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三天以后的约会，戴伟明定在了晚上，他依旧在校门口的大树下等着，树影婆娑，门口除了忙活着热气腾腾的小摊贩，就是三三两两走过的学生。戴伟明的存在，的确是格格不入的，他尽量藏在树影里，越是夜色，路灯却照的格外的亮，无论站在哪里，都像沐浴在舞台中央灯灯投射下，无处遁形。

    隋晶鑫今晚穿了一条黑色的长裙，是小姨从广州买给她的，本来是吊带露肩的，但是母亲梁玉娥一再交代她里面要加一个小T恤，不然很不像样，隋晶鑫这样穿着，本来风情万种的裙子变的清纯起来。

    戴伟明很满意，他今天约隋晶鑫去一个安静的酒吧，那里尽是红男绿女，情话绵绵，他需要这种气氛来给隋晶鑫暖身。隋晶鑫在他的眼里，是真的美，她不妖艳，很纯洁，却透着特别的性感，这让戴伟明很着迷。

    戴伟明的青春期是糊里糊涂的，他没有正式地谈过一次像样的恋爱，那时候男女学生之间的界限是那么分明，如果那时候的自己看到今天自己对隋晶鑫的想法，一定会觉得是个十恶不赦的流氓。

    毕业，和罗萌重逢，结婚，一切都是那么的仓促。罗萌对男女之事尤其忌惮，他们即便在热恋中，也只不过碰了碰手指，结婚后，因为房事，两人没少闹别扭，糊里糊涂的也就磨合了。生了孩子之后，罗萌就完全失去了兴趣，她的身材线条更加僵硬，每天围着孩子，被忙碌和焦虑包裹着，别说是亲密，就是戴伟明把手臂环在她身上，都会被立刻粗暴的甩开，因为孩子在哭，孩子在闹，孩子在这样那样。时间久了，戴伟明看她就像看到丈母娘的翻版，或者说，他也不怎么愿意去看她了。

    隋晶鑫不同，她的娇羞，非常合理，那欲拒还迎的样子完全符合戴伟明对于美好初恋的幻想，她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女，偏偏这份懵懂，更加诱人。

    在出租车上，因为夜的熏染，车里的气氛模糊而暧昧，司机一副见惯世面的神气，只打量前方路况，完全不睬他们。

    戴伟明一坐下来，就把隋晶鑫的手十指扣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他们的大腿完全贴着，甚至，隋晶鑫可以感受到戴伟明肌rou的强度，她依然很紧张。过了一会儿，戴伟明张开手臂，搂在隋晶鑫的肩上，大手环过来抓着她的臂，隋晶鑫感到肩膀上很沉，却又不好意思推开，但是同时，她也觉得这样挺好。

    下了车，戴伟明也没有松开她的手，而是昂首走在前面，带领她走进酒吧，隋晶鑫像个新婚小媳妇一样，微含着头，眼睛盯着脚下，似乎怕被别人看到。戴伟明找到一个角落的双人沙发座，拉着隋晶鑫坐下，座位很软，两个人不自觉地陷到中间去，挤在一起，戴伟明捏了捏她的膝盖，借着光，吃力地看着酒单。

    隋晶鑫这才抬头张望起来，不是周末，酒吧的人并不多，灯光似电影院一般的昏暗，使得每一块场景都模糊。只有吧台灯是亮的，强光的射灯照在玻璃柜里的酒瓶上，好像隆重介绍一个明星的气派，酒保们在蓝红灯的辉映下脸色苍白，麻利地翻舞着手里的酒具，将神秘的酒水缓缓倾注在透明的酒杯里，竟然还有颜色的叠加晕染，再给杯沿插上一枚鲜红的樱桃，隋晶鑫看的双眼迷离，她觉得这样的气氛让人不自觉的荡漾起来，她无意地瞟见其他沙发里的情侣已经头脸交错，应该是在热吻着，她脸一红，赶紧挪开目光，看着自己面前的茶几。

