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萝拉斯图亚特

    伦敦，圣乔治大圣堂。

    这个地方被人们称作教会的时候比较多，称之为大圣堂的时候相对来说比较少。在从某种意义上讲并不是特别显眼的建筑物中，英国清教实质上的领导——最大主教(ArcBishop)萝拉·斯图亚特悠然地出现了。

    现在是日本时间的早上九点，但是作为世界标准时间的英国刚好是午夜零时。

    和一国之都无关，建筑物的周围被寂静和庄严包裹着，在轻柔的黑暗和清凉的夜气中，一天的终幕被拉上了。

    在吹熄了蜡烛的大圣堂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

    萝拉在说教坛的眼前放了一把椅子，在上面坐了下来，她身上穿的虽然是纯正基调的修道服，但也有黑、红、绿、紫、金丝、银丝等其他的色彩，正式的服饰和用到了全部色彩的各式各样的装饰对比着，上面还有高位圣职者专用的俗丽的装饰——这就是所谓的外出用正装。

    十字教的社会关系大体上和文化圈是一样的，服装就是表明自己身份和立场的东西。这么说明或许有些生硬，其实就是厨师的高帽啊、学校的制服啊，类似于这些的东西。

    和一般的修女不同，像萝拉这样要在各种地方出席的人，为了配合不同的季节、时间、场合、仪式、立场和意志，需要准备无数套的修道服。

    其中有为了尊重对方而特意准备的地位较低的迎客装的时候，也有为了表示自己的气愤特意穿上比对方地位更高的装束去开会的时候……类似的做法有很多种，又复杂又麻烦。

    【在主的面前，所有的人都是彼此平等的兄弟……说的倒是挺漂亮的。】

    站在这个立场，说出这样的话，最大主教会对此嗤之以鼻么？这种程度的作法，对于萝拉来说太过繁琐了。

    她华丽的容姿并不是依靠漂亮的服饰，她最大的特征是有身高2.5倍长的漂亮的金发，平时都是把头发扎起来，不过现在并没有这么做，被解下来的蓬松的秀发，越过肩头向前流动似的垂下，余下的部分就那样顺势铺在了地面上。

    在椅子上落座的萝拉，膝盖上并排放着金色和银色的梳子，她在梳齿长度、粗细，间隔都不同的梳子中挑选了一支，要把自己的长发当作竖琴的琴弦似的，一缕一缕细心地从梳子上通过，她那头比自己身高都长的秀发，即便伸出手也是够不到发梢的。

    萝拉的头发一点一点地慢慢向身边移动，一不小心，梳子落到了地上，那金黄色的秀发也忠实地展现了这一点，垂下来的样子犹如拍打着海滩的波浪。

    全部的头发都通过了梳子以后，就换别的梳子，别的梳子用完了就再换另外一个……重复的动作长时间地延续着，好像按顺序使用梳子有着十分重大的意义。

    长长的秀发碰触到的与其说是穿过有色玻璃窗的月光，不如说是说教坛上放置的液晶显示器的光。

    显示器和通信设备伦敦里有，是从学园都市协力派的机关临时拿来用的，本来这个是史提尔的工作，不过他现在并不在英国。

    “这个是移动电话那类的东西”神裂火织说过好几次，并决心要亲手将这个最新锐的机器连接上，但正座着的她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盯着使用说明书看，最后用被遗弃的小狗般窘迫地目光回望着这边。

    【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显示器里面传来了让人不快的声音，这个声音的主人，是男是女、是大人还是小孩、是圣人还是囚犯……全都不清楚，萝拉也没有看向那边，反正，里面映出的是那个倒立悬浮着的“人类”。

    学园都市统括理事长，亚雷斯塔。

    萝拉保持着头发从肩上垂下的样子，静静地回复说。

    “不明白么？整理头发啊，得到了女人的身体，本来是不能让男士见到的。”她淡淡地笑着，“几世纪前在英国贵妇人之间，有通过沐浴太阳光和月亮光的方式对头发进行灼烤的事情。那种整理出来的最好看的金发被称作‘阳光之发’，能做出这种头发是最大的美德。不需要用到染料就能办到，不是很有风情的事么？”

    萝拉得意地回答着，但显示器那边却没有回音。`

    她歪着脖子看向液晶画面.

