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公平之血
“也无需瞒着公子,小女湫湫,扶助朱雀威天器造司,不想被歹人所害,已夭没了……”我闻言差点心闷欲死,勉强站住,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以至于叙说的吴未福看着我有些奇怪,话头都停了,更不说其他与我相处的人了。 “三女湄儿,身患重疾,已然不治而殁了。”我闻言心头像被击了一记重拳,怎么可能,我才拿回灵药,她怎么就没了呢?怎么可能死呢?我摇摇欲坠,全凭江潇潇扶靠。 “她们还能死得其所,我……”我怒从心起,熏于昭怎能说出这种丧心病狂的话,她与末惠毫无区别。 “住嘴!”我怒火攻心什么也没想,一巴掌将她的话打回了肚子里,她呆愣愣地望着我,我再也不想听她的话语了。 熏于昭怔怔地捂着脸,呆呆地看着我,眼中的不可置信,苦痛,灰暗,让我有一瞬间产生错觉,我想起她刚才的话硬起心肠回转身体不再看她。末惠已经走了,如果他现在还在,也许会立即命令属下杀了我,现在只有寥寥的几人有些惊异。 “吴伯父可曾收到吴府有险的消息?”我刚问出口,我就后悔了,既然她们俩不是因吴府遇刺那日而死,我又何苦询问这个事情。 “吴府有险的消息?”吴未福表情一讶道,“不曾听闻。” “哦,是吗?”我心里空荡荡的,不知想要去想些什么。 “吴兄认识家妹?”吴曳海不确定的问我。 我呆滞的摇摇头。 吴未福与吴曳海对看了一眼,道了声告辞,向台阶走去,在即将踏上台阶时,吴未福转身犹豫的道:“湄儿并未身亡,只是妄自与一王姓青年私奔而去,此事有辱家门,便说没了。” 我那一瞬间情愿没听到这个“善解人意”的消息,情愿相信刚才的已经没了。我的脑袋嗡嗡直响,什么也听不进去,也不敢去想象。 “青,不要……伤……伤心,我……我在。”江潇潇的声音把我拉了回来,我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突然,福至心灵,吴曳湄何尝不是这样的坚定,她的性格我早就了解,没有经过是是非非外柔内刚的她,遇到第一个优秀的男子,喜欢她的男子,可以为她去死的男子,她没有理由不会去用生命最后一段时间去爱。我已经得到过她一次宁死不悔的爱恋,我又是何等幸运。江潇潇的“我在”我又是何等的幸福。宝珠是吴曳湄该得的,这是我必须做的事。 我抬头,却不见了吴家父子。清冷的风带来刺骨的寒意。 “老夫的宝贝,你终于回来了。”一个熟悉的如砂纸摩擦的老者声音传来,江潇潇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束峰带着阴阳双煞和扛着斩马刀咧着嘴的束四。 “你们想干什么?”我无暇多想,拦在江潇潇身前。 “混账小子,敢偷老夫的傀儡尸,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束峰怨毒的说道,然后吹起控制的口哨。 我心焦的一边小心防备束峰等人,一边担心着江潇潇,她眼神充满怨恨,同时又有着挣扎的迷茫,她身体微微颤抖,完全是在忍受、约束着自己。束峰口哨越加高昂急促,我担心的看着江潇潇,她在痛苦的抵挡这股催眠魔音。我大叫“住嘴、住嘴……”声音并不会被抵消,仍然存在并不断输入江潇潇的脑袋。 “咬住!”我正视江潇潇,把手伸到她的嘴边,她一瞬清明,早已不吸食我血液的她,又一次咬住我的手臂,使出的力道一如当初。 迟迟不能掌控,以及江潇潇的挣扎,让运足真气的束峰更为恼怒,大叫一声:“杀了那小子。”束四与阴阳双煞同时启动,束四斩马长刀劈破空气,跨越十数米的距离,瞬息当头;阳煞裹着锁链如一头横冲直撞的角牛,一步数米,三步从空而击;阴煞,瞬间消失在空气里,一股阴冷从脖颈处传来。 “住……” “啊~”在我无法准备孤注一掷时,江潇潇运足真气一声凤鸣直达九天,不但让sao扰的束峰哨音停息,也让周围三人招式微滞。一剑如虹,只有一个快字,声音未展,来攻三人尽被击退。 “怎会如此?”束峰目瞪口呆,江潇潇凤目如火,灼去混乱。