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暗流(上)
看到顾心柔和她的对手换完衣服,从更衣室前后脚出现,我不禁嘴角抽了抽。对手是一个一米八的肌rou女,作为一个女生身高与我相差无几,肌rou比我都结实。再观其神态面容,毫不夸张地说,完全就是个长得白皙些的男子拳击手啊。 反观顾心柔,刚刚够一米六的个子,看起来柔若无骨清秀可人。但我知道,以貌取人这四个字如果对手用在了她身上,绝对会输得很惨。 以她之前的话是这样解释自己怪力的:“嘛,有些人天生骨骼密度高,转换体内能量为力量的效率也更高,可以归结为天赋吧。” 城镇中许多人都知道顾心柔,大部分也都知道那一个好事者起的名号,不过关于她怪力的就没几个人知道了。她平时一派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作风,不是在四处乱窜,就是猫在店铺中或家中捣鼓着什么。她的货物也通常走精不走多,像情报买卖一类的更连实体都没有,当然不会有几个人有荣幸知道她怪力的事实。 所以当她缓缓走上擂台时,观众们无论是城镇的原住民还是外来者,全部呆住了:这么个清秀可人的小姑娘,看上去柔弱无力的,比赛搏击?一时间所有人的心里都泛起了诸如此类的嘀咕。 对手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咧着张大嘴,声音很是刺耳地笑道:“哈哈哈哈……不是吧?!这是什么意思?想陷害人也没有这么来的!因为你看上去一拳就扁了啊!小meimei!” 顾心柔没有理会她,只是默默握紧了拳套下的双拳,架好步子进入了备战状态,活像一只准备对猎物发动致命一击的雌豹。见此,对手依然没有收起笑意,只是漫不经心地挥出了一拳,似乎根本就没把顾心柔放在眼里。 然而她注定要后悔。 顾心柔只是微微一侧身,就躲过了这一击。紧接着又是一击侧拳,被她一步后撤轻易躲过。体形差距在这时反而成为了肌rou女的劣势,因为不管她如何变幻拳势,连续十数次攻击连顾心柔的衣角都没能蹭到。当然,规则里并不限制使用腿法,眼见得拳法无用,对方一记扫堂腿就踢了过来。顾心柔先前表情一直淡漠如水,这时却突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只见她前臂一伸,便快如闪电地向对方那只扫来的腿缠去,握住对手脚腕后便向下一拗!这一下,对手为了保住脚踝,只好顺势仰头翻身,双手撑住地面落地,借此摆脱。 但当肌rou女从地上一跃而起,于空中转身将落未落之时,却又见顾心柔一拳袭向她的肋部。这一拳角度非常刁钻,加之肌rou女身处半空,身体本能地想要挡下这一击,又不好找到一个方向卸力。在退也不行防也不是的情况下,刚一落地肌rou女就只能硬吃了这一击。肌rou女急退几步,脸色稍微涨红,显然这一拳力道不小。 “好!”台下的观众爆发出惊天喧哗,这一套反击每一步都将对方算的死死的,就仿佛是对手自己撞到了顾心柔将要挥出的直拳上。因为在多次拳法不中后,下意识的反应自然是用腿法一试,却不想到顾心柔以进为退,利用她的攻击反攻;若是肌rou女想要保住对战斗至关重要的脚踝,就必然要顺势向下倒去;之后跃起转身时无处可依也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了。 肌rou女的脸色十分难看,不只是因为被这一拳击中,更多的则可能是因为后悔——轻视敌人,给她带来了代价。 一击得手,顾心柔并不做停歇,连续发动了攻击。与肌rou女显然受过专业规范的格斗训练不同,她的招式更像是所谓“街头格斗术”,当然也可以叫“混混拳”。不同在于,正规的格斗比赛往往不允许直接击打致命要害,也在更多战斗方面的细节有着要求,否则就会被叫停;但街头斗殴的小混混们可不会管那么多,更不会有人吹哨叫停他们的战斗。因此正规格斗术,更多是以力量寻求对方弱点攻击制胜,一场比赛下来通常防御的重要性大于攻击;而街头格斗术,往往用在打群架的场合之中,追求一击制胜,多攻少守,取灵活弥补防御的不足。 当然,现在两人是一对一不错,理论上肌rou女的正规格斗术似应更占上风。但顾心柔与小巧灵敏的身影所不相称的爆发力,显然一时间让肌rou女难以招架——碰都碰不到对手,又谈何寻找破绽招架反攻呢? 现在顾心柔就是不断地攻击对方琵琶骨、肋间、腕踝部甚至头面部,以一种近乎舍弃防御、双手齐出的速度快速进攻着。这让对手颇为狼狈,只能被动地拼命防守。好不容易抓到的反击机会,又会被轻易躲闪掉,好似顾心柔事先知道一切一样。