    “咋啦？人家问你话的时候居然沉默……”

    惊讶的话语说出，可还是没有回音。

    想了很多值得怀疑的地方，然后那个机械体终于开口了。

    【不……这个是之前就想说的话了。】

    “嗯？”

    【老实说你的日本语很奇怪，或者说你把我们都当成了“小笨蛋”，这到底是哪种情况？】

    噼地，萝拉的动作僵住了。

    在头发中滑过的梳子，轻轻地颤动着。

    “你你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对不相信主的人用不着讲究礼数，对你们使用粗杂的语言就足够了。”

    【这样啊……不，那种充满独特性的口气只要是你喜欢就好。但是如果对此感到烦恼的话，还是请一个日本语讲师比较好！我可是统治着学问的街区哦！】

    “呜呜！我才不会烦恼呢！为什么我要为了一个极东地区小国的不便利的语言而多费头脑！？”

    “沙沙！！”快速梳着头发的萝拉大声的叫着。

    显示器那边又没音了，没有旁人的大圣堂里只有梳头的声音在空中回响。

    接下来，话题稍稍发生了一点改变。

    【可是，在客人面前梳理头发又是怎么回事啊？原本，你就应该待在适合会谈的场所吧！】

    虽然不喜欢这个话题，但觉得至少能岔开刚才话题的萝拉，口气和态度都稍稍冷静了一些。

    “没时间啊，本来，夜晚的这个时候，就是妇人们在寝室里整理自己装束的时刻，一边打理头发一边闭目小憩呢！”

    【嗯，那个结果就是刚才你所说的‘阳光之发’吧！使用月光大概是迷信吧，太阳的紫外线倒是具有褪色的效果。不过根据书上所记述的受害情况，我还是给你一个提示……会脱发的哦！】

    “………，在发展外交关系的时候，这还真是相当粗暴的台词呢！”

    萝拉的视线移动了，像绒毯一般垂在地面上的秀发，正反射着液晶显示屏的光芒，被细心梳理过的充满金银光辉的头发上，混入了红色、蓝色等其它的颜色。

    粗暴啊，她再次嘟囔道。

    “对了，在这个时间让我和你联络，是有什么意图要传达么？好歹先确认一下，另外，能和选择这个时间的我交谈真是谢谢了。”

    【有时差的所以不用在意，这边正好是开始工作的时间。】

    “我是说在工作的时间打扰你很不好意思。”萝拉看着自己的头发反射出来的光，“那边正在举办开幕式吧？作为领导人的你不是有义务去台上致辞的么？”

    【你觉得我会这个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吗？】

    “呵呵，也是啊，还算懂得礼仪的意义呢！”萝拉头一次正视着放置在说教坛上的显示器。

    透明的，圆筒形的水槽里充满了红色的液体，在那里面悬浮着一个倒立的人，这个穿着是绿色的手术衣的人，怎么看也不是能在公共场合露面的。

    而且，他在以后的一千年里也会继续保持着这个姿态（也许吧，详细的情况萝拉也不是很了解）。他要是经常出现在公共场合的话，人们肯定会觉得奇怪的，不过，像改头换面那种，让人们发觉不了的手段要多少有多少。

    萝拉斯图亚特的实际年龄也不是看上去的那样，她不是那种见到他人出糗然后吸取教训引以为戒的人，而是会走上前去爆笑一通的那一类。

    “那就别犹豫了赶快说正事吧，嘛，这边的时间不多了，所以请你简明扼要地把情况介绍一下吧！”

    “呼——”显示器里叹了口气。

    【……是有人入侵学园都市的话题。】

    “嗯！”萝拉点点头。

    “你那边的话，现在已经无法将入侵者和一般的来访者区分开了。因为人太多，警备工作已经无法轻松进行了。”

    萝拉在这一点上深有体会，祭祀、圣诞等举办大规模集会的时候，为了完成重点警护的任务，而展开的真正完美的防护体系的话，就要把一般参加者的行动限制住，但这样可能会给原本正常进行的日程表带来恶劣的影响，所以为了不让人群的流动彻底断绝，还需要准备某种程度的“娱乐”。

    “看准了这个时机，魔术师对学园都市出手了呢，根据我们这边（英国清教）的情报，现在确定了两个人，作为罗马正教的重要任务，她是被雇佣了的送货人。”

    【送货人吗？你确定？不是以战斗和破坏为目标的工作人员么，这是怎么回事？】

    “是的，送货人欧莉安娜·汤姆森，雇佣她的人是丽多薇雅·萝莲洁蒂，她们的目的是取走某个物品。”

