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刺秦往事
很多人都以为岳飞是被十二道金牌是催回去弄死的。 其实并不是,两者之间隔了快两年,联系并不直接。十二道金牌只是金宋议和的开始,这件事情断送了岳飞据守淮西的十年辛劳,并且将他直接送上南宋抗金战争的冷板凳。 之后无论他告老还是请战都不被理睬,而中间各方给制造的大小坑又不断,他去巡视其他军队会有人撺掇他造反,他坐在家里都有人说他在密谋,连哪天金兵的攻势突然强劲了都会有人怀疑他给人兀术摇了小旗。 岳飞至此心灰意冷在所难免,后面第一次议和不成,兀术撕毁协议挥师南下,他才再次带兵北上时,那时心里是何种心情,就再没人知道了。 他人生中最后一次出征虽然再一次成功阻止了金兵的攻势,却又再一次坚定了宋金双方议和的信念。宋高宗觉得金兵总是来犯也不是个事儿,要不然全靠岳飞过日子干脆皇帝给岳飞做算了,议和!而金国想法更简单了,打又打不过去,议和不仅有岁供拿说不定努力一把还能借宋廷之手干掉岳飞,这样宋朝还不是指日可待,议和! 于是这场以献祭岳飞为隐藏内容的议和开始了,此时岳飞再次坐回了冷板凳,对于自己上了金宋两国议和条款这件事,丝毫不知。 金国要岳飞死,岳飞不得不死。 终于告老还乡的岳飞连家里的凳子都没坐热就以谋反罪名被押解进京,之后据说经历了各种严刑逼供都拒不认罪,以至于最后,以莫须有之名死在大理寺风波亭。 之前左颜尽量精简了岳飞之死的脉络,也算是梳理了一下其中的时间线和利害关系,为的就是现下这种三人被迫分开的情况。鹤唳对此倒是记得清楚,按道理这时候,岳飞大大应该还在牢里经受严刑拷打。 而可能要救他的人,还没冒头。 现在基本可以排除是雁鸣的可能,一来她重伤未愈,走路都还困难,逃出来也做不了事。二来左颜牺牲自己采取监狱内人盯人战术,又有狱卒加成,实在没那么好跑。 那么就只有可能是风声或雨歇甚至是他们两个了。 至今为止,鹤唳和青山都一直保持着对于其他师门武器的探查,青山的师门虫敏感度惊人,如果这样都没有发现,要不就是风声和雨歇真的已经死了,要不就是他们两个彻底隐匿了起来。 鹤唳毫不怀疑自己的直觉,她觉得这两人没那么容易死,亦或者至少有一个会活着。 青山并没有说出他的推测,因为他知道鹤唳的警觉度一直都保持着最大值,也坚信着她自己的直觉,所以告不告诉都一样,多说反而影响她接下来的行动。 由于怀疑雁鸣有什么行动,以至于左颜却无能为力,甚至用上了拖着雁鸣坐牢的法子,可见事情并不简单,而左颜并没有在客栈留下只言片语解释什么,又没法在牢中当着雁鸣的面明说,所以鹤唳最后决定让青山留在城内盯着大牢,她自己则在除夕前找机会混入山中去万松岭取回程信标。 两人约定,不管取不取得到信标,岳飞被赐死之前一定要回来在大理寺前碰面,两人一起坐镇大理寺,提防一切不“原版”的行为。 临走前鹤唳很是感慨:“你说我们忙死忙活忙了小半年,人正主岳飞的影子都没见过,这是我干过的最玄学的任务了。” 青山很理解她的感受,他自己有时候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如果说原本对于鹤唳和左颜要做的事情,他在理智上认可但是在情感上无法接受的话,现在则是有些迫不及待这混乱的局面快点结束了。 他的两个队友,最害怕的事情是民族英雄哪天被人救了,成天绞尽脑汁想的就是怎么彻底抹杀“前”同胞的事业,偏偏心里却又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不容于当下道义,或者说不容于这个民族任何时期的价值观,所以越发纠结和压抑,却同时愈发的果断和利落。 