    戴伟明跟侍应生耳语了几句，然后便直接把手搭在隋晶鑫的肩上，他的脸贴的很近，隋晶鑫都可以闻到剃须膏的余味。

    “你今晚真的很漂亮！”戴伟明在她耳朵里轻轻的说，吹进来的暖风，让隋晶鑫耳朵里痒痒的。

    他的手背在隋晶鑫的手臂上滑动着，似乎在感受着她的肤质，脸也贴得更近，鼻子已经触到了隋晶鑫的鬓发，他深吸了口气说：“你的头发很香！”

    隋晶鑫身体像有一股热流贯穿而过，急促的流淌着，她开始享受戴伟明的情话，耳朵上热热的。但随着戴伟明动作的游弋，她又有些惧怕，所以本能地把身体缩的更紧了。

    侍应生端来了两杯鸡尾酒，一模一样，西瓜一样红的颜色，在酒的表面用猕猴桃的绿旋了几个椭圆的圈圈，正中心，撒了一些黑黑的果粒籽，杯沿上插着一颗橄榄。看上去是很好喝的。

    戴伟明举起酒杯，跟隋晶鑫面对面深情对望，然后说，“为我们的二人世界！Cheers！”然后干杯，发出冰的一声脆响。他呷了一口，把橄榄摘下，放进嘴里嚼着。

    隋晶鑫以为这液体是香甜可口的，也正好是渴了，她喝进去一大口，却在喉咙在胃之间深切地体味到呛人，不得已，都吞下去，胃里燃烧着，她无法控制的咳嗽了几声。

    戴伟明关切的看着她，以为她是呛到了，赶紧把手抚在她的背上揉搓着，见她没事，笑到：“你喝酒还挺猛的！”

    隋晶鑫一大口酒喝下去，顿觉血脉喷张，她的脸一下子就变的虾红，在微弱的酒吧灯下，两腮潮红，肌肤粉艳，看的戴伟明眼睛都直了，放在她后背的手游移着到脖颈，腰肢。。。

    隋晶鑫两个太阳xue突突的鼓着，浑身燥热起来，手心都冒出了汗，戴伟明的抚摸让她觉得安定而舒适，她变的模糊起来。

    戴伟明看隋晶鑫乖乖地偎在自己怀里，任自己抚慰，愈发情不自已，他偏过头，双手扶着隋晶鑫的肩，把嘴唇凑上去，在隋晶鑫的红唇上点了一下，见她闭着眼睛并不反感，于是把脸整个的盖上去，急不可耐地吻了上去，隋晶鑫并没有迎合，她开始用手抵住戴伟明的胸，脸也偏向一侧，她没有被人吻过，这样的方式让她有点窒息，再加上酒精的作用，胃里，喉管里，翻腾着，这不该是她初吻的环境。

    戴伟明被拒绝，有点尴尬，他凑到一边，低声问她：怎么了，水晶？”

    隋晶鑫有气无力地说：“难受！”

    戴伟明微微松了口气，她并不是因为讨厌自己，让她喝酒，也许是个错误的选择，看的出，这是隋晶鑫第一次沾染酒吧，第一次喝鸡尾酒，她是完全没有防备的，戴伟明更加觉得她单纯可爱的让人心疼。他赶紧把她的头搂过来，抚摸着，低声在耳边说：“难受就在我怀里趴一会儿，小宝贝！”

    隋晶鑫有一种综合的异样的感觉，她很热，想出去透透气，但又觉得戴伟明的身体很宽柔，很舒适。所以她把头枕在他的胸上，手被抓在他的手里，她喜欢这种被疼爱的姿势。她能听见戴伟明的心脏强有力地跳动着，震击着自己的耳膜，而且越来越快。

