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爸爸的掌上明珠是入狱之前的隋晶鑫。那时候的她端庄大方，名校毕业，工作尚可，收入颇丰。这样的女儿让隋满晖非常得意，逢人便道女儿的优秀，所以隋晶鑫的婚事也成为了隋家的大事，梁玉娥虽然有自己的观点，但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隋满晖母子俩对于这个未来的姑爷进行了各种描画和构想，连隋晶鑫的两个姑姑也兴趣盎然地献计献策，他们多方筹划，唯一不曾考虑的，就是隋晶鑫的想法。放佛一个怀揣传家宝的商人，势在必得有个绝佳的价格。隋满晖对于四面八方张罗的姑爷人选，显得非常谨慎，他不但要看相片，打听背景，还要面谈，不但要面谈，还要喝一次酒，打一次牌，几十年在职场上没有机会发挥的位高权重的感觉，在一次次的相姑爷过程中获得了，梁玉娥每每低声说“怎么的也要问问晶晶吧？怎么的也得俩人谈的来吧？” 都会被隋满晖厉声呵斥。这个妇人的毫无建设的话语，若是真的被听了进去，估计也不会导致隋晶鑫后来的痛苦。其实隋满晖严挑细选姑爷，还有一个强硬理由，就是他坚信隋晶鑫是个黄花大姑娘，在他隋家的严苛教育下，女儿不可能在婚前有任何出格的举动，然而他并不知道，隋晶鑫的第一次在大二的下学期就糊里糊涂地丢了出去，夺走这份珍贵的人，连青涩少年都不是，而是个比隋满晖都小不了太多的中年人，戴伟明。 说是俩人重新做好朋友，再次约会的地点定在一个酒店的酒吧间，戴伟明的意图不言而喻。隋晶鑫自从和郑翰的纯纯爱恋出现了污点，她便把一切都看的淡如霜雪了。所以对于这次久别重逢的约会，她并没有丝毫抗拒。 酒吧的灯光依旧昏暗暧昧，空气里飘荡的酒精和香氛混合的味道，足以让人神志迷醉，轻慢的爵士乐四处回响着，撩拨着每个人的心弦。 戴伟明今晚穿了件纯白的衬衫，带着弧度的下摆显得很是休闲时髦，一双白色休闲皮鞋又暴漏了他过时的品味，他坐在一个皮沙发里，随意地把胳膊搭在沙发把手上，一条腿翘在另一条腿上，因为腿并不够长，所以有些吃力。他看到隋晶鑫的到来，并不急于起身，而是把上身欠了起开，依旧坐着，只用眼睛一路迎接着她，今天的戴伟明，眼镜格外的透亮，他那双曾经很善于躲藏的眼睛在微蓝的灯光下变得异常清晰深邃，他的眼睛里是有内容的。 隋晶鑫这晚看到戴伟明的第一眼，有种想哭的冲动，戴伟明明显瘦了一圈，脸上的轮廓有了骨感，人看起来精神了很多。他的眼神似乎看懂了隋晶鑫过去几个月经历的跌宕起伏，无论怎样，他还是那个可以用胸膛温暖这个小女生的男人，所以此刻的他，有一种胸有成竹的自信。 在隋晶鑫落座之后，他们自然而然的拥坐在一起，隔着两层薄薄的衣服，所有的肌rou线条和皮肤的热度都迅速贴合在一起，隋晶鑫这次不再排斥，她半个身体被包裹在戴伟明宽厚的胸怀里，这种被宠爱，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她非常受用。 话不多，两个人端着酒杯慢慢的品，隋晶鑫一直盯着酒杯里那一汪深红色的液体，在杯壁缓缓地淌下，然后在杯子里晃动起轻轻的涟漪。而戴伟明，持续地注视着她，微微俯视看她的角度，是很容易动情的吧，隋晶鑫那张满是胶原蛋白的脸颊，线条刚刚好，额头上一缕碎发，圆而翘的鼻翼，纯美的眼波流转，让人虽见尤怜。 几杯酒喝尽，灯光愈来愈暗，迷幻的空气都挤不进两个人紧贴的身体。自然的，两个人的脸贴在了一起，戴伟明并没有任何试探的小心，而是果断地去亲吻她。此刻的隋晶鑫是迎合的，她把手搭在戴伟明的肩膀上，感受着他用力探索的颈肩臂膀，戴伟明的脸非常热，似乎要把隋晶鑫融化了，他们似乎在心知肚明地要补偿着什么，是补偿这几个月的别别扭扭，若即若离吧。 午夜静谧，曲终人散，两个人却意犹未尽，毫无悬念地一起进了楼上宾馆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丝丝的甜香，床头的上方，挂着一副抽象画，从一侧看，像是一张人脸，从另一侧看，又像是两个几何线条的人拥抱在一起。 戴伟明从开始贴近隋晶鑫那一刻就不再说话了，他只是用身体，用眼神去告诉她，接下来他们会做什么，隋晶鑫是攥在他手里的一个小泥人，随着他不容商量的动作。