束峰愣了片刻,眼中的贪婪与喜悦让人觉得更加诡异,“如此甚好,正愁你成长不起来,现在的傀儡尸真是令人心动,老夫会好好调教你,让你成为最伟大的傀儡。” “休……想!”江潇潇怒喝道。长剑一展就要冲上去斩碎这些无耻卑劣的仇敌。 “哈哈哈,你还是没明白,只要有他在,有你关心的人在,老夫永远都是胜利者,永远都会是你的主人。”束峰指着我嚣张的道。 江潇潇望向我,眼神莫名复杂。 我笑道:“你不用管我,去杀了他们,去报你的血海深仇吧。”我心里有些微微的失落。 “我……我不不会……再失去!”江潇潇定定的看着我道。 “放心,老夫会把他做成傀儡,让他永远陪着你,不会轻易像你的父母亲人一样杀掉。”束峰残忍地道,“一起上。” “我来……”江潇潇提剑迎上。我对身后不远的熏于昭吼道:“滚一边去。”熏于昭抬头默默地注视着我,退到了几米外的栏杆处。我回头时江潇潇与他们又一次战了起来,以一敌四,不落下风。我心里叹息,这臭鼬与末惠有些瓜葛,此次怕是末惠默许。 江潇潇长剑游龙,在四人间举重若轻,若说束四还能占些兵器势大力沉、长度的便宜,阳煞还可屏皮糙rou厚、悍不畏死能抵住些攻势,迅捷又呆板的阴煞完全被克制,速度与专注正是江潇潇最擅长的。至于束峰,从来都是贪生怕死背后阴人的典范,我一直紧盯着他,防止因他偷袭我而拖累江潇潇。 束峰不时吹着口哨,干扰江潇潇,江潇潇还是没能完全挣脱那股影响,几次斩杀都被束峰破坏,但久攻不下,束峰也不得已下场,干瘦的肢体比之阴阳双煞犹有过之,他也像祭练傀儡一样祭练过自己的皮肤和身体吗?爪张如鸡,带起阵阵阴风,刮起阵阵腥气,他的爪子上蕴藏着剧毒,就像他之前用过的毒针一样。那么他的毒针呢?是对于同样祭练过皮肤的江潇潇作用极微还是他另有目的? 我小心防备,手中握着双鱼玉佩,自他们来到时,已打起十二分精神,汇聚五行于体内及四周,我会为那些轻敌者准备一个“惊喜”。 江潇潇剑势愈见顺畅如流,剑势游走间带动着让束峰等人难以置信的剑气,每缕剑气都会让他们难以理解。只有我看的明白江潇潇的剑势里蕴含了五行巫术,她如水一般让人凝滞的剑气让受着招式难以尽全力,她越使用,招式愈加圆满精炼,此时若不是束峰干扰,怕是一招即可御敌。 我看准机会,在束峰刚吹过口哨,毒爪sao扰时,吹起束峰教我的口哨,阴阳双煞同时动作一顿,束四虽然来救,束峰闻言惊慌的吹动口哨重新掌控!然而对于江潇潇来说,这一瞬足以,剑芒耀过烈阳,一招斩去阳煞头颅,束四刀断,束峰惊慌逃窜,阴煞一臂分家。随着阳煞轰然落地,束峰大叫一声“束四!”束四身形暴起,只有一半的斩马刀气势一往无前,合身劈向江潇潇。束峰脚下一蹬,与断臂的阴煞同时向我扑来,我心中一紧,手中汗津津的预备着殊死一搏的招式,对于我这个初学者,要抵挡这些高手的招式,一定要用非常的手段。 江潇潇一剑格飞束四兵刃,不及追击,连忙飞身来救,长剑直指束峰背心,束四疯了似得扑了上来,以拳脚干扰江潇潇,江潇潇飞起一脚,束四强自忍住,不退一步,但口鼻溢出的鲜血,可以看出江潇潇此击的力道,然而江潇潇还是错过了完全截住那两人的时机,只能飞起一剑射向最具威胁的束峰,束峰早有预料般,阴煞忽的返回以身挡剑,束峰狞笑的向我抓来,他仿佛已经看到胜利的果实了一般。 “不要!” “不……” 我对束峰展颜一笑,束峰莫名:“核爆!”我本来想吟唱一段“来自与大地的挽歌,天界的神旨,于苍黄万有之灵域,注于吾身听吾号令,以万千芳华,绽放于苍冥之暗。”然而,时间不允许中二,只能草草的吐出两个字。一瞬间压缩汇集在我身边的五行之精,以我身体为引,瞬间克制反馈,向外爆发,如一颗炸弹一般,向外爆去。然而我还是小瞧了这招对身体的伤害,也小瞧了武功。束峰虽然被炸飞,但看起来毫发无损,我虽然看着没事,自己却知道内腑已经乱成一锅粥。不过还好危机解除了,没有给江潇潇造成麻烦,江潇潇站在我身前,警惕着四周,又好奇的望向我,她神姿已然放松,复仇就在眼前。 “咳咳,老夫真是小瞧了你们。”束峰咳嗽了几声怨毒的道,“不过……” “不过你该……咳咳……死了。”我勉强才说出这几个字。 “哼,天使长,你不想知道神之左加百列的下落了吗?”束峰大吼道。 “希望你真的知道。”令我震惊的话和令我无奈的合作残忍而又赤裸裸得出现在我面前。 “君无邪!”