至于以对攻这种手段试图扳回局势,在一次对拳后手腕的疼痛告诉肌rou女,这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并不像一般认知中的格斗擂台,这一个临时搭建的擂台并无绳栏。终于,在对方已经因高强度的防守,和无时无刻担心被击中要害的精神压力下疲累不堪时,顾心柔脚步轻移瞬间来到肌rou女身后。只见她双手同时变拳为掌扣在肌rou女背后,劲力一吐便将其击落擂台。 后面四场比赛,也没有任何悬念。虽然与先前那肌rou女(我后来知道她叫玛丽)一样壮实健美的女选手有两个,走灵巧路线的女选手也有两个,但没有一个是兼顾力量、灵活甚至还掌握多种格斗技巧的顾心柔对手。说实话,那些力量型的选手碰不到她,灵活型的选手即使把拳头挥过来无法躲避,她也可以以拳对拳,对手也绝对占不到便宜。也是毫无悬念的,她以五场全胜的成绩拿到了女子组第一,更是唯一一个连疗伤药水都没用上的选手。 “心柔啊,这么厉害干嘛不去报男子组呢?反正也是打不过你的吧?”眼睛在刚刚下场的顾心柔身上扫了一遍,我笑嘻嘻道。 顾心柔狠狠瞪了我一眼,愤愤道:“手也会痛的!我还没能耐到那地步!你想我受伤嘛?!” 我瞟了眼她下垂的双手,指节间确实有些红了,哪怕我再蠢也知道玩笑开错了,连忙补救道:“不会不会,咱们的心柔这么漂亮我怎么省的让她受伤呢?” 她这才脸色稍缓,道:“四项第一我们拿了三个,应该够了吧?” 我点点头,道:“本来还不确定,但现在我确定了。” “嗯?” “那个建筑比赛和我并列的女孩记得吧?” “怎么?还惦记人家呢?” 我脸颊肌rou抽了抽,这话说一半确实难顶啊,于是连忙用下一句话堵住她的嘴:“她跟那个鉴宝比赛跟你并列的老头是一队的。”我朝不远处的一支队伍望了望,那里,老者正与女孩耳语着什么。 “但是他们可没人能参加搏击比赛,所以我们赢了?” “差不多那个意思吧,可能还得拜驳论赛的选手所赐,但应该没问题了。” 结果没有意外。从奖台上捧下奖杯,顾心柔是rou眼可见的开心,小嘴咧得都合不拢了。 “别得意忘形了啊,这奖杯虽好看可能也很贵重,但它可有更重要的任务。”我提醒了一句,但是她依然把眼神死死地盯在那四颗宝石不放,结果还得我拖着她的手才能顺利离开喝彩的人群。 恋恋不舍地收了奖杯到储物空间中,她迈步坐上自行车后座道:“去拿装备前,先去我的店铺一趟。” “干嘛?”我习惯性地问道。 “送你个东西。”顾心柔眨着一只眼对我俏皮一笑,我也笑着摇摇头不再言语。 一路无话。到达后,她叫住了我,独自进屋去了。不多时,只见她提着一个透明口袋就出来了。 “这是?”虽然少见,但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储物空间,十八位制的。”她笑着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来,我却惊得没敢接。 “这,这得有十枚金币吧?”我问道。 “其实对我来说一个铜板都不用,是我一次情报买卖的客人送的。”她依然笑嘻嘻道。 “这……不好吧?”我为难道。 顾心柔表情变得认真了些,盯着我的眼睛,道:“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吧?” 我点点头,十五年的友谊是无论如何都否认不了的。 “那不就完了。”说话间那个透明的口袋,也就是储物空间已被塞到我手中,“直接捏碎就好。” 我依言照做,倒是没想到这本是金属打造的物品,摸起来却和一块橡皮泥一样。可当我用力时,它又好像是一块脆玻璃,破碎后化为一道光进入我的脑海中了。“好了,意念一动就可收放物品了,很方便的。” 那道光进入脑海后,我便在其中看到了十八个方块,皆为空白。意念一动,口袋中的钱包就消失在裤袋之中,同时出现在十八个方格中之一。 “走吧,去舅公那里拿装备吧。”她恢复到笑嘻嘻的模样,已经坐上了后座。 “那是我三舅公,不是你的,放尊重点。”我略沉声道,给她泼了盆冷水。 “哦。”她嘟着嘴应了一声,不再言语。 到了铁匠铺,三舅公已经拿着剑和盔甲迎着了。道谢过后,我接过了那把手半剑,顿时感觉手上一沉,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里。锁子甲与一般书上描述无二,小指粗细的锁链,把前胸和后辈保护起来。我颇满意地望了那锁子甲一眼,将两个物品都收进了储物空间。三舅公挑了挑眉头,显然对此有些惊奇,但也没有言语。 三两寒暄后,我们各自告别回家吃晚饭了。 如何打发父母的理由自不用说,毕竟二十岁大的人了,想管也管不着了。倒是明丽好像看出点什么,凑过来问道:“哥,你其实不是去宣虎哥家玩吧?” 我瞄了他一眼,已经大概明白她在想什么了,道:“我不瞒你,的确不是。” “嘻嘻,”她坏笑一声,“是去找心柔姐吧?” 我没有言语,但神情已然默认。 “那我就不打扰啦。”说着她就拔腿要跑,却被我一把拽回,沉声道:“想什么呢?” “嘻,要我当电灯泡吗?”她眨着眼笑道。 看着她这样子没个正经,我也只能心中暗叹,默念了无数遍“我惯的我惯的”,因为这确实是事实。 “怎么猜出来的?”我淡然道,因为我明白如果我表面显出点什么神色,明丽就肯定没完了。 “唔,这不难啊,你这两天都跟她走在一块吧?”她嘟嘴道。 “你这丫头,跟踪我啊?”我敲了下她的脑袋。
