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2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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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别了一个月的院子，李沫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初见时还觉得粗粝的木屋，此时看上去倍觉温馨。连那扇歪歪斜斜、摸起来割手的篱笆院门，在李沫心里都像是老友一样亲切。 这是家的感觉？ 李沫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有些慌张的摇了摇头。她试图将这个久违的字眼从脑袋里抛出去，却招惹出一些更加久远的画面，越来越清晰。 那是八十年代少有的精致大三居。李沫穿着一件有白兔印花、荷叶边领口的粉色睡裙，窝在床上看一本厚厚的书，书名叫《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 一门之隔的客厅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摔碎了。紧接着，是两个中年人对峙的声音，沿着卧室的门缝挤了进来。 “你滚！” “要不是为了孩子，你以为我愿意看到你。” “不要脸！” “庄玉苹，你以为你多干净！” “李林和，你再说一遍？！” “……” 那两个人最终还是离婚了，在高三那年春天。 三个人都松了口气，尤其是李沫。没有人能在稀里哗啦、乒里乓啷的噪音里，做完一整套三年模拟试卷。 李沫考上大学后，他们彼此再也没见过面，只知道各自安好。唯一的交际是每学期开学前，李沫的银行卡上会多出两笔同日抵达的转账。 至于那套大三居，离婚时就被两个人卖了。 有些东西，越是没有越是装作不在意。然后到临死的那一刻才会明白，其实心里有多在意。 李沫看了眼如今自己白白嫩嫩的小手，笑出了眼泪来。 那一世八岁之前，是她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光。跟着外公外婆生活，冬天的烤红薯，夏天的葡萄架，老人家的假牙，还有那个小木马。 可惜生老病死苦，所以长大后她才想学医。 没想到啊，这辈子依旧亲缘浅薄。好在如今是个修士，原本就不该有太多牵绊。 李沫揉了揉眼睛，有些诧异自己为何会如此情绪化。在院子里静坐了半晌才突然醒悟，她的修为进阶太过迅猛了。 虽然根基扎实，但心境有些跟不上。 这个问题如今看来不算什么，待到筑基的时候，必然会是个大麻烦。 李沫看了眼自家背后的獬豸峰，在山脚偷偷砍几棵云松，执法堂应该不会说什么吧？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李沫不再执着于修炼。每日都以神识化形为刻刀，细细雕琢着各种前世记忆中的小物件。一来纾解情绪，二来磨练神识。 至于进阶炼气三层所需的锻体灵药，根本无需cao心。 宗门有库存，李沫也有足够的功绩点。只待心境平和后，去一趟外门的修炼室，就能自然突破。 这一天李沫如往常般埋首雕刻，却不想家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叶沅走到院外时，看到的就是一地木块，以及头上、身上满是木屑的小姑娘。 “小沫，这是在做什么呐？” 李沫抬起头吃了一惊，手中的刻刀也随之消散。她居然忘了合上禁制。受凡人的思维影响，潜意识里总觉得关了门就可以了。 “叶师叔来了？这是小时候外公给做的木马，今天想起来就试试，看自己能不能做出来。” 叶沅目光闪了闪，失笑道： “到底还是年纪小，我家文茹也想家，她可没你这么省心，能不吵不闹的好好修炼。瞧瞧你，这才多久都炼气二层后期了。” 李沫将杂乱的院子规整了一番，又取出两张摇椅。 “师叔坐，这椅子也是我琢磨出来的。” “手真巧，我那洞府外面也能摆一张。小沫送我一张椅子，可舍得？” “嗯，舍得。” “呵呵，逗你呢。倒是文茹有可能真的喜欢，还是送她吧。” 李沫心里的白眼快翻上天了。这个姨母果真是亲的，三句话不离李文茹。 “叶师叔，今天特意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呀，是想跟你讨样东西。放心，不要你的，就是借来看一眼。” “什么东西？” “你那根黑棍子！” 李沫心里一咯噔，暗自和小黑交代一声，让它老实点。然后轻拍储物袋，实则从紫府里取出黑棍，递了过去。 “师叔说的是这个？” 黑色短棍入手微凉，看不出什么材质，只知道应该是某种金属灵材炼制的。棍身上刻着一道道细细的纹路，叶沅看的尤其仔细。 “这是什么藤蔓？” “我也不知道，看着像葡萄藤，能结出一串串酸甜的果子。凡人界的东西，师叔恐怕没见过。” “果然有趣，和李家那根青藤还挺像。你这棍子是怎么来的，能跟我说说吗？” 李沫摆出羞赧的表情，心里却敲响了警钟，脑子转的飞快。 叶沅怎么会知道自己有根黑棍？回到宗门后她根本就没拿出来过。 除非这人也去过古阿岛，要么见过自己杀飞狼，要么见过自己杀曹师兄。