我有些无力地问,“殷梦慈怎么了?” “你如何知道?”君无邪有些好奇,但眼底更多是愤怒,“我听闻你亵渎了圣徽的圣洁。该死。” 我咬咬牙:“殷梦慈在哪里?”殷梦慈为何没在?她在哪里?她难道出了什么意外?难道与束峰有关? “加百列因你身陷囹圄,如今更是不知所踪,你真该死。”君无邪眼里射出寒光,不再是以前相处时的不经意或者快意。 “怎会?”我喃喃自语,为何?为何这么多坏消息?难道,难道顾雨词知道殷梦慈在牢狱之中,然后……不会的,不会的。我心脏不争气的砰砰直跳,引动内腑伤势,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我不顾的擦,盯着束峰问:“你知道殷梦慈……加百列的消息?她在哪里?你说,你快告诉我!” 束峰有些茫然,不知道对面这个人为什么这么的莫名其妙:“想知道?等你变成傀儡,老夫会慢慢告诉你。哈哈哈。天使长,打残他们!” “好啊!”君无邪愉悦地道,血十字架厚重如山,没有向着警惕的江潇潇,而是向着身侧不远的束峰一伙,在束峰等人毫无准备的惊怖与莫名中,一击横扫落叶,全部喷血倒地,半天爬不起来,显然已经残了。我惊喜的看着她,然而她接着的话却让我心里一寒:“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叽叽歪歪偷偷摸摸的狗碎之徒。我要打要杀,不需听你。” 君无邪转过头道:“小姑娘,剑法不错,天资过人,有点让我想起令人厌恶的乌利尔。” “走!”江潇潇道。 “我想你明白,除了看不起他们,我还想试试你的剑法。你不要让我失望,我也不会让你失望。”君无邪道。 “好!”江潇潇扶我到熏于昭身边,“照……照顾他。”熏于昭默默的盯着江潇潇,没有言语。 “别,你打不过她。”我拉住江潇潇。 “我……我不会输!”江潇潇抬起我的手抚在她的脸上,“我不会输!”一字一顿坚定的道。 如今,只有她们遗世独立,于高台之上,风起衣带尽显绝世风华。人未动势已临,风雨欲来城欲摧,金戈铁马涛如晦。刹那间,两人同时出招,君无邪凝重,江潇潇轻灵,君无邪血十字架厚重无畏,兼具攻守,又一往无前,江潇潇宝剑轻盈锋锐,招式灵动,又防守严密。两人招式无拘,天马行空,血十字架侧如山,铺如浪,宝剑起如彩云赶月,寂如弓弦再起。两人若有上百个回合,观之赏心悦目,如痴如醉。 不过,江潇潇不出所料差上一筹,现已额头微汗,而君无邪仍与前一般,如果仔细看,可以观察到,君无邪有数招本可伤了江潇潇,却有意收劲。束峰显然也看出来了,眉头紧皱,但又不敢说话,怕再次触怒了君无邪,他看着周围,身形微动,有逃跑的趋向。我心里一喜,只要君无邪不为难我们,我们就无事。 “叮”一声不是兵刃碰撞的声音,是一片碎裂声,场中战斗忽的一停,我好奇看去,江潇潇抚摸腰间的玉佩抬起头直愣愣的盯着君无邪:“你……该死!”,那是我在阿提拉陵寝中送给她的东西。我心里一突,砰砰直跳,不好的预感突然临上心头。
“不想玩了?我这人一向很公正。”君无邪道,“一块玉换你一颗宝珠,你换不换?”她问得是我。 我心里直突突,犹豫不已,宝珠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吴曳湄的后半生,但我决定未起,江潇潇突地启动,身如彩翼,脚不沾地,剑招如雨,剑气如虹,君无邪喝道:“来的好。”血十字架耸天而立,再从天而坠,哗啦一声,地面碎成无数块,厚重的真气以血十字架为中心,向无限虚空蔓延而去,撕碎如匹剑气。一招已过,地面上石材都被揭去一层,之前百招不如此时一招。 “我换、我换。”我大叫道。 “晚了!”君无邪语涵邪气,从烟尘中缓缓起身,斗篷几乎尽碎,只有身上关键部位遮挡着,令人惊异的是她那条缠着帛布的腿,帛布丝缕,已遮不住她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腿了,那是一节泛着金属光泽的枯木般的义肢,难怪她武功那么高却跛着腿,原来她只有一条完好的腿。 君无邪眼中闪过一道血色,不再见招拆招,她一向是大开大合,招式威猛,如今放开来般,招式一出便天地变色,整个空气中凝结着血腥的气味,地面上的石块咯吱咯吱的在重压下呻吟着。