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相顾无言（上）
“和魔教的大护法有来往，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跪在仙宫前那块巨大玉石广场的天玄道人一身白衣早已被血染红，束缚着他身体的金色锁链则是仙阶上品法宝、天道门相当珍惜的宝物缚仙锁。 三根金刺穿透了他的要害，让他无力抵抗。 周围都是令他感到陌生的长老同门，而他的师父也是天道门现任掌门则是大声呵斥着他这个逆徒。 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 同门的眼光里有暗喜、畏惧、厌恶……而师长们的眼里只有愤怒与遗憾。 苍白的脸庞哪怕是授业师长亲自呵斥也仍然面不改色，只是也无法回应师长的任何话语，就这么跪地低头，什么也不做。 他没有听清师父又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师父愤怒呵斥许久，最后才下令把自己放逐到了天外境……如果没有坐标的话，他会就此迷失在天外境内。要么寿命耗尽而死、要么被天外境的强大存在杀死。 这是天道门对违背戒律的弟子最为严重的惩罚，同时能受到这种惩罚的弟子无疑是最优秀的人。 用天外境的时间流速和无尽世界不断磨炼受罚者的内心，可以试着让其真正悔改，也是让外界能遗忘这种人的最好办法。 天外境没有劫层也不知是否其空间是否固定不变，是无法飞升的。 但好在他是当世对天道法掌握最深的人。 依靠天道法里传承的一种秘法，就算他被放逐，也可以寻找到天行大陆那边留在天外境的气息。 此后就是一路修行以及赶往天墟。 这个过程他花了三十多年，但天行大陆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 当天玄道人从天墟返回到天行大陆时，他的师父已经被冥渊子打死了。 讽刺的是，他刚刚返回山门，迎面而来的就是师父那破烂的遗体和伤亡惨重的山门。 一切都不可挽回了。 为了阻止他的疯狂，也是为了师父和同门保护着的事物，自己必须打败他，确保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世人眼中。 只有这样才不用杀了他。 于是正道最强的天玄道人和魔道最强的冥渊子在天道门掌门逝世后没有多久就再次开战，为本就不该发生的正魔大战画上了句号。 那场战斗发生在对冥渊子相当不利的空境，但当时冥渊子已经疯了，也就没有意识到战斗失去了地利。 天道法修至极处可掌握时空万物，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可以发挥最大威力。只是如果他们在天行大陆战斗就会毁掉整个世界，这并非天玄道人的所想要的。而冥渊子的血rou造化神功即使有禅念神通配合也没法无视失重的环境，且他已经疯了也不在乎别的手段，只是一心进行不明所以的战斗。 而且天玄道人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 拖着受伤的身躯，把阿明还有他的徒子徒孙关进天行大陆的一处遗迹里，随后亲手设下禁制封印，守在一旁等他寿命耗尽的同时养伤修行。 他比自己多活了两百多年，又是重伤濒死之躯，比较寿命应该能把他消磨殆尽。 匆匆数百年。 这段时间什么都好，除了自己经常被一位师侄打扰以外，剩下的精力就放在为其它宗门重续传承的重建工作提及和天魔有关的一点事情。 好在那位师侄除了情事不顺其他都还好，而人间也一直安好。 当境界已经无法再提升后，他确认自己已经可以和开派祖师比肩且冥教里没有阿明的气息后就这么飞升离开了。 飞升很顺利，劫雷不可能伤害到掌握了道法天地的他，可以说来去自如。 问题是飞升的时候出了问题。 …… “我叫明晓白，是个魔修。” 已经被道法魔功摧毁的山野间，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站在废土上对视着。 “我叫……我的道号是天玄。” 有些空灵的青年感受到了眼前魔修的气息并非邪祟，因此他选择停手。而那个自称明晓白的魔修则是笑着朝他走来，同时还问道：“你的功法真厉害啊，自创的吗？” “并不是……” “那我输得不冤，因为我用的是自创功法，虽然还不完善就是了。” 天玄有些疑惑的问道：“那你为什么自称是魔修，不怕麻烦吗？” 明晓白很干脆的回答说道：“因为我就是魔修养大的啊。” “为什么要自创功法？” “因为修炼魔道功法不是会影响心智嘛，我不喜欢那样，所以就自创了。不过说是自创也只是把横练这种强化身体的东西用真元继续钻研使用而已。” 天玄想了想，感觉他明晓白做的事情需要帮忙，于是他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你想帮我啊？” “要是能创造一个改善魔修修炼功法的办法就行。” “好啊。” …… 同游百年，期间二人合力创造了仍然不够完美的血rou造化神功。把rou身修炼到了极致，但没能解决神魂会因为rou身太强而失控的部分问题。 