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历史小说 - 汉末枭龙在线阅读 - 梦醒人逝 7

梦醒人逝 7

    我收回思绪,吩咐道:“嗯,知道了,请进来。”“遵命!”

    “草民李岱字穆山,拜见度辽将军。”我闻声寻人,只见一个中等身材、形体精瘦的青年汉子站在帐下,向我长揖到地便拱手以待。我听他这么自称,心中犯了迷糊,问道:“请问李先生与本将岳父是何关系?此番前来,报信乎?求职乎?”

    李岱闻言微一抬头,微笑道:“禀告将军,某家与秦家乃是世交,常得秦世伯照拂,曾求学于太学,奈何党锢事起,仕进无门,便回乡替世伯打理行商事务。世伯见将军千里远征,地理风俗或有疑难,即遣某前来助将军一臂之力,此乃世伯书信,将军一看便知。”说着取出一个麻布囊交上。

    我展开布囊中的麻布书,看不数行,一惊而起,忙拱手道:“原来李先生乃是昔赵李牧将军之后,失敬失敬,请上坐!”说着指向座旁草席。

    宾主重新落座,李岱向我书案上的竹简瞥了一眼,不经意地问道:“将军方才在观兵书?”

    我答道:“然,靖自用兵中原以来,耳濡目染名将如皇甫嵩、朱隽指挥军阵之威,深感以往所历,野战散漫,过于随意,以之对付不知兵的塞外游骑尚可,却终不是常胜稳取之道,故求之先圣。”

    李岱颔首道:“将军能如此好学,实乃岱之幸事。”我奇怪地问道:“为何?”

    “自古作宾客幕僚的无不以得明主为幸事,明主兼听纳谏,都是因为虚怀若谷、好学不倦,将军恰能如此,岱岂能不感庆幸!”

    我经不住夸,郝然笑道:“先生过誉了,靖不敢当。。。。。。呃,方才先生的意思是-------来做幕僚的?”

    “正是。”李岱略正衣冠,敛容伏地道:“家臣李岱,拜见主公。”

    我慌忙扶起他道:“先生何须行如此大礼,靖愧不敢当,论年齿,靖还得称呼尔一声兄长,快快请起。”

    李岱正容道:“主公仁厚,但礼不可废,不然何以立威信!”

    我这才收回手道:“既然先生坚持,靖就不勉强了,但日后无外人时,靖还是以兄长相称,好亲近些。唔,现今军中欠缺从事中郎,便请穆山兄暂时屈居此职,未知意下如何?”

    李岱微笑回道:“一切听凭主公安排。如此,岱便行从事的参议之权了。首问主公,如今战事如何,战罢又如何?”

    我沉吟道:“黄巾贼虽事起突然、声势骇人,但内郡民间武风不盛,缺少攻守的将才,朝廷此次又调集边郡和中央的精锐之师,紧守要隘、各个击破,最多一年便可平定!”

    李岱赞同道:“主公所见深刻,兵事大略已能把握,然主公可考虑过战罢的政事?”“政事?”我疑惑道。

    “正是。主公可知这度辽将军一职如何得来的?”

    “自是我带领诸将士血战而来。”说着我顿了顿,看了李岱一眼,微感心虚地说:“当然也少不了岳父的鼎力支持,朝廷卖官,二千石二千万,不过这也是朝廷法度使然,不独靖是如此。”

    李岱脸色平和道:“岱说的不是买卖官否,而是说主公战罢之后,又有论军功赏罚事,可曾想过在度辽将军一职尚能做多长时间!”

    “啊!。。。。。。”我猛然醒悟,“确实,桓、灵帝以来卖官成风,地方实权官职通常是做不长的,甚至闹出两个人同时到一个地方上任的笑话,我这度辽将军的职位还是托了十年前三军大败于鲜卑之福-------自桥玄后无人问津、无人敢去。现在我把兵马带起来了,边境稍安,不会有人立马就打起我的主意了吧?”

    我小心地问道:“依穆山兄的意思,靖现在就应该为卸任之事打算了?可惜时间太短,实在找不到好的借口可以多留些兵将下来,即使强留下来,也不好安置呀!”

    李岱点头道:“主公顾虑的是,岱的意思是可以另求转迁。”“转迁?”我问道。

    “不错,贼平之后,论功行赏,主公可遣人游说,外放郡守。如此一来,便可名正言顺地在郡丞以下安排故吏。”

    “好!妙策!”我高兴地说道,然后不免遗憾道:“只是又要让岳父破费钱财了。”

    李岱笑着说:“金帛都是身外虚物,何足挂齿,只要能为子孙后代谋到好出路,万金何足惜!”