    她感觉到戴伟明那柔软的手掌，手指在自己侧身的每一个部分，用不同的力道接触着，她不由自主地调整着坐姿，模糊的意识希望这只手可以再用力一些，甚至嵌入自己的皮肤里。

    与另一个人的身体接触，很久很久没有发生过了，此刻卷缩在一个男人的怀抱里，身体的曲线相互贴合着，有着温度的传递，气息的交换，体味的交渗。隋晶鑫感觉很舒适，或者说，很美妙。在她的记忆里，父亲隋满晖上次抱着自己，还是幼年。大部分的童年记忆，都是钻进母亲梁玉娥的怀里，捂着耳朵躲避奶奶的批评，姑姑们的挑剔，而父亲，永远的站的远远的，冷嘲热讽的那个存在。

    后来梁玉娥有了风湿，隋晶鑫就失去了钻进任何人怀里的权利，身体的孤独感伴随了她很多年，小小年纪的她曾经无数次在梦里，被一个看不清样貌的人紧紧的抱着，轻柔地拍着，她在那怀抱里酣然入睡，不愿醒来，也许，这个夜晚的戴伟明，就是那梦境里的人，隋晶鑫觉得踏实，安心，惬意。

    这温馨舒适的氛围持续了不知道多久，戴伟明突然在她耳边说：“我们该走了。”

    这句话，刹时间，让隋晶鑫清醒了大半，他们的温存是有时间设定的，不是永恒的，就是过了十二点的灰姑娘，尘归尘，土归土，南瓜马车轰然坍塌，她不被需要了。

    想到这里，她徒增了恼怒的情绪，迅速直起身体，看也没看他，站起身就整理衣服。戴伟明也跟着站起身，跟侍应生结账，转过头，她已经出去了。

    外面的夜是寒的，隋晶鑫忍不住的打寒战，她本想拦住一辆出租车，一走了之，但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带很多钱，无奈只能等戴伟明出来。

    戴伟明从背后看到隋晶鑫不住地搓着胳膊，快步上前将她揽入怀中，一起钻进出租车里。他紧紧的搂着她，隋晶鑫却执意望向另外一侧，并不看他，她的身体弱小而坚硬。戴伟明沉默着，他知道女生看似无理取闹的行为背后，一定会有症结所在，他是心虚的，所以他能做的，就是安全把她送回去，等她心情好些再做安慰。

    微妙的小情绪，好的，坏的，都是恋爱中让人着迷的部分，而之于戴伟明来说，隋晶鑫任何一个不悦的脸色都让他马上心虚起来，毕竟自己是个有妇之夫，从恋爱资格上，他就已经低人一等了。

    从戴伟明送她下车，隋晶鑫只是点到为止地回了回头，甚至戴伟明根本只看到她下巴的颌线，五官都是没给他看到的。隋晶鑫在进校门的那一瞬间，脚步略停顿了一下。戴伟明很想上前去从身后把她扭转过来，拥她入怀，但是出租车在身后呼呼的冒着尾气，司机不耐烦的脸色把他前进的脚步牵绊住了。

    隋晶鑫进了大门就没再回头，越走越快，越走越远，最后在笔直的路灯下，消失成了一个小黑点。戴伟明叹了口气，转身上了车，他把后脑勺枕在车座上，翻着眼睛平复着沉重的心情，他一只手在座位上探过去，隋晶鑫刚刚坐过的地方还有余温，他的手指捂在那里，似乎怕这温度跑掉。这样的夜晚，他也想将那份温度延续下去，隋晶鑫刚倒进他怀里的时刻，他冲动的不能自抑，但看着她难受的样子，乖巧的任自己安抚，他又必须努力的克制住自己。他拥揽的，是一个如水般的，秀美的年轻气息，是可以让自己也跟着年轻的一份新鲜。

    可是，腕表上的指针却无情的提醒着他回家的时间。今晚罗萌带着女儿回娘家去了，戴伟明估算了她们的行程，晚饭和磨蹭的时间，如果再不回去，就需要牺牲半个晚上的睡眠去用力的编造每一个环节。说不好，还要惊动严岩的老婆。总而言之，这样的美好是无法随心所欲的，他必须赶在罗萌进家门之前赶回去，表现的气定神闲。

