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 江南有鲲,鲲之大,一锅炖不下
李郁目送着大嫂一行人消失在夜幕中,堡门这才缓缓关闭。 范京凑了过来: “军师,出事了吗?” “对,五叔被抓,大嫂以为是官府干的,怕被牵连。” “五叔被抓,与大嫂何干?” “因为,她从五叔那买了几十斤火药。” 范京一脸震惊,无法理解。 这世道是疯了吗,一个妇道人家也想造反? 李郁拍了拍他的肩头,有些事暂时还得保密,不能告诉他。 “你明天去一趟县衙,吩咐一下黄四还有他手下人,别说漏了嘴。” “这里是50两,让他们收了。” 因为,白莲教的人肯定会拿银子去打听消息,所以自己不能小气。 不仅如此, 还会让黄四,记录下所有打听此事人的名单。 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和白莲教脱不了干系。 …… 乌鸦一路上都在偷眼观察大嫂,他发现了几处不寻常。 裙摆有水渍! 大嫂哭过,眼眶发红! 衣领第一个扣子,没扣好! “大嫂,阿郁没刁难你吧?” “没,他很好。” “哦。” 乌鸦觉得,心脏有一部分,碎了。 他最不能接受的现实,大约是发生了。 幸好天黑了,没人看见他眼角的泪。 如果有人和他解释一下, “沸洋洋,喜洋洋他没力气了,你帮着推一把”这句话的精妙,他一定哭的不能自己。 他常去的茶馆,《水浒》已经讲完了,最近开始讲兰陵笑笑生的那一部经典,《镀金的瓶子里赏冬梅》。 里面的故事非常精彩,场场爆满。 似乎,和自己现在的遭遇有点像? 说书人是个老不正经,原版记不太清了,所以讲的是自编版。 这自编版,比原版更带劲,拳拳到rou。 听众们一个个口渴的要命,半个时辰起码喝三碗茶。 有人代入西门桑,有人代入花君,还有的代入了瓶儿。 总之,道德碎了一地。 茶馆老板笑的合不拢嘴,赚翻了。 而且,把茅厕外包了出去。 如厕一次,一个大子! 这一晚,乌鸦没有睡着。 他这个胳膊立马,从不知愁为何物的江湖汉子,一夜之间似乎长大了。 不错,他就是一直默默暗恋着大嫂。 但这是一种非常高洁的情感,不掺杂任何杂质。 甚至不需要表达出来。 …… 五叔招了,把他爹写的那本火药秘籍位置交代了。 竟然藏在虎丘塔的顶端。 这地方,也是绝了。 因为虎丘塔倾斜的厉害,平常没人愿意上去,更不要说是顶层了。 刘千靠着敏捷的身手,夜里潜入倾斜的虎丘塔顶层,掀开了几块砖。 取出了一个樟木匣。 打开后,是绸缎包着的一册书。 李郁喜出望外,赶紧翻阅。 几十页纸,就算给一座金佛也不换。 五叔的爹,竟然在日常监管火药工坊的工作中,领悟到了近代科学的精髓。 他的黑火药最佳比例,是有试验数据支撑的。 枪用火药比例,炮用火药比例,还有爆破药比例。 短短的三行数字,凝结的是他的一生。 看完了这本册子,李郁对于标准化生产火药就有了大致了解。 从如何判断原料的优劣,到提纯加工,到混合后添加硝溶液,将火药粉末变成整块“面饼”。 再用石磨碾碎,分筛。 选出麦粒,黄豆粒大小的合格颗粒火药。 最后,还要倒入铜锅内,用石墨粉加以抛光,防潮。 …… 李郁在角落里辟出了一间房子。 让五叔带伤指导生产火药,原料是现成的。 那天黄四带着官差,把五叔屋子里的原料,工具全部抄走后。 又送到了李家堡。 李郁从流民中挑选了几个妇人,收为家奴。 她们都是逃难途中丧夫,又带着孩子的。 进入李家堡,是她们的最优选择。 否则,用不了多久就会沦为其余人的猎物。 动物世界里,公狮子会先杀死母狮子的幼崽,然后再占有。 在人类社会中,怕是要残忍10倍。 5个妇人,带着拘谨、讨好的表情,听着李郁的安排。 她们刚换上棉的新衣服,从头到脚。 这是李郁安排的,因为纯棉衣服静电最少。 静电,是有可能把火药工坊炸上天的。 生产火药,不需要体力,不需要识字。 需要耐心,细心。 李郁指定的火药工坊规章里,就有一条,以后只招女工! 听完了十条规章,她们表示会死死记住。 一个给家奴发全套新衣服的老爷,肯定是天底下最好的老爷! 五叔讲流程,李郁在一旁听着。 颗粒火药的生产,终于步入了正轨。 …… 李郁的心情很好,然而马知府的心情很不好。
因为,京中贵人通过私人渠道,希望他查出一船盐消失的幕后黑手。 军机大臣于敏中,朝中的老臣。 他的书信,马忠义不能不重视! 于敏中是江苏金坛人,家族富甲一方,和淮扬盐商的关系匪浅。 据说,扬州盐商每年往京城送的冰炭敬,第一份就是送往于府。 马忠义的脑海中也再次响起,出京前乾隆说的那些话: “朕反复思索,苏州府一带怕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活动。” “你到任之后,要低调做官,暗中派人查访,否则大鱼一旦受惊潜入水底,你就再也找不到了。” 皇上英明呐,马忠义的心中感叹。 自己到任后,小心的查验,翻阅了近一年的各类卷宗公文,试图从中发现蛛丝马迹。 又派亲信家人,游走在市井记录民间传闻,小道消息。 还不曾有收获,竟又出事了。 一船价值几万两的盐,消失在了太湖。 这哪是大鱼啊。 分明是藏着一条鲲! 江南有鲲,鲲之大,一锅炖不下。 …… 马忠义靠在躺椅,想的失神了。 竟是睡着了,开始做梦,梦的内容很离谱: 皇上又巡游江南了,船队到了苏州府,突然水面炸开。 一条鲲张开大口,吞下了御舟。 对着自己,露出了邪恶的微笑。 “啊,皇上。” 马忠义猛然惊醒,眼前出现了一张大脸。 “主子,您做噩梦了。” “咳咳,大约是天气太热了,心中烦闷所致。” “奴才想,给主子找条船,再找几个可心的女子,去太湖听听曲散散心。” “不可。” 马忠义果断拒绝,让好心的家奴一愣。 心想,咱是去太湖听曲,又不是去金川打仗。 老爷今天是这么了,好像有点不对劲。 “刘路,最近城里有什么新鲜事吗?” “有,长洲彭家旧宅子闹鬼,半夜有女人哭的声音,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派几个人去彭家旧宅子蹲着,有人捣鬼就抓了。” “是。还有一件新鲜事,怕污了老爷的耳朵。” “无妨,说。” “城中的青楼,联合搞了一场选丑比赛。” “啥?” “就是选丑的最有创意的姐儿,第一名赏银100两呢。” 马忠义差点把茶水吐了: “有点意思,到日子本官也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