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起因只是一把抹灰的瓦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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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为什么啊?这个怎么不能带过去?” 刚刚准备拿起工具包就过去安检,赶地铁班次的几个工友齐齐愣住,也包括他。 这几个人都露出不解之色…… 随即,涌出的是一股火烧眉头的焦急与慌忙,包括他在内的几个人全都像热锅上的蚂蚁,面面相觑,手足无措。 他说道:“不行啊,我们急着赶工,如果我们不能现在立马赶过去的话,今天项目检查出事,老板肯定就不会给我们工钱了……” 因为这困窘状况,他一个老实本分人急得满脸通红。 所有工友都急不可耐,要么求救般的眼光看向他,想让他这个工头求情,要么局促不安,表现出更加无助与糟糕。 面对这些穿制服的地铁安检员,他们所有人都有一种天生的畏惧,所以不敢争辩,或者怯于争辩。 只有他鼓起勇气,还是脸色通红地争道:“这些瓦刀只是用来抹灰的,它们不会伤人——” “对不起,先生,按照沐蚀市地铁管制条例,您这些工具都属于危险器具,所以不能通过安检带进去。”穿制服的安检员表情生硬地讲道,一边说,一边示意同事来将东西收缴。 几个人围了上来。 “如果你们要进去的话,可以将东西保管在我们这里,只不过要收保管费。回来时可以凭票取走你们的东西。” 话还没说完,已经有几个工友脸色大变,立刻情绪激动地大叫道:“凭什么,还要收钱……” “是啊,为什么还要交钱?!那我们不进去了……” 但这番话,立即又遭到其他工友有些惊慌地反对:“不行啊!不坐地铁的话,我们赶不过去的。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施工老板那边要我们7点赶到……” “老张,你……你想想办法啊!” “张头儿……” 所有人目光忿忿不平,或者焦急地看向“他”。 原来,他姓张。 …… 安检员冷冷看向他们,让人停下收缴这些瓦刀的动作,说道:“你们不愿意寄存保管也行,请出门找公交站台搭乘公交即可,或者自己打车,那样就不会禁止带这些工具……” “什么?”工友们更加情绪激动起来,叫声越来越大,引起周围人旁观,sao乱扩散。 张头儿他十分的窘迫,无能为力,看向四周而感到无地自容。但那股憋屈劲不断加深,令他气得颤抖。 他当然明白赶公交不行,必须得搭地铁,否则不能按时到场。施工老板一定会扣他们钱,甚至这两个月的工钱就得全部打水漂。按照协议,项目出事了……到时候甚至还得他们赔钱不可! 他只好在人群中举起手,一个愤然憋屈的大叫,高嚷申辩道:“这些是瓦刀!——瓦刀!!你看清楚了没有?它们只能用来抹灰,伤不了人的,怎么会是危险器具呢?我们不管,必须得进站……” 他的神情越来越窝火和激动,叫得愈发厉害,仿佛要了他命一样:“我们就要进站!你这是不讲理,哪有这种事,这都是钝刀,都是没开锋的刀,只能用来砍砍砖头,怎么算危险东西?我们要进去……我们要进去……” “不能进去!!” 那为首的安检员脸色铁青,立刻沉下来,厉声喝道:“如果强行进站,我就要喊地铁警察了啊。违反管制条例,需要被拘留,你们想清楚了吗……” “……” 这场矛盾冲突很快闹得越来越大。 已经有人拍照和摄像,然后传到网上。 地铁运营公司也是冒出火气,动了真格,立刻喊来警察要将他们拘留,但他们仍旧据理力争。可他们又如何争得过?最终的结果仍然是被一群人灰头土脸地赶出地铁站…… 刚出地铁站没多久,几个人越想越气,当着早高峰的人流便在入口处破口大骂,狂飙粗口。 很快,施工老板的电话打过来。 声音从听筒里刚刚冒出,便是震得耳朵发麻,无比气急败坏道:“你们干什么吃的?为什么还不来?!说了今天要检查,要人够数,你们没听明白吗——沃艹了,你们这群狗东西就知道坏我事。告诉你们,这工钱一分钱都没了,呸!老子就是给狗也不会给你们……” “……” 更多的污言秽语,更多的问候祖宗母亲,更多的负面情绪像漆黑扭曲的影子一样溅涌而出,像那个恶臭老板的口,像这地铁站人流一张张望来的鄙夷而惧怕的脸…… 张头儿的情绪崩溃了…… 他脸色涨红,鼻孔里喘气不停,胸膛起伏。 最终狠狠地薅起自己的头发,眼睛充血。 …… 大半天后。 他们绕了整整一个沐蚀市,不知道转乘多少趟公交,才找到施工老板,然而施工老板就是一句话:“滚,项目被上面罚了,没钱给你们了——” 几个工友一起争辩,争辩不过就吵。 