    萝拉拿着放在显示器旁边的纸制资料在摄像头前面适当地晃动着，上面虽然是只有一部分的纤细的文字，不过对方是以没有不知道的技术而驰名的学园都市。

    “看不懂”这种粗浅的台词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首先是欧莉安娜·汤姆森，听名字就知道是英国出身的，现在应该是意大利国籍，她是被称作‘追迹封锁’的魔术业界里屈指可数的送货人呢！总是悄悄地四处逃跑，就算见到了她，也会在追击中丢失目标。”

    准确的说，欧莉安娜是为了甩掉敌人的追击而不择手段的女人，而且，她能知道追击者的全部动向，以事先获得的情报来制定对策就能简单地甩开追击，欧莉安娜·汤姆森可以炸掉桥梁，制造火海以及将无数的陷阱像土特产一样地放置，让后续的追踪者的脚步一个一个地被击碎，进而安全逃脱，她是一个拥有各种各样办法的魔术师，还是个偶尔也会利用一下人情的美女。

    欧莉安娜原先的国籍还是英国时，她就和英国清教在伦敦发生了数次的冲突，虽然这么说，但实际上追踪欧莉安娜的是“必要之恶教会”，在追踪的途中，他们被和魔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自称她的不二亲友”的人阻碍了无数次，她并不是个简单的战斗狂，而是会把老百姓当作“人rou障壁”来活用，一旦混入人群就会销声匿迹的人。

    “然后是丽多薇雅萝莲洁蒂，罗马正教中也是个异类，别名是‘告解的星期二’。擅长向不被社会接受的人传教，并且为了更进一步传教而奴役他们。”

    这位和欧莉安娜不同，是教皇领地梵蒂冈出身的纯粹的罗马正教徒，为了让更高的位置上能够有自己的位子，在世界各地辗转的她广泛地宣讲教义，这边也称她为“为了传教什么事情都愿意做的女性”，做为对她功绩的奖赏，教皇亲手赐予了丝绸的装束和白金杖，但她一秒也没犹豫地将其全部转化为了旅行的资金。

    就这样，丽多薇雅以“救赎”和“为了拯救更为广大的人们”为目的集结人才，直到现在也没出过门的这些天才，实际上是凶恶的犯罪者和邪教的崇拜者——都是人类社会中的问题人物，搜寻并集合被处刑了也不奇怪的人才是丽多薇雅的特点。

    她进行侦查的嗅觉能力可不是盖的，而且统治、管理这些能制造麻烦的人才的能力也是非常的出色。

    罗马正教虽然也杀死罪人，烧死异教徒，可是对于真心悔过的人来说一般不会再次进行攻击，不过讨厌这些“不适合社会之人”的一部分上级把欧莉安娜当成了眼中钉，而且，对于英国清教最大主教的萝拉来说，她也是个难缠的对手。

    明目张胆地妨碍魔术师的培养是不可行的，所以妨碍那些向圣书祈祷着的不幸者们，反而会让这边成为恶人。

    【你们那边的世界，对这两个人的面目是非常了解的么？究竟有多少程度的了解？这我都不是很清楚，然后，在她们背后的人是？】

    “跟你直说了吧，现在的情况下，最可疑的是俄罗斯成教的尼古拉托尔斯泰，他是司教级别的干部。”

    尼古拉不具有罗马正教中的“异教徒废绝”那般的攻击性，他是喜欢在两个组织的争斗之间坐收渔翁之利的人。

    【那么，关于送货人她们企图搬运的东西……可以给我们进行一下说明么？】

    “名字和形状都不进行说明的话，你们那边也追踪不了啊。”

    萝拉的视线从说教坛上的显示器离开，一边说着“来喽”，一边将在地面上放置的某个东西拿了起来。

    【剑？】

    “这个是复制品，从大英博物馆里借来的，不过这个和你所看到的这样，魔术效果什么的一丁点儿都没有。”

    萝拉手里拿着的是用大理石制作的剑，剑的长度大约有一米半，剑宽……剑的护柄左右各有35公分，加起来大约有70公分，剑体的直径差不多有10公分，由于是复制品，所以没有开刃，剑尖就像被削过的粗头铅笔似的。

    “它被称作【刺突杭剑】。详细的效果没法进行说明，它是被称作可以将龙切开的地面缝合的剑，它的魔术的价值和效果是巨大的，如果它被成功送走了，我们的处境就会严重不利，搞不好英国全境都会被卷入到战祸之中。”

    这个【刺突杭剑】，是只要指向教会的宗派上最最重要的【柱】就可以将其一击必杀的灵装，如果将特定宗派的【柱】破坏的话，那么被削弱力量的宗派就有被周边的敌对势力群起攻击的可能。