    学校里的隋晶鑫回到宿舍的时候，就做出了一个决定，她和戴伟明只能是朋友，不是情人，不是知己，就是那种没事不联系的普通朋友。好在宿舍的人都睡的早，只有一个听到隋晶鑫的响动迷糊醒来，含混着说了一句好大的酒气，便又睡去了。

    隋晶鑫拿着脸盆去洗漱间，把胳膊上搓上厚厚的香皂泡沫，再淋洗干净，胳膊的皮肤顿时变的紧绷得像块塑料，她撑着脸盆低头沉思，望见脸盆银色的水里自己被倒影的歪歪斜斜的脸和五官，厌烦极了，随即决定把戴伟明触碰过的身体肌肤统统的清洗一遍，哗啦哗啦的把衣裙都弄湿了大半，隋晶鑫把毛巾拧干，包住湿漉漉的头发，回到宿舍，在安静而黑暗的空间里摸索着，她轻手轻脚的，却无法立刻入睡，必须顶着湿而沉重的一坨发髻，坐在床上发呆，她望着窗外那皎洁的光，投射进来，扑撒临窗室友的粉白床套上，有一种洁净的美。而自己，离那光，太远，放佛用力去凑，也只有鼻尖才能触到一星半点。隋晶鑫不再嫉妒那份光，她盘腿弓身沐浴在黑暗里，调整着呼吸，她记起在一个节目里，一个保养有道的女明星曾经说过，自己遇到心烦的事情，便会打坐冥想，用内心的力量把不美好的一天驱逐出身体，这样在入眠的时候就能保证身心的纯净，她照做着，却在闭眼的同时满身满脑都是戴伟明的身体和味道，索性眼睛直直地盯着窗外，直到酸累困倦，也不去管头发湿着，只伏在枕头上睡下了。

    奇怪的是，在这睡梦间，丝毫没有戴伟明的身影，她梦到的是一个陌生的人影，他微笑着坐在她的身侧，把一只笔插在耳畔，调皮的从上往下瞧着她，充满阳光的可爱面颊。隋晶鑫面对着他忍不住的看，心里既惊讶又快乐，她努力贴近那面颊，辨识着到底是谁，因为似曾相识，既陌生又熟悉，待她在梦中细细地想来，才发觉是那个有一面之缘的男生，在大教室，坐在她的身旁，圆珠笔掉在地上，他冲她微笑，然后给她写字条，就是他了，临走只顾着赶赴约会，没有好好的跟他说声再见，隋晶鑫在梦里这样遗憾着，叹息着。

    寻常的梦在太阳蓬勃跃起的时候就如烟雾，快速散去不见了，在做梦者的记忆里，最多也只是边边角角的一点碎片而已。可是隋晶鑫的这个梦却出奇的清晰，她在被阳光刺痛了眼皮，被迫醒来的一瞬间，还沉浸在这个梦的思考里，她脑子飞速地转动着，男生的名字鲜活的蹦进来，“郑翰”，是这个名字了，隋晶鑫非常肯定地咬着嘴巴。可是除了名字，她只知道男生是财经系的，其他毫无信息了，隋晶鑫有些懊悔，那天没有留下郑翰的联系方式，可是转念一想，即使是留下了，她能会主动联系他吗？还不是从此一别两茫茫。可是为什么自己做这个梦却是那样的清晰，梦里的场景与真实无异，且动人心弦，让醒来的隋晶鑫恨不能再回到梦里去，重温过程。隋晶鑫咬着大拇指尖暗暗暗暗的回味着，她忍不住构想，如果郑翰和自己交往，她绝对是全心全意的，她不用浪费那么多脑细胞去解读戴伟明的神秘，只需要拖着跟自己状态一样的人正常的吃饭，上课，谈恋爱，更不用躲躲藏藏，那么这个人，是郑翰该有多好，帅气活泼的郑翰已经悄悄地住进了隋晶鑫的恋爱日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