她都由着他，没有一丝抗拒。她的脑子是混沌的，来之前，她以为在这种情况下，她会疯狂地想郑翰，可事实是，酒精的哄暖和戴伟明的力度，让她连思想都丢掉了，脑子一片雪花点。 不知过了多久，天微微亮起，房间里只有空调不规律的一丝丝异响。 戴伟明蹑手蹑脚地起身，张望了一眼似乎睡去的隋晶鑫，掂着脚走到沙发前，掏出裤子里的手机，凝神看着，似乎在输入什么，然后放下，从文件包里掏出一香烟，递进嘴里，用手捂着打火机，尽量减少声音，他含着头深深的吸了一口，伴着几声咳嗽，赶紧把缭绕的烟雾驱散开来。 隋晶鑫微眯着眼睛，把一切看在眼里，她的声音在这样安静的清晨显得特别清晰，“我记得你不抽烟的。” 戴伟明猛的转过头，抱歉地看着她，“把你吵醒了啊？”，他迅速地掐灭了烟，回到床上依着隋晶鑫半躺下来，在她的眉眼间吻了一下，轻柔地说道：“我好开心，真的好开心，水晶，你现在是我的了！” 隋晶鑫闭着眼睛挑起嘴角笑了笑，这个男人嘴里的烟味混合着晨起的口气并不美好，她下意识地侧过脸，却闻到自己身上裹挟着的戴伟明的味道。停了一会儿，她起身去卫生间，掀开被单的时刻，戴伟明的视线被床上的一抹印记吸引过去，他有些吃惊的说，“你，水晶，呃，我不知道，你还没有。。。对不起，我以为，你和男朋友已经。。。对不起。。。” 隋晶鑫摆摆手，她在奔赴这次约会前就已经想好了一切，她依旧勉强地笑了笑，慢慢把衣服穿好。戴伟明从后面抱着她，嘴里喃喃地说“水晶，你这么珍贵，我真的不知道，我应该好好地对你，我一定会的！” 隋晶鑫心里震了一下，她很想张口去问，“那你的家庭怎么办？”但是她没问，戴伟明环在她腹部的突着青筋的胳膊让她想起父亲隋满晖，随即又想起戴伟明为女儿住院cao劳憔悴，她叹了口气，什么也不想说了。这一晚，隋晶鑫来的不清不楚，走的茫茫然然。 她再一次被戴伟明送回学校，头也不回的进了校门，她知道背后戴伟明的目光一直攫着她的背影，他们都心知肚明，这是一个冲动的开始，但是谁也不知道以后的路。 隋晶鑫双手抱着肩膀，低着头走在通往宿舍的小路上，花圃里的小草在晨露的包裹下青翠欲滴，散发着好闻的清香。隋晶鑫走着走着，听到湖边有朗读英文的声音，她循声望去，是一对情侣，背靠着背，各执着一本书，简单的Polo情侣衫，女孩儿高高的马尾和男孩儿乌黑的短发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两个健康的光晕，湖面平静，微风轻佛，岁月静好，隋晶鑫看的出了神，如果她和郑翰不吵架，不分手，是不是也会有这样的幸福而上进的时光。想到这里，她看到手臂上的一点乌青，是戴伟明昨晚不小心弄的，她突然很难过，不知道自己做这一切的意义是什么。 对于一个心境混沌的人来说，每一天的日子都像极了工厂里重复作业的流水线机器，并没有丝毫快乐，只是循环往复地消耗着。 隋晶鑫陷入了一个，以戴伟明的时间表为指导的生活模式，她上课，下课，吃饭，睡觉，上网，躲在学校的角落跟戴伟明通电话，然后在每周二和周五的中午到戴伟明订好的餐厅吃饭，然后去酒店缠绵，每次跟戴伟明交流的话题都差不多。他们说的最多的，就是学校的八卦，社会的八卦，娱乐圈的八卦，毫无养分。隋晶鑫有时候静静地看着戴伟明，回想第一次，在网络跟他相遇的情景，那时候的仰慕如今消散殆尽，眼前的戴伟明头发也会凌乱，身上也会有油渍，笑起来也会肆无忌惮惹人厌。他被岁月蹉跎过的身心，在隋晶鑫看来，没有任何优势。 在宾馆里，他一直热情似火，每次隋晶鑫都是放空的状态，她像一条困在枯树杈上的丝带，必须随风飘摇，却看起来是那么悲凉。 她知道自己在堕落，就不想有过多的想法，太复杂，太累，戴伟明也看的出她的忧郁，竭尽全力地讨她开心，变着花样的哄着她高兴。 又到了周二，天空灰黑压抑，雨点似乎被什么东西禁锢着，缓慢地滴哒着，然后变得突然稠密暴躁落下。 戴伟明在学校门口的计程车上等着隋晶鑫出来，雨幕渐白，他不太看得清校门口的人和物，逐渐焦虑起来，等了很久都不见隋晶鑫出来，戴伟明拨通了手机，也没人接电话，他把眉毛拧起一道锁，一边不耐烦的嘟囔着，一边赶忙给司机递上两支香烟。又过了许久，他正准备开车门出去看的时候，隋晶鑫从另一侧砰地开了车门，迅速地钻进车，把手里的伞在车门外用力地甩了甩。