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郑翰很少过问隋晶鑫的行踪,他们不在一个系,到了大三,课程也分化了很多,所以一起上课的机会变的很少,郑翰的运动爱好也丝毫不减,这对隋晶鑫来说,是好事。 隋晶鑫已经半年没有去计算机中心了,因为嶂抱,她又开始了每天的走动。计算机中心比以前拥挤了不少,许多新鲜的面孔沉浸在屏幕后面,隋晶鑫望了望,大多是新生,他们带着稚嫩和对大学生活的憧憬,但cao作起电脑,行云流水一样的熟练。隋晶鑫默默的比较着,突然间觉得自己呈现了一些老态,虽然她也才20岁出头,然而三年大学的蹉跎,沉淀在她的脸上是对学习的漠然和混日子的无奈。隋晶鑫不禁感慨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一定踏踏实实的从大一开始规划自己的人生,好好利用大学的每一分钟。 但这种感慨,也就持续半分钟,随着电脑屏幕的就绪,全部烟消云散了。 大四下学期进入实习阶段的嶂抱,比之前要忙碌一些,也许是接触了工作单位的一些人和事,他的话语依然琐碎,但是比寒假有趣很多。 这天隋晶鑫刚上线,嶂抱就作出一个嘘声的表情,示意隋晶鑫不要发消息过来。隋晶鑫心领神会知道他的领导一定在周围晃动。所以非常识趣地跑去嶂抱的个人页面,打开连载的漫画《仙鹤先生》 显然,《仙鹤先生》是刚刚更新过的,隋晶鑫迫不及待的一页页翻看,瞧到有趣的地方,还忍不住吃吃的笑,惹的邻座新生也把目光投过来。 隋晶鑫知道《仙鹤先生》绝对是嶂抱的个人生活记录,前几天过年还独来独往,一派逍遥的仙鹤,突然又开始每天早上梳洗打扮,夹上公文包,踩上自行车,老老实实上班了。 无论是上班途中,下班路上,工作间隙,都被安排了有趣的事情,这些事也许真的在嶂抱的生活中出现过,也或许是他看到别人的遭遇的灵感。如果让嶂抱口述给隋晶鑫听,是略显枯燥的,可是画在漫画里真的不同,那种有趣是非常生动的。这就像戏剧导演接受访问时候也许是木讷无趣的,可是呈现在电影屏幕上的人物表现又是那样的活灵活现。 今天更新的《仙鹤先生》在公司楼下买早餐,他看中的是鸡蛋饼和豆浆,前面排了长长的队伍,似乎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喜欢鸡蛋饼和豆浆。于是仙鹤就在心里默默祈祷不要到他自己排到的时候这两样东西卖光了。所以前面的人每拿走一个鸡蛋饼和豆浆,他心里就咣当一下做一次减法,紧张的看一眼摊位大娘旁边的锅子里面面浆的余量,他开始用毕生所学的物理学,微积分知识判断他是否幸运的能买到。并且看到前面的人走的时候咬着鸡蛋饼,撮着吸管的时候,仙鹤就要狠狠地咽下一份口水。 经过精密的计算,他安心地认为自己排到的时候,锅子里的面浆一定还有,豆浆也会有,于是他非常放松的开始哼歌看杂志。 然而他忽略了一个变量,就是即将排到他的时候,前面的女仙鹤一下子点了五份早餐,且都是鸡蛋饼和豆浆。 仙鹤先生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他后面的人见状,都轰然散去了,只有他不死心,试图跟摊位大娘交涉,能否确保自己也有一份,摊位大娘连眼皮都没有抬,只是机械地cao作着手里的木勺,前面的女仙鹤没等他开口,先是放射出一个重度嫌弃的眼神,意思近乎于遣散。 仙鹤先生的倔强一下就上了头,他不管不顾,站在原地,死死等候,经过漫长的时光,前面的女仙鹤拎着几个塑胶袋一扭一扭地远去了。他神情落寞的望着没有剩面浆的锅子还有空落落的豆浆桶,心痛到窒息。 正当他准备落寞转身的时候,摊位大娘轻轻地叫住了他,从摊位下面拎出一袋,里面是一个鸡蛋饼和一杯豆浆。 仙鹤先生一脸茫然,大娘一脸淡然地说:“早就看你着急了,我知道的,留了一份给你,可能不是很热,你凑合着吃!”说完忙着收摊。 仙鹤新生老泪纵横起来,双手接过袋子,对着大娘深深的鞠了一躬。这个夸张的行为在真实生活中是不可能有的,但可以透露出嶂抱也许真的有这样的感动在心里,他只是不能这么表达而已,隋晶鑫很羡慕他的方式,在生活里,别说陌生的摊位大娘了,即使对双亲父母,爱的深切也要故意装作很倔强的疏离,嶂抱却可以画在他的作品里,夸张但又来的真切。 