    所谓的【柱】，就是十字教所指的【圣人】。

    如果要对付拥有核武器级别战斗力的十字教社会，那么就需要能将其彻底排除的【刺突杭剑】。

    【唔，是你们那边世界的战术兵器啊！】亚雷斯塔通过摄像头看着那柄问题之剑。

    【如果在学园都市使用了它，会产生什么样的危险呢？根据你说的状况我们将考虑是否采取疏散人群、避难等措施。】

    “不用担心，这个只是在魔术世界使用的武器，在你们那边的世界使用不会有任何后果。”

    【这样啊，再多谈谈它的原理吧，说不定这边可以更好的进行魔术对策演练。】

    “喔，住在科学世界的人，还会进行魔术对策的演练，难道说，你们之中有隐匿起来的魔术师？”

    【…………】

    “…………”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之中，要将呼吸和动作都切断了似的，纤细尖锐的紧张之丝布满了周围的空间，不过两个人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地焦躁，反倒是有种乐在其中的感觉。

    萝拉用明朗的声音将把紧张的丝线全部弹开了。

    “多余的牵制就免了，现在时间紧迫。”她边说边摇着头，像绒毯一样铺开的头发也跟着摇动起来，“最大的问题是，要取这个【刺突杭剑】，就要进入你们学园都市的内部。”

    【敌人也是很清楚这一点的，让英国清教的魔术师们进入自己领地之内……我们是不可能会让这种例外存在的。】

    如果认同了英国清教这个例外的话，其他的教会啊组织啊也会频繁地申请入境许可吧，他们为了限制所有的协力派，肯定会找机会潜入学园都市内部进行各种各样的破坏。

    通常在倒霉的情况下，谁也不会想到还会有新生的火种驱使着事态的变化，现在正值大霸星祭期间，一定要尽可能的避免在众多的来访者和新闻媒体面前发生混乱，不过惨案什么的就另说了。

    八月初的时候，曾经发生过【三泽塾】被炼金术师占领的事情，为了阻止奥雷欧斯伊萨德的暴走，当时请了英国清教和罗马正教来支援，这次的事情虽然与那次相似，但实质上却并不相同，在大霸星祭期间，学园都市以外的老百姓有很多。

    亚雷斯塔坚持主张“自己街区的问题应该由自己来解决”。

    用“那些观光客们都是我们国度的人，我的朋友由我来保护。”来做主张的话，应该可以避免产生更大规模的混乱。

    当然，不同的组织之间还是有实力差距的。

    作为科学阵营中庞大的学院都市和魔术阵营中的小势力在根本上存在着巨大的差异，因此彼此发言的影响力也会产生一些距离，不过现在不是拘泥于此的时候。

    拒绝魔术阵营中小势力的意见，那么这次的话肯定是由更大的魔术界组织来说，他们的言语也否决的话，就会有更大的组织接着说，事情就会像滚雪球般越来越大，最后把科学和魔术的全部组织都卷入其中。

    本来大霸星祭就是被世界所瞩目的，问题从发生到发展，和每一天都息息相关。

    “这么说，就是将诈取学园都市物品的人——学园都市内部魔术师打倒的问题了。”

    为了确保各自的权利，科学和魔术之间有着明确的领域界定，学园都市治安维持机关在抓捕魔术师的时候若不小心，就会踏过那个分水岭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和危险。

    【那些家伙用不灵光的脑袋好好考虑过了，如果彼此双方都没有察觉到异常的话，那么就会不谨慎地对侵入者出手，比起遇到这种麻烦事，不如将两方的手段封印起来，这样他们就能专心安心地去办事了。】

    “但是，会被封印住的手段从一开始就被过滤掉了。”

    萝拉站了起来。，她那头长得过分的秀发，仍旧保持着先前的样子，膝上放着的梳子散落了一地，但萝拉没望过一眼。

    “现在，我听说了那边正在招揽一般的外国客人，那么你们会欢迎在那些人当中的某些休假者吧？”

    一本正经的声音，显示器那边淡淡地笑着。

    【嗯，休假中的旅行装，不愧是英国清教，所属的成员组成的观光团来这里的话，我会很困扰，一旦组织内的人发现了集团行动的计划，那么我们就要接受‘果然教会的势力已经侵入了学园都市当中’的传言；如果限定某个人……也会传出学园都市的居住者和你们是亲朋好友的话语，这样事情就可能会变得麻烦而不再是有利了。】

    亚雷斯塔在欣欣然的一段自以为是之后……

    【……原来如此，要启用那个少年来作为旅行的向导了。】

    又加上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