戴伟明有些埋怨地问：“怎么这么久才出来啊？” 隋晶鑫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回宿舍拿伞去了。” 戴伟明微微皱眉，冲司机挥挥手示意出发，俩人不说话，各自把头别向窗外的方向。司机误以为戴伟明是去学校接女儿，也许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还自顾自地劝着：“嗨！这学校啊，真大，从教室走到门口，那可得一会儿，我每次接我闺女，也得至少半个钟头。” 这句无心的劝解，却实在扎心，不痛不痒的话，却提醒着戴伟明的一把年纪，还有这段关系的不明不白。 戴伟明心里恼着，又不好挂在脸上，只敷衍的嗯啊着，用余光把隋晶鑫瞟着，手在她胳膊上划了一下，隋晶鑫拿出一块手帕，把淋湿的发梢和肩膀擦了擦，戴伟明的手也忙着帮她擦拭脸上头上腿上的雨水，司机在后视镜看了看，有些诧异，但还是选择闭嘴开车。 餐厅里的空调开的十分豪爽，让淋了雨的人们凉的有些发抖，也许是大雨很容易搅扰心情，隋晶鑫看菜单的时候就有些烦躁，戴伟明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心神不宁，一直在抖腿，连带着隋晶心身前的桌面也在抖动。这让隋晶鑫更加心烦，她猛的合上菜单，沉着脸说：“不吃了！” 戴伟明在她扣上菜单的时候惊了一下，从镜片里投出试探的眼光，小女生的脾气，就像夏天说变就变的天气，完全无法预测，中年人戴伟明，沉默着想要分析，却完全没有主意。 就在俩人都怀揣心事的不言语，戴伟明的手机持续的震动起来，他轻瞟了一眼屏幕，瞬间专注了目光，把手机赶紧拿起，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一边捂着话筒接起来，一边离开座位往门外走。 隋晶鑫望着他移动的背影，听着他模糊的话语，猜测是他老婆打来的，只觉得这个男人的动作僵硬而做作，她手里拨弄着杯子，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戴伟明放下电话急匆匆地返回餐桌，加倍语速告诉隋晶鑫“我女儿又发烧了，我得马上去医院。” 隋晶鑫不做声，拎了包起身就往门外走，戴伟明招呼了一辆出租，把隋晶鑫迅速送进车后座，极速说“不同方向，你回学校，我去医院。” 等隋晶鑫回过神再看戴伟明，车子已经开动了，戴伟明已经在另一侧的路边，晃动着头招呼另一辆出租车。 隋晶鑫心里沉了一下，把头偏向另一边，看着雨水开始拍打车窗，雨珠大而有力，落在玻璃上顷刻滩成一坨水，然后新的雨珠又砸上来，覆盖了前面的水，不一会儿车窗久便被越来越急促的雨覆成了一层白色毛玻璃，隋晶鑫看不到外面的景色，开始关心车行驶的位置，这时候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大叫一声，把老司机吓的差点蹦起来，很恼火的通过后视镜瞪着她。 “师傅，那个！我跟你说，我，我没带钱！” 司机在后视镜里呈现的半张脸，由愠怒变成防备，他看看路况，把车靠马路边停下，“下去！”喝令不由分说。 隋晶鑫一脸惊愕，她抓抓头发急切地说，“不是，我是深大的学生，我是出门忘带钱包了，到学校我回宿舍拿。” “哼！别来这套！上个月老子被你们深大学生骗了两回！校门我根本进不去，说回去拿钱，各个都没影了，少跟我来这一套！” 隋晶鑫看看外头已成瓢泼大雨的天气，又急又气，“这么大雨，我怎么回去？” “我管你怎么回去？我又不是你爹！刚才那男的怎么想不起来给你钱？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这些女学生，都是老手！年纪轻轻，蹭吃蹭喝蹭车，最不要脸！” 隋晶鑫羞愤交加，这一句句的指责像刀片划在她的脸上，她愤愤地说，“不用你喊！我下去！”说完跳下车狠狠地摔回了车门， 出租没等她站稳，就忽的开走了，后轮极速甩出的雨水像大浪一样泼打在她的身上。从天而降的雨水也无情的浇灌着她的头顶。就像是天公故意安排的惩罚，不由分说地统统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