嶂抱忙中偷闲的发来消息,偷偷地告诉隋晶鑫,他的鬼鬼祟祟,是源于一个叫“大笑姑婆”的领导。这个外号,显然也是嶂抱给起的,隋晶鑫预感,这个大笑姑婆会很快出现在他下一个作品里。 嶂抱的忙碌感染着隋晶鑫,她突然明白了大人所说的事业心的具像是什么了,尽管嶂抱常常抱怨领导和工作环境,但是对于这个实习单位所取得的成就,周围资深设计师的才华,他是由衷的赞许,在这样的氛围里,他像一只来不及悠闲吃草的幼马,奋起直追在职场的赛道上。 他会和隋晶鑫分享那些有特色的建筑,每一个建筑背后的设计故事,历史,人文,与所建区域的背景高度融合,当然还要考虑到实用,方便,环保等因素。 嶂抱说的起劲,隋晶鑫听的着迷,在嶂抱的影响下,她开始关注那些漂亮的建筑,包括亭台楼阁,用半专业的视角去审视它们,非常地有乐趣。 这个变化,让一起逛街的郑翰感到非常费解,他看到隋晶鑫流连于地标建筑并且分析建筑特色的时候,郑翰总是歪着头,眯起眼睛,皱着半张脸,嘟囔着:“你一个学会计的,关心这个做什么?” 隋晶鑫听到只是隐秘一笑,这是属于她和嶂抱之间的秘密。相比较之下,郑翰的现实主义,让隋晶鑫感到无奈。 他的仕途经济学在一个寒假里被激发的空前高涨,在专业课紧张的大三下学期,郑翰的关注点聚焦在那些他认为有大作为的学生会干部身上,他常常像是开玩笑的说:“晶啊,你要是哪个银行行长的女儿就好啦,那我不就平步青云,一展鸿才了?” 隋晶鑫反感至极,说道:“呵!我家就是寻常人家,我建议你去盯准行长的女儿追求,这不是更有帮助?” 郑翰觉察到隋晶鑫的不悦,赶紧收敛起笑容,陪着不是,“这不是说笑嘛!干啥当真了呢?” 隋晶鑫想了一会儿,开始语重心长:“我觉得吧,不管外界环境怎么样,咱们最终都要靠自己,具体些,靠自己的能力。你挤压一筹,你思维超群,再不济,你克己自律,工作单位都不会小看你的,靠关系,走后门,坐的位置再高,心里也不踏实啊。为什么呢?因为是可替代的,你靠这条路走上来,别人也可以,依附于其他人的帮助和提拔,倒不如自己一步一个脚印。” 郑翰愣愣的看着隋晶鑫,他喃喃说道:“这是谁教你的?以前你不会这么振振有词啊,你父母,也不像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啊。” 这一点,隋晶鑫无法辩驳,确实,无论是父亲隋满晖,母亲梁月娥,都是无法传递给自己这些能量的,这些话是嶂抱说的,是他初入职场的切肤心得,毫无保留的传递给了隋晶鑫。 隋晶鑫沉默了,她想起学姐的那句话,“好的爱人,像明灯,永远照亮你前行的路,不会迷失。” 如果不遇到嶂抱,只是继续厮混在郑翰的同居生活里,自己恐怕也是那个对请客送礼,裙带关系,津津乐道的人吧。 隋晶鑫感觉的到,虽然郑翰对自己的言论感觉非常意外,但他并不认同,他依旧每天重复着那些官场秘籍,睡前阅读着那些人际玄机。 隋晶鑫渐渐的不再表示反感,她开始升华,她想,每个人有选择自己路途的权利和方式,不能要求别人接受自己的观点,自己的力量还不足以改变很多人,先做好自己才是正道,正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其实她的升华也是来自于嶂抱的劝诫,只不过,她在跟嶂抱叙述这件事的时候。把郑翰说成了自己宿舍的室友,换个角度说,郑翰的确是她的室友,可是,她怎么能跟嶂抱坦白这一切呢。 理解和宽容使得隋晶鑫和郑翰的小日子颇为太平了一阵,但是,压垮关系的稻草逐渐的飘落下来,让隋晶鑫始料不及。 开学两个月后,天气渐暖,冰雪消融,郑翰,开始经常不声不响的外出,人也变得鬼鬼祟祟的。 如果情侣有一方,开始刻意地解释自己的一些行程,并且在细枝末节努力打磨,那么她或他一定是出问题了。 郑翰的异样被隋晶鑫觉察出来,但她并没有多问,确切地说,她大部分精力都念着,关注着嶂抱。两个貌合神离的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相处的格外虚假的客气。 女孩子们如果发现,自己室友的伴侣,有出轨的迹象,那种惊奇,堪比人类发现了外星生命,比当事人都要慌乱。 比如隋晶鑫的室友,这天在深州最富丽堂皇的商场,看到郑翰和一个女孩肩并肩,有说有笑的逛街,她整个人都呼吸不畅了。
