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往事
说实话，李恒是个挺好的夫子，他无妻无子，却把学生当成了孩子，在他这里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他所做只是想要让这些孩子走上一条无愧于心的路。 “行了，你们回去吧，以后记住，若是有什么事解决不了，那也可以来找我，倘若我能做的，也会尽力。” 李恒的背依旧那么挺拔，谢莺环仿佛从那背影里看出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那年她十岁，皇后举办的春花宴，宴请大臣家眷，虽然她很不想去，甚至想要装病，可是被她娘一眼道破，抓着上了马车。 “阿娘，宫里面没什么好玩的，您就放过我，带着瑶瑶jiejie去好吗？” “你瑶瑶姐有娘，我带着算是怎么回事，更何况这次宫宴，可是哪家都邀请了，若是见到庞夫人，你叫瑶瑶怎么想？” 谢瑶瑶她娘也是个奇葩，年少时，她曾爱慕过庞西宁，只是那时候她爹为了攀附权贵，就要把她送给谢大伯做妾。 谢大伯那时候身边干净的很，一见李怜柔柔弱弱，温声细语，也生出了几分好感，当下就决定以妻礼求娶，两人成婚之后，李怜却是尝尝闭门不出，整天闷闷不乐。 生下两个儿子之后，更是把人都交给奶娘，自顾自的常常出远门，说是去拜佛，可谁知道她去了哪里，干了什么，谢大伯也是公务繁忙，说实在的，两人之间似乎并没有过多的相处。 那之后，李怜又怀上了谢瑶瑶，等到瓜熟落地，庞西宁的正房夫人很凑巧的没了，过了两年，李怜便自请下堂，去做人家的续弦，做人家的后娘去了。 其实，若是当初她和谢大伯说个明白，根本就不会有这么一出，更不会叫几个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娘亲。 她走的时候，谢瑶瑶还小，应当是不记事的，她不怨恨抛弃自己的娘，就是很不理解，很多人都不理解，谢家门风清正，谢大伯更是专一，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姻缘，李怜却亲自舍去。 转头就去做了五个孩子的母亲，也不知道她那种别扭的怎么能适应得了庞西宁那些个小妾。 “谢夫人近来可好？” 李怜一见到苏晚晚，便上前搭讪，一别将近十年，李怜依旧美丽，只是眉间似乎多了一层忧郁，人也更加消瘦。 “算不的好，也算不得不好，庞夫人可是有什么事？” “谢夫人勿怪，我也只是想知道瑶瑶最近怎么样，可有好好吃饭，听说上个月她没去学堂，心中甚是忧虑，这才斗胆拦着夫人。” 李怜的声音一向软糯，这次急忙辩解，也叫人听着不刺耳，说真的，李怜相貌不差，皮肤白皙，整个人看起来就很香甜，要不是她的奇葩行为，苏晚晚还真的挺喜欢她。 “瑶瑶感了风寒，不过已经好了，劳烦庞夫人费心。” 苏晚晚特意咬重了庞字，眼看着李怜煞白了脸，好不可怜。 “我只是，只是希望我的女儿能好好的，没有其他的意思……” “你既然在乎她，又为何在她小小年纪就抛弃她？再者，瑶瑶是你的孩子，书彦书文就不是了？自从他们生下，你可曾管过？” 其实谢瑶瑶五岁之前，李怜还是愿意给她寄一些小玩意，也会在她生辰送上礼物，只不过对于两个儿子，她就显然没有那样的耐心，从来没有过一句问候。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根本不是她生出来的，偏心也要有个度吧，瞧着她这次带着的小姑娘，也不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穿着最时兴的衣裳，神情倨傲。 去年苏晚晚还碰见过，李怜带着这小姑娘去自己店里选首饰，什么好的都给买，俨然比亲生的还亲，苏晚晚十分为谢大伯不值，怎么就娶了个这女人。 “不是，不是这样……” 李怜面露羞愧，支支吾吾也说不出所以然，苏晚晚也不想再和她聊下去，带着谢莺环走了。 赏花宴挺热闹，谢莺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女人扎成一堆，还有些惊奇。 主位上的皇后雍容华贵，总是笑盈盈的，看上去脾气挺好，只是谢莺环怎么也喜欢不起来她，谢莺环倒是喜欢贵妃，只是这次贵妃害了病，没有来。 “苏老板，你们家新出的那个玉方膏可还有货，我想着再订上几盒。” 杨夫人脸皮薄，这是鼓足了勇气凑到苏晚晚跟前，那东西实在好用，用完之后皮肤白了，也紧了，更重要的是杨大人跑她屋里更频繁了。 