    “好一个万金何足惜,当为之饮一斗!文远,吩咐下属上酒菜!”我拍案笑道,眼光即时望到布书的下半段,不禁惊呼:“这,这。。。。。。我要有儿子了?我要有后代了!哈哈哈哈,穆山,你何不早说!哈哈哈哈。”

    此时张辽也进得帐来,闻言忙衷心祝福道:“恭喜主公,恭喜主母!”我乐极,大笑道:“同喜,同喜,文远,吩咐下去,营中诸等将士分赏酒食,与吾同乐!”“是,下臣遵命!”

    “哈哈哈哈。”我笑声不绝,指着退出帐外的张辽道:“穆山兄,他便是吾任度辽将军后收的一员骁将,忠勇果敢,前途不可限量!”

    李岱也笑着说道:“主公的眼光,自然不会差的。只是主公可否安坐,让岱再提第二问?”

    “哦,穆山兄还有教导?请说。”我忙整衣跪坐道。

    “次问主公,方今天下,形势如何,民心如何?”李岱严肃的发问道。

    “呃,穆山兄这可难倒我了。罢,说句实话,靖对现今形势颇不看好,黄巾贼虽可平,但朝纲日坏,民心背乱,恐已非人力所能挽回;但要说顷刻倒塌,却又不可能,毕竟大汉四百年的文治教化不是那么容易一朝散去的;更何况尚无众望所归的王者出现,谁都可能起异心,但谁都没有成为天下共主的把握,所以最可能的是半死不活、名存实亡!”我思索着回答道。

    “好,名存实亡,主公断语实在精辟,岱不再多言。这第三问便是,既然如此,主公当作何长久打算?”

    “这。。。。。。”我心下立刻转了上百个念头,终于,盯着李岱的阅尽世故的眼睛压低音量道:“靖的打算就是顺天应人,可辅则辅,不可辅,取而代之。”

    李岱双目刀芒一闪,一字一句冷笑道:“主公就不怕我背主告密,如那太平道的唐周一般?”

    我莞尔:“我不信,因为你不信教!”

    李岱闻言,脸色渐缓,继而开怀笑道:“主公好雅量,岱服了!”

    我也放下心来招呼道:“穆山兄,今日便说到此罢,等会我带你与诸将一齐宴饮,算是正式接风洗尘,明日一早,一同观营如何?”“谢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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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日后,由于朝廷的命令下得很急,朱隽下达了出征的命令。众将计议:考虑到洛阳周围已设置了八关都尉,加之熊耳山、伏牛山的遮蔽,西南方面已无风险;所以我军可以先下新野、湖阳一线,就近求得当地豪强大宗及襄阳方面的物资支持,并与荆州驻军合为一力,北上攻宛。于是全军带齐车辆辎重,南渡汝水及其两条支流,五天行程五百六十里,走昆阳、叶县、堵阳西进淯水(音玉,也叫白河)边的棘阳南淳聚,与荆州刺史徐璆及南阳太守秦颉合兵两万余人夹河列营围攻宛城。

    “南阳郡,在雒阳以南七百里,下辖三十七城,户五十二万八千五百五十一,人口二百四十三万,乃荆州州刺史治府,张衡《南都赋》赞曰:割周楚之丰壤,跨荆豫而为疆。它北靠熊耳山、伏牛山,直指函谷关;南临汉水,与襄阳隔水对望;西依秦岭,力扼要隘武关;东近桐柏山,雄踞淮水上游;称得上是南北之要冲,水陆之通衢,是全国著名的五都(南阳、洛阳、临淄、邯郸、CD)之一,也是全国设工官的9个地区和设铁官的46个地区之一。光武帝起兵于南阳东南的绿林山,而后成就帝业,故尔,南阳又被称为‘帝乡’。昔杜诗任南阳太守,修治坡池,广拓田土,全郡可灌农4万顷,冶铁用水排,水力鼓风机鼓风,大大提高了冶铁产量及品质。所以,南阳士宦乡绅常常锦衣丝履,携男率女,优哉游哉。”李岱站在望楼上对我侃侃而谈道。这望楼是营中填土伐木搭建的高楼,加上地基土台高五丈,作为攻城主将远眺敌情用。

    “如此说来,也难怪朝廷急于命我们收复宛城,穆山兄可有良策教我?”