在她的有效组织下,两个小时内,这个消息迅速辗转进了隋晶鑫的耳朵。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隋晶鑫还是像当头挨了一棍,炸裂的愤怒和丢脸传遍了全身的细胞。这个突然其来的消息甚至短暂地把嶂抱从头脑中移除了,隋晶鑫的脑袋开始飞快转动,她想知道真相,仅此而已。 她在郑翰宿舍的楼下徘徊,等他的室友,但无功而返,在篮球场遇到郑翰的队友,大家也揣着明白装糊涂,遮遮掩掩的。隋晶鑫遍寻无果,只能在学校门口的小吃一条街慢慢地行走,茫然无措。 老天不负有心人,不远处,炸臭豆腐摊位前,一个尖尖的脑袋,让隋晶鑫眼前一亮,她知道这个男生。忍受着臭豆腐的奇葩味道,隋晶鑫装作不经意地出现在尖脑袋的身边。 尖脑袋刚从摊贩手里接过来五串臭豆腐,先是凑近鼻子陶醉地嗅了一下,然后开始咧开腮帮子熟练地啃起来。 棕褐色的酱汁堆在嘴角,一双吃到忘情的眯眯眼还不忘到处观望,这一望,就望到了隋晶鑫。 尖脑袋有点惊呆,下意识地擦擦嘴角,用竹签子指着隋晶鑫说道:“啊!你是那个谁?那个谁!” 隋晶鑫嫣然一笑,眨眨眼睛,这如梦似幻的微笑足够激发尖脑袋的记忆力。 他马上笃定地说:“郑翰,你是郑翰的。。。,但是,不对,现在只能叫前任了对不对?” 隋晶鑫获取到这惊人的信息量,并不慌张,她依然努力保持迷人的微笑,简单问,“好吃吗?” 尖脑袋狠狠的点点头,突然意识到什么,伸过来一串,想让隋晶鑫尝尝,隋晶鑫装作迟疑了一下,继而摆摆手,说道:“不了,我刚吃了饭,你吃吧!” 尖脑袋受宠若惊,把手里的串一股脑儿地塞进嘴里,奋力地咀嚼着,嘴巴的超负荷运转让他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笑,最终他梗着脖子用力一吞,算是对自己有个交代。 隋晶鑫迅速地跟隔壁摊贩买了两罐汽水,举给尖脑袋一罐,这可更加让他无法自持,想都不想,咕咚咕咚地把罐子都喝扁了,完后很礼貌地把身体转后一些,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响嗝出来。 尖脑袋不好意思的抹抹嘴,跟着隋晶鑫往前走,他瞄着隋晶鑫态如静佛,不知道怎么开口,又激动着急,所以打嗝打个不停。 隋晶鑫并不急于盘问,她缓步来到一个相对安静的树下,没有铺垫的平静问道:“郑翰和新女友,多久了?” 尖脑袋翻翻眼睛,手指掐算了几下,回答:“上个月吧。” 隋晶鑫:“她是你们同学?” 尖脑袋:哪呀,比我们大一届,是学姐嘞!是上次系里举办篮球赛,她一眼就看上郑翰了呗。” 隋晶鑫感到一点都不意外,继续平静地问:“然后呢?” 尖脑袋:“一开始吧,郑翰不买她的账,都躲着她,那女的天天往俺们寝室打电话,不过郑翰交代俺们嘞,不准说他在外头跟你住!” 隋晶鑫看着尖脑袋紧张的叙述,想起了红楼梦里给凤姐回话的兴儿。她做出一个凤姐专属的狠辣表情,毒毒的眼神示意尖脑袋继续说。 “后来,郑翰听说她爸是百达银行的行长,就不再躲她了,然后他们就经常一起吃饭,我们宿舍小五说,还看见他俩一起逛街呢。然后,我就不知道啦!”尖脑袋抓抓后脑勺,看起来非常无辜。 隋晶鑫送个他一个赞许的眼神,轻轻问道:“她叫什么?” 尖脑袋:“钱梦,她爸是银行行长,她叫钱梦,你说说!” 尖脑袋被自己的笑话给逗笑了,但看隋晶鑫并无表情,他很快收敛了表情。 隋晶鑫失神了那么一瞬间,然后坚定且信任地看着尖脑袋说:“谢谢你,但是今天我们见面,你不要跟郑翰说,我不想再有什么误会。” 说完恢复到最初的迷人微笑,摆摆手,离去了。 尖脑袋努力睁着眯眯眼,快到嘴边的话:“要不,你考虑我看看?”也随着一股柴米油盐味道的风,咽回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