情与信心,同时还怀揣着和每个同学都亦师亦友无话不谈的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在带班一个星期后,她逐渐发现了班上最大的问题学生,于是,带着包容与慈爱,她请良音到办公室喝了杯茶。那一次推心置腹,使她对自己的前途感到了迷茫,也使她偶然间得知了那篇文章的原作者,良音对那篇文章的事情毫无隐瞒,坦坦荡荡。
“谁能想到,时至今日,我和其他的那些孩子的关系还是老样子,和这个问题儿童的关系倒是越来越像我期待的那样了。” 柠海摇了摇头,感慨人世的无常,像是在自言自语,其实在故意说给良音听。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说明,你也是问题儿童。” 对,你也是问题儿童,没有谁不是问题儿童,当大家都是问题儿童时,最为正常的和最为不正常的就会显得尤为突出。 现代的人类病了,不是某个个体得了病,是整个群体,除去人猿泰山那种与世隔绝的人,每个人都病了。一个人得病的话,可能会自卑,但大家都得了病,大家就开始以自己的病为骄傲,引以为豪,即使那些东西往往让他自己发烧、流鼻涕、咳嗽,痛苦不堪,他也依然把那种病症当成宝一样供起来,好像病毒一死,他自己的存在也会消亡一样。 “差不多了,该回家了。” “还早的很呢,要不要去KTV?” “明天你帮我上课?” “算了吧,高中不招初中学历老师的。” 拨开来时的暖簾,漆黑的夜色涌入眼中,路灯在水雾中楚楚动人,在人行道上投下一片锐利的光。 雨已经停了,再也闻不到秋雨压抑的气息,留下的只有渐凉的晚风与不知何处传来的滴水声。月亮躲在云彩背后,夜空没有施舍一点光芒。 “奄奄一息的暑气沉淀在秋雨里,哀求黑暗将它的身躯磨成齑粉,氤氲在已不属于它的气息里。” “你说这种东西的时候,还真是张口就来。” “出口成章,不过是顺从本能抒发感情而已。” “……我回去了,你别在外面玩太晚啊。酒吧KTV少去去。”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柠海揉了揉良音的头,这个小个子女孩的一大优点就是摸头体验良好。她的脸上带着rou眼可见的担忧,信任良音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一件难事。 良音推开了她的手,转身离去,背着身朝她挥了挥手,像是那些老电影里常有的情节,为了表现一个角色的潇洒快意时经常有这样的镜头。 柠海目送着良音远去的背影,逐渐被吞没在黑夜中,她看起来有点孤独,可她又似乎生来如此,她与那片夜幕严丝合缝地紧贴,彻底地融合在一起。或许,孤独才是维持着她生存的东西,她为此感到悲哀,但她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