    “呵呵,不急不急,战阵之事终归要一步步来,孙子曰十则围之,如今我军少于贼军,又岂能旦夕而下?岱方才所言的意思是,主公来到此地,当和本地官绅有所亲近才是。”

    “呵,参议不教我如何打仗却教我迎来送往。”我摇头笑道:“可是关系总不是说套上就套上的,在南阳,我除了二舅哥是太守外,哪还有熟人?总不能离营一家一家地拜会吧?哪还不忙死了?更何况这是带头犯军规!”来到南阳郡,让我惊讶的第一件事就是我那个素未谋面的二舅哥因为属边地郡将世家,被保举结了刚死的太守的班,而且用雁门召来的善射勇士偷袭杀死了张曼成。

    “事在人为嘛,主公切不可因小失大,要说拜会,谁说一定是主公去拜会他?难道不能让他们来拜会主公?好歹主公也是王命的将军,岂能轻易屈尊?”李岱捋着胡子笑道。

    我听了就没好气,沉声嚷道:“穆山,你不要再卖弯子了,有话就直说,一切按你说的办就是了,本将还要去检校士卒呢!”

    “主公莫怪,岱这就捡简单的说。其实很简单,秦太守和主公是姻亲,由他出面召集众乡绅赴宴就行了;主公还可以请徐刺史同发邀请,徐使君的父亲乃是主公的前辈,也曾任度辽将军(1);况且中郎将大人和主公又已有同袍之谊,只要等准时机借口征发战事所需兵丁粮秣,想来那些士绅还不乖乖地来赴宴?”说带这里,李岱越发兴奋,手带比划地道:“要请的人,这樊家、阴家自不必说了,还有像那新近冒起的蔡家、庾家、蒯家,通通都请来,这些富豪为商为政都是人才辈出,早一天交好就早一天得利,无论在朝堂还是地方上,都对主公是一大强援!”

    我眼见他那日晒雨淋的红黑脸膛上泛着越来越浓的红光,那些风霜的划痕仿佛都突然不见了似的,不由得暗自苦笑:“我这穿越来是当将军还是当商人还是政客?或者都不是,只是当混混,先当小混混,再当大混混,最后当混混的王?”想到这里,我不禁摆摆手道:“一切就交给穆山兄了,放手去干,出了事我顶着!”说着满腔豪气地向下嚷道:“文远、赵老爷子,随我一起去校场,斗他三百回合!”

    “咚。。。咚。。。咚。。。”在中军及各部旌鼓车的齐奏下,汉军对宛城黄巾军的征讨正式拉开序幕。在宛城南,镇贼中郎将朱隽坐镇中军大阵,前面摆开:

    右军前部,南阳太守秦颉率领郡兵五千余人结阵。以大黄参连弩战车十五乘为移动堡垒压阵,载十人,车上装备十二石三弓连弩,可交替发射巨箭;箭全长六尺,翼面最宽六寸,杆粗二寸,半里内可摧毁任何单兵大橹,还可以打击墙头堡垒;射夯土墙,入墙体五寸,可做攻城的钩爬兵的踏脚。车阵正面十乘,右侧面五乘。左侧面则放置两层二十辆塞门车,由一曲兵夹护,在敌军冲入中军与右军结合部时予以截杀;车间距二十步左右,每间一屯,一队左前、一队在右后,前后间距十步,每队正面十步;兵士都按伍结阵待敌,正面十人、纵深五人,兵器搭配上作了简化,第一行十名伍长立六尺长盾带戟、解首刀,二三行都持丈八长槊,四五行则持丈戟。车阵前方五十步,三曲弩兵横摆成弩阵;车阵后方三十步,太守秦颉领三曲密集结陈在中段持长矛利刃督战。此阵依四方五阵古制,前方加宽加强,两侧略薄,中央及后方合而为一,作为奇兵,也就是预备队。

    离前步五十步为右军后部,司马崔钧率本部千人在离前部七十步处列阵,形状为两大纵列,中间空闲,恰好能容下前方秦颉亲领的中军,崔钧居中调度。此部以一百五十辆轻车为主,由于前战损耗,多是由我的度辽营补充;双马单辕驾,每车载士卒三人,使用弓弩矛戟,立盾防御。阵前是四十辆塞门车,平时可运辎重;临战前,在后面装板,广一丈五尺,高八尺,垂直向外插满利刀或尖锥,双轮、双辕、双骡马运输;进入战场后卸骡马,后板朝前,一人守马,余四名兵士,两两并列,正对前部大黄弩车间隙。崔钧部作为右翼机动力量,任务有二:一、当敌军绕向右外侧击时,纵队依次冲出截击,如击败则好,不行的话也给右翼与加强侧后防御的时间。二,当前部战斗不利时,以轻车对准车阵间距冲出,掩护前部残兵重整。