不管是哪一种，小黑是法宝都瞒不住她。 自己现在绝对打不过叶沅，怎么办？ “师叔，这棍子是我们家老祖传下来的，还有一块玉佩呢。” 李沫横下心，将那枚作废的符宝也递了过去。 “这上面也有葡萄藤，你看。” 叶沅脸上的假笑终于挂不住了。这枚玉佩很普通，但隐约有一种极为强大的气息，且镌刻的所谓葡萄藤就是李家的青藤族徽！ 这个李沫，难不成真的是李家流落在外的旁枝？ 一个旁枝，为什么拥有嫡系都没有的家传法宝？ 李沫没有猜错，因为不放心李文茹，叶沅的确也去了古阿岛。在曹青手里暗暗救下外甥女后，叶沅便打算结果了这个祸害，没想到被李沫抢先了一步。 叶沅看的分明，那棍子是个货真价实的法宝，只可惜已经认主了。 “你不用紧张，我不会抢你的棍子，只是好奇罢了。” 李沫闻言如蒙大赦，叶沅说不会抢就真的不会抢。她是真小人，却不是那种说一套做一套的伪君子。 “师叔，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叶沅诧异地挑起眉，她知道李沫是个聪明的孩子，也有些心机，却没想到还是个厚脸皮的。 “良禽择木、法宝认主，都是不能强迫的。哪怕我现在杀了你，也未必能得到这根棍子，反而有可能逼的法宝自毁。” 说罢，叶沅站起身，抖了抖法衣下摆沾上的木屑，笑眯眯道： “你放心，我不杀你，也不抢你的棍子，更不会告诉曹青的内门兄长是谁杀了他弟弟。” “师叔你想让我做什么，直说好了。” “呵呵，别紧张，是有一件小事想拜托你帮忙。帮我盯紧外门的戴小雨就行了。那孩子想杀我家文茹，若你拦不住，就找机会除了她。” “好，没问题。” 叶沅点点头向外走去，经过院门时又回头戏谑的冲李沫勾了勾手指。后者一脸懵，不知道这只笑面虎又想干什么。 “小家伙，看在你帮我家文茹解决了两个大麻烦的情分上，师叔好心告诉你一个秘密。” “啥？” “你这院子的上一任主人叫万景鸾，有空去查查他吧，会有惊喜的。” 万景鸾是谁李沫不知道，戴小雨她却是认识的。 叶沅离开后，李沫直接拜托事务堂帮她叫人，打算就在自己院子里，跟她好好谈谈。 两人同样做过李文茹的血契侍婢，同样对叶氏母女恨之入骨，同样对叶沅无可奈何。 不同的是戴小雨在明，李沫在暗。前者是今生结的仇，后者是前世留的怨。 李沫爽快的答应叶沅，一是形势比人强，二是想帮帮这个跟自己同命运共呼吸的小姑娘。她想杀李文茹，李沫完全理解，并且乐见其成。 可是戴小雨太蠢。 一个连感气入体都没时间的杂役弟子，如此明目张胆显露自己的恶意，她以为自己是谁？ 不一会儿，小院外就站了一个气喘吁吁的小姑娘，眼神湿漉漉的，好像挺激动。李沫愣了一瞬，没想到她来的这么快。 “你是戴小雨？” “是。” “还记得我吗？” “记得。” 李沫点点头，把人叫进院子里，再合上禁制。 “我不知道她们还有没有在你身上做什么手脚，如果有的话，估计你也没办法告诉我。你应该明白我说的她们是谁。” 戴小雨的瞳孔明显放大了，好不容易平缓下来的呼吸，又开始不稳。 “我知道的，李沫师姐跟她们都不一样。你是好人，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想帮我。我知道。” “好，那我说，你听。” 戴小雨连忙点头，看李沫的眼神仿佛对面是救苦救难观世音…… 李沫叹口气，就这点成府还想报仇？也不怕自己和叶沅是一伙的。 “你眉心那里曾经有个东西，很恶心。 它会让你有口难开，所有于对方不利的话，你都无法表达。 对方的命令，你无法拒绝。 对方受到攻击，受伤、养伤的是你。 可是你的神魂虽然被封印，但不妨碍你看、听、想，以及恨。 好在，她们有顾虑，放弃了继续控制你。” 戴小雨听着听着就哭了起来。 李沫没有打扰她，静静等在一旁。有时候人受了委屈并非是事情有多大，只是因为没人理解，所以有些抑郁。 但凡有一个人能懂，都会好受很多。 “你受的是委屈，我知道有一个人因为那玩意儿最后丧了命。说白了就是主子遇到死劫，却让她扛下了。” “啊？真的？” “嗯。” 听到有人比自己还惨，幸存者的心态就会让人重新燃起生活的斗志。 李沫背着小手，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进入外门努力修炼。什么时候你的修为高过你想杀的人了，才能去想报仇的事。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不堪一击。” “现在告诉我，你之前瞎琢磨啥？连叶沅都知道了，要不是她懒得搭理一个杂役弟子，你早就死透了。” 戴小雨红着脸，有些不敢看李沫的眼睛，小声嘀咕道： “我碰巧看到过外门一个叫曹青的残害同门，他想杀人灭口，我就用李文茹的信息在他手里换活路。” 李沫顿时惊为天人。 乖乖，这姑娘可以啊，一石二鸟。难怪叶沅上了心，想弄死她。 “她身上能有什么东西，值得曹青觊觎？” “一个无主海底小境的钥匙，我看到叶沅拿给她的。说是只有炼气期才能进去，所以有高阶修士得到了就拿去拍卖，叶沅特意买了给她。” 李沫脸色愈发怪异，迟疑地问道： “那个钥匙，不会是一只蚌壳吧？” “师姐你怎么知道的？我听她们说，时间到了蚌壳就会打开，然后将持有钥匙的人带进去。” “因为我也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