这杨夫人也是个聪明人，这称呼叫对了，苏晚晚也不吝啬，一阵忽悠，把杨夫人哄的多订了些其他的冷门货。 这京都里就是好挣钱，特别是这些高门夫人的钱，要价越高，她们越是乐意买，这是双方心里的满足，就好比现在两人都看着挺高兴。 “苏晚晚，怎么，谢家养不起你？要你一个诰命夫人这么市侩，摆弄起那般商贾的计量？” 多年不见，慧嫔依旧如此嚣张，拔高的声音活像只烧热的茶壶，也不知道圣上是怎么能忍受的了这“茶壶”在自己的后宫。 说道两人的恩怨，就不得不提常文卿，慧嫔原名周慧，是户部侍郎嫡女，两家隔着一条街，周慧始终看着那个温润的少年，看着他年少成名，看着他意气风发，看着他喜欢上了别人…… 周慧不甘心，苏晚晚只是一届商贾，运气那样好，不仅谢三郎喜欢她，常文卿也爱重她，更是在她嫁人之后依旧守身如玉。 如果有可能，周慧只想做常文卿的女人，可他从来不给机会，所以，一顶小轿，她进宫做了圣上的妾，看着四方的天，逃也逃不出去。 只是常文卿也来陪她了，他变得卑贱，变的不完整，没了当年周慧最喜欢的那股子神气，更是能毫不犹豫的捧起她的脚擦拭污秽。 可她喜欢的人不该是这样，如果可以，她倒是希望常文卿好好的，就算是娶了苏晚晚这个负心人也好，至少能别这么叫她恶心。 皇后一声轻咳，把她换回现实，她冷哼一声，回到了自己的位子，她就是看不惯苏晚晚，只要是苏晚晚出现，她是一定会找麻烦的。 赏花宴其实很无聊，都是些歌舞，还有大人间的比拼，那些小孩子们，也是无聊的很，谢莺环都看见角落里一个年幼的小女孩闭着眼睛流哈喇子了。 “阿娘，我想要出恭。” “去吧，别跑的太远，也别和其他孩子打架。” 苏晚晚哪里不知道谢莺环这是厌烦了，找了个借口，其实她也不喜欢，可还必须维持大人的虚伪。 谢莺环一溜烟的窜了出去，四处溜达，冷不防的瞧见了那样一幕。 少年青衣，手持利刃，舞动着，似是要划破长空，只听那索索响声，就知道力道之大，谢莺环躲在柱子后，好奇的打量着他，乍一看面容，原来是三皇子赵瑜。 “出来吧，别躲着了，我知道你在那里。” “哥哥好厉害，莺莺也想学，只是身体弱，没法子练。” 谢莺环鼓掌，她是真心的，谁不想英姿飒爽，只可惜她没法，每次谢瑶瑶练武的时候她都很羡慕。 赵瑜有些诧异，仔细辨认，才看出这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谢三娘子，表情柔和了许多。 “你怎么在这里，难不成又是来和五弟打架？” “胡说，莺莺是个娇弱的女子，才不会和男孩子打架！” 谢莺环脸皮一红，没想到这件事他还记得，赵瑜看着谢莺环这反应也觉得挺有意思，同时也感慨世间过的快，这才没几年，当时的小豆丁就已经有了几分少女之色。 “好好好，莺莺是个乖孩子，那么小莺莺这是来做什么呢？” “当然是来参加皇后娘娘的赏花宴，你为什么不知道，难不成你娘也和贵妃娘娘一样害了病？没法参加？” 赵瑜确实不知道这件事，只是听到这里，他神色一黯，他确实有很多事情都没法知道。 “那你怎么跑出来了？赏花宴不好玩吗？” “何止是不好玩，简直太无聊了，幸亏莺莺跑出来了，现在才能和哥哥在一块，看到哥哥的英武啊！” “你为什么叫我哥哥？” 赵瑜平日里没听过这个称呼，大家只叫他三皇子，三皇兄，三皇弟，也一向是恭恭敬敬，冷冰冰的，远不如谢莺环这一句有温度。 “哥哥就是哥哥，郎君叫哥哥，女娘叫jiejie，这不是应该的嘛？” “没错，你说得很对，只是，我希望你能叫我一声商哥哥，莺莺，可以吗？” “商哥哥？” 谢莺环不是很理解，据她所知三皇子叫赵瑜，也没什么小名啊，总感觉怪怪的，和上次见到的三皇子有些不一样。 赵瑜此刻却是开心的，看着谢莺环，就更加觉得她可爱。 “你喜欢看我舞剑？” “喜欢！” “那我再给你看一次！” 说罢，赵瑜也摆好了手势，衣带飘飘，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练了很久，既好看又好用。 “瑜儿，你在做什么！” 身后传来一名女子的叫喊，赵瑜僵住了身体，谢莺环回头看去，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子，鼻梁很高，眼睛居然是琥珀色的，摄人心魄。 似乎赵瑜的眼睛也是清澈，谢莺环再看，发现却是是这样的，看着那女子一身华贵长裙，眼角已经生出细纹，想必两人应当是母子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