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杀贼（下）

    前锋没有探到官军，这让贼人的胆子大了起来，出发之前叶祝给他们打气，说是抢了船去南洋吃香的喝辣的，南洋遍地都是银子，土著笨的跟猪一样，是个人过去都能发财。

    过上个几年，等朝廷这边风声过去了，就能风风光光的回家置办家产，不比在山里种一辈子地好一万倍？

    “郑家的大公子郑森就在岭口，一个读书的公子哥，拉了些农夫闲汉就想着学人家杀贼立功抖威风，抓了他来换钱粮，出海逍遥快活去！”

    从东泗岭向北突入西月寨的路上，叶祝亲自带队，一路给手下打气，吹嘘官军如何如何不堪，海外如何如何繁华。

    “抓郑森，抓郑森！”

    手下被叶祝给鼓动起来，他们裹挟的村民有当地的，指着隘口西北的西月寨说岭口里面到处是山，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

    这话被叶祝当成扰乱军心之言，怒从心起，将那多嘴的村民吊死在了大军阵前祭旗。

    “再敢有声言退却之人，一律处死！”

    其实在下山过后，叶祝就后悔了，但开弓哪有回头箭？听从方安画计，来到海澄若真能将郑森抓来，那便是柳暗花明。

    从南溪一路下来，叶祝将沿途的村庄都加以焚掠，船只但凡能带走的都带走了，带不走的也都烧毁，这能阻滞身后的追兵，所以叶祝推断，自己尚有四五日功夫能够行动，

    但要在这四五日抓到郑森，难度可想而知，叶祝知道自己在赌，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不妨大胆一点。

    梭哈！

    他当然看过地势，西月寨控扼周围平地，但凡官军在这里驻守以高打低，都很难攻上去，只是时间不等人，必须尽快行事，为自己小命求活这也算不得冒险了。

    “贼人来了！”

    叶祝军前锋探过之后，没有发现官军，后续部队便陆续跟进，前锋也随之摸到西月寨上。

    郑军两门火炮架在山顶，贼军前锋要朝山上摸来，在山腰上就遭到了郑军的阻击。

    “齐步，走！”

    安东尼手持西洋剑，指向山腰上的贼军，山顶到山脚有七百多米的样子，贼军刚冒头时，他就命令归他指挥的一百岭口亲军举起从澳门发来的新式火绳枪，按照在岭口cao训半个月的步骤进行装弹，装弹完毕贼军就走到一半了，安东尼则下令一百人一字排开，前后有三层人，朝贼军迎去。

    第一排亲军手持三米长枪在山坡上，为后方火枪手抵御敌人的近身威胁。

    第二排则是一群刀盾兵，不过人数只有十余人，负责侧翼安全。

    最后一排约莫五十人，手持的全是澳门火枪，质量不比大明火器，这才是主力。

    “西班牙大方阵。”

    郑森在两门火炮旁看着安东尼指挥人手迎敌，用的还是上个世纪开创的战斗阵形，诚然，这种阵形在东亚对普通的农民起义军依旧具有奇效，但放眼世界，西班牙方阵已经落后，北方雄师古斯塔夫二世因时而制的新式方阵已经在欧洲取代了西班牙方阵的地位。

    安东尼出生在澳门，这辈子都没离开过东亚，所传承的战法也是来自祖辈，在那个时代西班牙方阵正当流行。

    “古二爷的方阵需要优质枪炮和高强度训练练就的纪律部队作为支撑，眼下我还不具备这个条件，以后再说吧...”

    贼兵眼见山上来敌，顿时一阵慌乱，然而当他们看清了郑军的人数后，放松许多，不过一百人，纵然以高打低也挡不住几千号人的冲击。

    叶祝居于后方指挥战斗，远眺到郑军下山，就立刻命令前军进攻。

    单只看一眼，他就知道这些人前不久还是地里的农民船上的渔夫，cao练时间绝对不长。

    这样的军队和他手下裹挟来的村民没什么两样，更让叶祝感到激动的是这支百人官军武器精良，竟然装备有葡萄牙火枪，稍微一推测，他就笃定这是郑森募来的队伍了。

    “不要紧张，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开枪！”

    安东尼看到周围拥上山的贼军队形散漫毫无战术可言，手中武器也是多为长枪短刀草叉等，鲜有火器，心中大定，一边安抚手下新兵不要害怕，一边命令家人摇旗。

    西月寨上的郑森看道安东尼摇动的红旗，冲身边郑肇基说道：“去通知施琅，让他准备随时出击。”

    郑肇基向来喜欢热闹，今个瞧见这等杀贼的乐事，硬是要跟来，郑森也没办法，就让他在后面做做传信的活儿，也算锻炼一下。

    郑肇基跑去西月寨山北报信，郑森继续关注山坡上的战斗，脸色逐渐变得沉重。

    新兵到底是新兵，只训练半个月的恶果出现了。

    贼人如狼群一样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叶祝充分发挥了人数优势，对这山坡上的一百郑军投入了两千人的兵力！

    其中，五百老贼作为主力压阵，前方则是一千五百的被掳村民当炮灰。

    整整二十倍的相差兵力，饶是安东尼也觉得压力倍增，何况岭口新兵？

    有人开始颤抖，队形渐渐不稳，安东尼拔刀冲新兵怒吼：“都给我站好，不许动，不许动！”

    这一嗓子只是缓解了情况的恶化，贼兵贴近二百米，一百五十米，安东尼还是没有下达开枪的命令，新兵里有人忍不住了。

    “老爷，开枪吧！”

    安东尼大怒，这群新兵蛋子果然靠不住，这还有一百五十米的距离呢，现在开枪命中率只有不到四成，以五十个火枪兵、三十个长枪兵、二十个刀盾兵组成的部队想要阻挡两千人的进攻，不保证至少六成的命中率只有死路一条！

    “违抗军令者，斩！”

    安东尼歇斯底里吼道，但他这个黄毛番人显然压不住队伍，队形开始动荡，隐隐有朝后方溃退的迹象。

    “退者，诛全家！”

    郑森在山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眼看新兵队撑不住，急忙大声喊道，接着拿起身旁的一杆火枪招呼他旁边的黑番卫队跟上。

    “嘭！”

    一枪，郑森没有犹豫，将火枪递给跟在身边的甘辉：“去，带三五十号人绕到马山寨，多带些军旗引火之物，在南溪上游给我造出声势来，快！”

    甘辉有些懵，接着连连点头，转身挑了几十人匆匆下山直奔马山寨。

    在郑森前方不到三百米的地方，一个转身想跑的新兵踉跄倒地，胸口正有一个血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