再之后他为了帮助明晓白解决这个问题返回问道山查询一些古籍道法，结果却是被同门偷袭，然后被放逐到了天外境。 而明晓白被师父追杀逃回冥教，本就不稳定的神魂使得心智也开始丧失。 为了变强他开始修炼冥教传承，还亲手杀死了苦心寺的禅宗大德，甚至在对方死前还用搜魂术折磨对方夺取禅宗的轮回神通。之后更是闯入苦心寺夺走了轮回盘。 轮回盘被魔功炼成了转轮盘，成为了间接控制仙阶至宝的至宝。 魔道被天道门压制无数年以至于强者极少，直到冥渊子大成并且当着无数人的面打死当时的天道门掌门。 冥渊子依靠转轮盘的威能，哪怕是大乘至强者的围攻也无法完全碾压他。 但最大的问题是，血rou造化神功的代价就是不断折磨着冥渊子的心神，加上冥教传承更是让他成了一个疯子。 而这一切或许只是因为一个误会才发生的。 …… 虚无的空境里，熟悉的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悬浮在虚无中对视着彼此。 从开战至今，天玄道人都没有被对方攻击到一次，因为他深知血rou造化神功有多强大。而冥渊子就算是有着数件至宝和无敌身躯，也抵抗不了最完美的道法天地。 以元界道法演化的天地封印直接把转轮盘彻底锁在了另一个小世界，以补天术演化多重空间确保隔绝了一切物理攻击。 为了确保完美镇压对方，天玄道人还带了净天灯。 被灯光照射的道法会直接消散，而修道者被照射到则是无法维持真元运转手段尽失。 失去了一切手段的冥渊子只能默默的在被一道道空间本身变化成的攻击不断受伤，然后独自呜咽。 因为功法的缘故，他早就无法说出人话了。 天玄道人双手释放着微光看着十分缓慢的合在一起，而在手掌松开的同时两掌之间出现了一口黑洞。 这口黑洞是天道法的大神通之一，此时正释放出吞天般的气息，直接剥夺了血rou造化神功为冥渊子带来的强悍身躯。 紧接着天玄道人双掌再次缓慢合上，从虚无里生出的磅礴力量碾压着冥渊子，任他再怎么抵抗也没有意义。 这个过程中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彼此。 相视许久。 …… 飞升是一件无趣的事情，眼见劫雷根本伤不到自己，天玄道人开始思考那些被劫雷虐的死去活来的前辈水准是不是比自己还低。 脱离了劫层后他来到了一个混沌的空间，不知为何脑中无数记忆涌现，不管是牢记在心还是早已遗忘，所有的记忆如走马灯般在眼前快速闪过。同时让他记起埋藏在内心深处的一丝遗憾。 于是在脱离混沌空间的时候，出现了意外。 离开了天行大陆所在的世界，一切规则都完全崩溃。天玄道人发现在这个全新的空间里一切都在变化改变，甚至没有具体的方位坐标。 认知和感官在一瞬间被彻底改变，他什么也看不到，却又可以清楚的感知着天行大陆的一切变化。什么也做不到，却又可以根据思想创造万物。 仅在这一刹那间，他就随手创造了三道仙气符箓收入空间法器。接着天玄的感官又进入到了另一个奇妙的层次，一瞬间的感悟发生了暴涨……一切又在很快恢复原状。 天玄道人的意识在瞬间经由感悟暴涨而领悟出了堪比天地本身的境界，自然而然的身心合一踏入仙人之境。 但那丝遗憾却也被无限放大，成为了仙人身上无解的破绽。 一道伤痕从天玄道人的左肩一直蔓延到他的小腹，带来了即使是仙人也无法解决的问题：内心上的不足。 而这道伤痕带来的则是天玄全身的退化以及周围环境的排斥，他就像是一只落入一片湖里的空心球一样不断受到某种力量的推动，朝着他熟悉的方向冲去。 天玄道人这才明白，为什么天行大陆的飞升者们被称为真正的修道者……他们的境界比自己强很多。最起码那些人飞升时是没有遗憾的，不像自己在最后居然飞升失败了。 一道流光划过天行大陆的夜空，穿行无数山河最后落入东海。 仙人堕落降世，此方天地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天玄道人以道法天地强行压制了本该出现的天地异象。 而他沉入东海，死期将至。 无论是人间至强者还是仙人，都有能力决定自己的死亡。他们能惊天动地的宣告死亡也能悄无声息的离去，全看心意而已。 但天玄道人并不想死。 他花了一息时间撕裂空间把三道仙气符箓送回问道山，同时还送去了一封信。接着他的灵魂离开了残躯。 仙人的灵魂并非无相宗仙法修行里的仙灵，而是更加特殊的存在，是几乎能独立存在的实体。 天玄道人的残魂看着自己的身体，强行动用道法将其燃烧炼化，与自己飞升时从问道山带走的八荒天杀阵图融为一体。 问道山里真的有仙阶至宝的炼制方法。 深海之中，被真火燃烧的仙躯没有引起任何异象。而很快一副图就从真火里飘了出来。 那幅图仿佛虚幻一样，似真实却又没有实体。 天演图。 天玄道人的残魂以道法把天演图化作一个光点，随后光点猛的升起破开海面朝着问道山方向飞去。 做完了这些，天玄道人的残魂继续施展起自己修行过的最强道法，想从天道手中争取一线生机。 …… 天玄道人的残魂看着一张陌生的脸，心想如此就好。 而顾言的眼睛睁开了，看着自己身前犹如鬼魂却又无比真实的灵魂。 二人相视却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