“那个寻宝之令,是你的队伍吧?” “你去看比赛了?” “嘿,城镇十大美女参加搏击比赛大获全胜,对手连蹭都蹭不到这种事,已经传遍整个镇子啦。不过心柔姐这么厉害,哥以后可要吃苦头啦。” “贫嘴,”我笑骂道,“去忙你的吧。” 圆月高悬,本应温润的仲春夜晚,今夜却刮起阵阵阴风。传说月亮是一只能洞视人间善恶的神眼,善者望月则照见至善,恶者望月则荡涤至恶。但今夜月明星稀,那惨白的光线打在身上,让我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本来我们是打算明天清早再拿着那奖杯去交换人质的,但是顾心柔再三说晚上行动对我们有利,也就改变了计划。现在我们面前看上去有些破旧的城堡,是旧时代流光城领主的杰作,古色古香,据说已有数百年历史。城镇中的居民从不到这个偏僻的地方来,不仅是因为黑暗和破损的城墙下,怪物出现的频率更高,更因为对这座城堡的崇敬。有传说先前最后一代领主是个云游行医,一生游历四方救人无数。 只不过这些传说显然不在外来者当中流传,当下,荒废的庄园门口就有两个眼睛贼亮的少年负手而立。 “站住,什么人?” 顾心柔一迈步,一块铁牌就被扔到那瘦高少年手中,他仔细一看,道:“顾小姐,进来吧,帮主等候多时了。”接着便向着庄园行入带路。 我们两人紧随其后,夜色当中有点难以看清杂草丛生的庄园路况,四周散布的树木也多少遮挡了视野,使我没法找到第二条出庄园的路——要是发生冲突的话,这可不妙。暗暗摸了把卫衣下隐藏的锁子甲,算是稍稍安心了些。 “这里是红狮帮的领地,近几年在附近几个城镇,红狮帮已有成为第一商帮的势头。但实际上,他们也兼职很多地下交易,想不到把手伸到这里了。”路上,顾心柔对我耳语道。 我点点头,同时依然在四下张望寻找其他出口,但直到行至城堡门口也没有发现。瘦高少年此时告退,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算是见过面的熟人。 “呵,没想到今晚帮主说的贵客是你们两个啊。”大汉冷笑道,正是先前遇到的虎哥,“不过你们也算有点本事,奖杯让老子看看。” 顾心柔冷道:“东西,只能当面给你们帮主。” “看看也不行?” “不行。” 虎哥自讨没趣,也闭了嘴安静带路。城堡大殿中高高在上的石质主座,一个神情阴鹜的男人翘着二郎腿。见到顾心柔,他也不废话,问道:“东西呢?” “我们要先见到人。”我适时补了一句。 男人看了我一眼,突兀道:“我姓秦,你们可以叫我秦帮主,这里真正的主人。” “你的名号我知道,人呢?”顾心柔淡然道,从一开始就没给这秦帮主什么好脸色看。 “那老头在地下室关着,好好的。” “那带我们去见他。” 他站起身走向一处偏门,立刻便有两个护卫随其而行,又另有一人跑到那偏门前用钥匙打开了它。 “两位,请吧。”他头也不回道,在三个护卫的拥护下走入门内。我靠近一望,那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楼梯,因为壁挂火把并不太亮,看起来一片昏暗。阶梯尽头是一处看起来像监狱的地方,而当我们走下楼梯穿过门廊,已经有两个大汉押着一个大约六旬、面容和善的老男人站在不远处。看到顾心柔,老伯似乎有些惭愧,道:“连累你了顾姑娘,还要你来赎我这一把老骨头。” “没事的金先生,您没事就好。”顾心柔对老伯安慰道,随即转向一旁的秦帮主,意念一动便有一个金灿灿的物品出现,“你的东西。” 秦帮主点头示意,,马上就有一个大汉过来,一手接走奖杯另一手则把老伯甩到我面前。眼看老伯腿软欲摔,我赶忙一把拉住了他。 “谢谢啊小伙子,”老伯站稳后,有些虚弱地道,“两三天没吃饭了,腿肚子发软咯。” 该夸这秦帮主的是,他确实是个守信之人,直接就把我们三人给轰走了,迫不及待地跑回去看那奖杯去了。 “我们先送先生回商队驻扎地,然后躲一段时间。”离开庄园一段距离后,顾心柔突然有些急切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