君无邪脚下一蹬,速度比江潇潇还快,血十字架出招毫无章法,比之刚才的赏心悦目,此时更为直接暴戾,完全凭本能而发般,一尊巨武犹如玩具,招式天马行空,无所拘束,江潇潇养精蓄锐,全神以对,仍瞬间落了下风,剑不成剑,招难成招。地面破碎,乱石飞舞,不时飞过耳边,那边束峰等人已经中招,大呼小叫的躲避。 “你走吧。”我咬牙对熏于昭道,我极为后悔我那时的犹豫。 “你呢?要跟着一起死吗?”熏于昭道。她的表情及不对劲,像是恐惧又极为坚定。 “你别管我,你快走。”我不耐烦的道。 “只是到最后了,你依然不需要我。” “你说什么?”我有些疑惑。 “呃!”一声痛哼,江潇潇滚落在地,一招从天而降的“山岳”向她压来,她仗剑一撑,宝剑脱手,她运起拳脚,抵住一击,“山岳”飞起,又是势大力沉的一击,夹杂着天际的洪流,如同流星。 “住手!”我惊叫的扑向前去,却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击,“咔”一声,江潇潇臂骨尽碎,“住手!住手!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放过她,我的命在这里,我的给你,宝珠在这里,宝珠给你!”我勉强站起来,向前走去,然而君无邪没有听见一般,血十字架一次次撞击在江潇潇柔弱的身子上,她身子底下的石块已被穿透的力道撞出一个碎裂的大坑,血液黏满了石隙。一直手从后拉住了我,死死的拉住了我。 “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让我过去!”我怒视着熏于昭,她盯着我,眼中的光芒令人胆寒,“你个贱人!滚开,快滚开!” “青……”江潇潇满身残血,不知什么力量可以让她翻转残躯,在君无邪疯狂的碾压下向我爬来,血迹像染料一般在她身后参差不齐。 “潇潇!潇潇!”我不再顾忌伤不伤的到熏于昭,五行巫术随意而发,震开熏于昭,扑到江潇潇边上,对君无邪怒吼,“滚开!”君无邪还要落下的血十字架空中一停,放在了身侧。江潇潇自头颅以下已无一片好rou,骨骼塌陷,不少骨头刺破伤痕累累的肌肤,她嘴里不住的留着鲜血,身体微颤,我泪流不止,颤颤巍巍的抱住她的头颅,抹去她脸上的鲜血,却越抹越多,怎么也抹不干净。 “潇潇,潇潇。”我哭喊了几声,江潇潇眼中汇聚了一点灵光,又不时消散,我对君无邪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残忍,为什么?她做错了什么,你们这些人要这么对她?” “第一,不是她做错了什么,而是你。第二,残忍的是你,你可知亵渎圣徽意味着什么?”君无邪肃容道,“我告诉过你,我一向很公正,你毁了加百列,我便毁你一个女人,对你、对我、对她们都很公平。” “对,是我的错。你找我就行,为何要连累她们,为何要这般残忍?” “我告诉你了,我一向很公正!”君无邪道,“而你,自有去处。” 我正想说话,江潇潇脑袋微动,我低头去看,她仰视着我,眼神没有任何痛苦,反而解脱一般,眼中仔仔细细的看着我:“青,谢谢……”“嘭”君无邪仍然没有放弃,江潇潇身子没有了武力支撑,重压之下,成了一片rou泥。 我欲哭无泪,愤怒填满了胸膛,亲吻了一下江潇潇的额头,直立起来,面对着只有我下巴高却身如山岳的女人:“你……呃……”我难以置信的回头看去,熏于昭那把漂亮的从来只是吓唬人的小刀从我的背后直入肚腑,见我回头,惊吓一般,抽出刀子,愣了一下,眼中突然泪水汩汩,咬住嘴唇,一刀一刀不停的插入我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的力量,让我委顿在地,视线开始模糊,温暖的感觉不断从我的身体里流逝。 “我说过了,你,自有去处。真是个傻瓜。”一个阴影在我头顶叹息道。 又一个身影附在我的头颅上,我挣扎地问:“为什么?” 她良久不说话,在我感觉生命脱体的时候一声平平地轻语:“你知道吗?小白走了。” 小白走了?又是毫无相干的话。意识暗去。我,也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