施工老板显然情绪不佳,更是像只发怒的狮子一般,红着眼睛,凶神恶煞地看来,忍不住激动骂道:“你们害我被罚了钱,还想我给钱给你们?!草,老子没找你们赔钱就谢天谢地了!!你们是什么猪狗不如狼心狗肺的东西,这些天的伙食费我还没跟你们算呢……” “……” 更多的污骂脱口而出,唾沫星子不断,怎么又能敌得过?他们不是这位施工老板的对手,轻而易举地被扫地出门。 项目工地不让他们进了,安全帽被收缴了,工牌也被拿走了…… 随后一段时间,他们急了。 苦不堪言,走投无路。 只能每天追着这个施工老板跑,要他给钱,要他结账,要他兑现承诺。 张头儿在其中渐渐被疏远。 因为他的无能,他的几次决定错误,他的奋争不力,导致他们陷入这种处境。钱,钱拿不到,活儿,活儿没接几个好活,一直疲于奔命,一直受尽白眼。 于是,责怪开始纷纷落在他身上,甚至变成狂风骤雨,极尽刻薄,忘恩负义…… “都怪你!” “都怪你!!不是你的话,我们能落得今天这样吗……” “没错,全部都怪你……” “……” 不断的责怪与辱骂连续不断地飞来,指着脊梁骨戳,指着脸门骂,唾沫横飞,不堪重负,让人背上的压力越来越大,让人的头颅越来越低,让他脸上的阴影越来越重…… …… 这一天。 他终于听说施工老板又接到了一个新项目的开工,那就是“天北中金大厦”。于是他急急赶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庭广众与众目睽睽之下,字字泣血地站在那混凝土搅拌车上,高喊不公:“姓林的,还钱!!姓林的,还钱!!拖欠工钱不结,你还有脸接新的工程……” 讨薪闹事的横幅拉得极醒目,场面一时惊人。他不知道从哪里问来的方法,这样就可以逼施工老板退让,甚至还能要求赔偿一笔大的。
后面被人强行拉扯下来,被人驱赶,被人暴打,他也始终没有屈服,哪怕退让一丝一毫…… 一次不行,那就来第二次。 两天不行,那就来一星期。 一星期再不行,那就一个月,总之闹得他们无法安宁,自然就会给钱…… 他唯独没有注意到,那些底下看着他闹事的乌泱泱的人影越来越黑,越来越愤怒,越来越阴暗和糟糕透顶…… …… 终于,姓林的施工老板受不了了。 因为他的持续闹事,建设方、总施工方、监理方,甚至连议令厅和银行那边也开始传来压力,这个姓林的老板备受指责。建设方、总施工方、监理方一次次劈头盖脸地训斥他,让他解决。 “你看看你这都干得什么事?!这么闹下去,你和我们都有好果子吃吗?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的资金链越来越紧张,越来越危险了……这样再弄几次,我们所有人都得一起玩完!你听明白没有?” “我也不想啊,可这狗玩意现在狮子大开口,你们不是不知道……” 姓林的施工老板暴跳如雷,大吐苦水。 …… 张头儿次日又来了。 这回他甚至带着铺盖儿,准备长期维权,准备晚上都住在混凝土搅拌车上,这样谁都没办法悄悄撵他下来。 他晚上开始用喇叭喊话,搅得附近不得安宁。 夜晚的寒气愈来愈重…… 施工老板们甚至只能在晚上也派人看着他。姓林的施工老板最终有一天大半夜来了,阴沉地看着他,说:“你究竟想怎么样?” 这个人的眼睛里冒出一丝恶毒。 可惜,他半点也看不见。 他还站在高高的混凝土搅拌车上,死死不服输,执拗无比地撑着,又像是露出一丝庆幸和志得意满。终于,这座城也有一刻向他妥协。 他脸上有些笑容,叉着腰站起身,想要说上一句话:“我只想得到我应得的,你知道的,我没有要求额外的,你……” “……” 姓林的施工老板却只是暗中挥了挥手。 于是,那晚就有一个惊恐的影子掉了下来,就连惨叫声都轻易地被后续轰隆启动的搅拌车掩盖,姓林的老板脸上终于露出阴恶笑意…… “终于,死了啊~”黑暗里多了声叹息。 随即—— 是一阵阵“嘻嘻嘻”毛骨悚然的尖笑,细碎如同恶鬼低语,好像毛发与骨头正在摩挲,无数牙齿偷偷作响。 …… …… 然后,霍焱止便看到了“它”。 大厦里仿佛多出来另一个十八层,霍焱止站在此处,就像站在深不见底的空旷洞xue之中,漆黑不见五指,四周吹来阴森森的冷风。 密集黑黢黢扭曲的阴影在面前头顶不断汇聚,犹如乌云压城,更像是深海幽波……nongnong的窒息扑面而来,各种阴祟的视线都仿佛藏着黑暗里,透着十足狡猾而贪婪。 彻骨的寒意终于涌现。 “所以,这就是你的故事么?”霍焱止抬头,有些吃力地揉了揉眉心,然后咧嘴露出大白牙。 …… “啪”的一声,整个隐藏的十八层里亮起猩红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