    中军前锋由扶风都尉周慎领军六千余。由于为数不多的超大战车“震骇”已毁于前战,而且制作艰难,再加上战场限制,便不再使用。现在改用大黄连弩车,二十乘,每车二十名材官,配备强弩矛戟,以五尺车轮,上架二十石绞车连弩,火力比两翼的弩车强,更好保护中军。车间距及梯次配置兵力同右翼,不同的是弩兵换成积射士,而且数量不及两倍。中军中部朱隽并荆州刺史徐璆领五千,后部张超、孙坚各领骑兵八百。

    左军,同右军翻版,讨虏校尉陆纤在前,我引度辽营在后。

    三军左右翼突前,与中军间距百步,在弓箭射程内,危险不大,整体呈简化的五阵“羊”字形,省略了两侧后,但中军中部有五千人的大阵,加上两部骑兵,实力不容轻侮。三军又各成一体,必要时可以单独结成方形五阵或圆形八阵,并有骑兵或轻车为外部机动力量。

    “这就是严整军阵的好处啊!”我感慨道,一路随着大军行营、画表、列阵,再一次面对着实战演练,这才深刻的领悟到李牧等先前兵家的布阵思想,前后左右都有应对,中央有预备队,机动力量在外围担任探路、警戒、稍扰、偷袭、突击等任务。无论扎营、行军、战斗都是一个道理,差别无非是扎营要求四面八方均匀坚固;行军要求拉长队伍时保持外侧有车辆做壁垒,游骑散开二、三十里;战斗则两翼突前,中军坚实,后有轻车游骑,若有隐蔽地形,就设埋伏,并且离扎营地不要太远,营中要留足够兵力守营以保护辎重。总体来说,军阵的布置就是体现了孙武说的“先为不可胜”,当然,实战中主要是没有明显弱点,即使败也是小败,回营之后还可以重整旗鼓。所以立军首重五军,取的就是四面五方的意思,这样一级级传导上来,各级将领自然能将这种全面防御、适时进攻的作战思维贯彻,而二五进制则是独立作战单位的策应之法,正如左右拳,这在百人以内较为固定,在此之上,由于作战面积和短兵相接时指挥号令传播的限制,通常就临时配置。

    “停!诸军驻足少歇。”行至宛城南六里,朱隽下令人马休整。现在刚到六月,天气依然炎热,披甲戴盔走了三十里路,人马也的确渴热,是需要日休息饮水,人就喝自己水囊的水,马就分批牵到后面一里的河边饮水-------如果有人在上游下毒,经过这段流水的稀释,也减轻很多,分批更是保险。

    南阳的黄巾军本来计划是北上经过鲁阳攻击洛阳西南,但是张曼成在杀死太守褚贡后仍没有攻破宛城,耽搁上百天,后来竟被新来的秦颉派人射杀于城下。虽然赵弘接替张曼成,将队伍扩大三倍,达到十万人,并且占据了宛城;但是,官军骨干尚在,汇合了新野、襄阳、江夏的援兵后,牢牢钉在南边的棘阳。黄巾军兵力虽有了十万,但熟悉军阵的寥寥无几,缺少各级将吏的约束,无法形成坚忍苦战的精神,所以不敢猛攻官军,也不放心北上,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们从颖川袭来围攻宛城。

    赵弘见官军兵临城下,而且数量达到了两三万人,心知若再不出城一搏,就会被围困住------宛城东面是淯水,官军围三面、一面一万人就够了。无奈之下,他只好点齐四万精壮,中间多是刚起事就参加的老兄弟,左翼何仪领万人,右翼黄邵领万人,中央自领两万并居后指挥,韩忠领六七万人守城。

    朱隽闻听斥候传来的消息,微微一笑,命令道:“令各军轻骑袭扰,试其虚实。”“诺!”

    徐璆奇怪地问道:“中郎将大人,为何不趁贼立足未稳击之,使其不得成阵?”

    朱隽笑道:“黄巾贼众十万,又据宛坚城,急切难下,当求野战破其大部,贼胆寒兵少,自然守不住,如此可竞全功!”

    徐璆恍然大悟:“大人思虑高远,璆不及也。”朱隽闻言,拈须微笑。

    赵弘见游骑袭来,忙令各军前行竖起大盾,掩护后军出城布阵,而官军在来回射十轮又冲击了两三次之后便退去,于是两刻钟后也勉强布成三大方阵,然后缓缓前进,离城半里止。

    “擂鼓,整伍!”

    “再擂,骑兵上马,车驾辕!”

    “三擂,左右军弩兵出一部前行至贼百五十步,且射且引,其余诸军,缓步前行!”在朱隽的连续命令下,官军保持着严密的阵型向这黄巾军压去。

    (1)徐璆字孟玉,广陵海西人也。父淑,度辽将军,有名于边。《后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