按照计划去做,什么都不多想,什么都不多听,归根结底她们要掰回的是一个更好的未来,一个懂得精忠报国,懂得有国才有家,懂得什么叫大公无私、什么叫民族大义的未来。 这一切,对她们这些凡夫俗子来讲,只能用那个英雄的冤死和流芳才能换。 左颜的痛苦每天都溢于言表,可鹤唳迅猛积极的行动反而让他更加担心。 “去吧。”他给她裹上皮裘,扎紧绑腿,捏了捏鞋底,“这里有我。” “不要说得这么严肃好不好!”鹤唳捋着自己帽子上的白毛,这些都是青山打来的皮子,换钱后剩下一部分托了裁缝做的,很是暖和结实,“我也不是一直在那蹲守了,先看看情况,怎么说也就小一个月,除夕之前我肯定回来了,岳飞十二月二十九被赐死,那我二十七号肯定回来。” “不急,万一他们送过来了,但你没等到呢?”青山意味深长,“那个球,并不是很难用。” 鹤唳盯着他,半晌才问:“你是怎么打开的?我是说,你研究了多久?” 其实最开始做时空信标的时候当局就已经考虑到这点,如果遗失,让不该捡到的人捡到,怎么才能避免这个信标被人意外使用或者研究透。 最后做成的球看外表其实更像是一颗琉璃珠,还是残次的那种,它的表面布满裂纹,一眼看上去仿佛是用碎掉的琉璃碎片拼凑而成,让人连把玩的心情都没有,而最显劣质的地方是它有一面略有些平,其实是为了用来摆放生成时空门的,但在古代人的眼里自然是个废得不能再废的制品了,由于技术需要,它的回路用尽量少的金属含量制作,那是在实验中被测定的在时空传送中能漏过去的最大值,所以如果一个人带两个,还有一个极有可能在穿梭时就被分解了。 至于打开方法,其实在纹路中暗藏一条连贯的缝隙,要用时像保险柜的密码盘按设定转几下,就可以使用了。 看起来是挺简单的,但是不管再怎么简单,现代人拿到一个密码盘也不一定光靠蒙就能蒙出答案来,更别提一个古代人了。 而对于青山是怎么弄清密码盘过来的这件事,其实至今没有人得到过答案,只以为是碰巧。 “难道你真是凭聪明才智破解的?”鹤唳凑过去扯他耳朵,“我瞧瞧,咦,也没长多大一个脑袋呀!怎么那么聪明呢?!” “我来之前,吕相曾着我刺秦。” 青山一句话下来,震得鹤唳哐一下,整个人往后仰了四十五度,瞪大了双眼看着他。 青山有些无奈:“我那时醒来时说要刺秦,并非妄言。” “……我去,然后呢?你真去了?” “彼时秦王羽翼已丰,机敏慑人,我不敢妄动,便潜入他寝宫观察,预备伺机而动。” “那夜他方与吕相议政归来,宫人伺候他沐浴,他似乎很信那个宫人,与他谈及吕相之事,深恨吕相贪权谋利,却又在刺不刺吕相之事上意见相左,他欲除吕相而后快,宫人却百般劝阻,劝阻原因,那时我不慎明了,现在……却有些明白……”青山意味深长,“那宫人言谈间,皆是历史,和未来。” 鹤唳忽然感觉有些腿软,她强忍着踉跄的脚步退到后面,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怔怔出神。 “秦王辩论不过,崩溃大哭。” “他说,他要回家。问宫人,球在哪。” “球,就在我怀中。” 鹤唳撑着额头,表情已经呆滞了。 “宫人无奈哄他,说正着人大肆寻找,一旦寻着,便任秦王使用。秦王大振,立刻问,密码为何……”青山探手拿出自己那颗回程信标摩挲着,“宫人说,左二,右三。” “咦?”鹤唳挑眉,“左二右三?” 青山居然叹口气,神情有些萧索:“我知道,其实是左三,右三。只是不知那宫人竟敢欺君,即便那时秦王痛苦失状,也不松口。” “啊……这可真是……”没良心如鹤唳,此时也失语了,她忽然想起杭朝义在成为赵高大概四十年后写下的信,里面满满的是对肖一凡的自豪和与之决裂的惆怅,那平淡的语调中几乎有种不亚于肖腾的父爱在里面,让她都有点不敢面对,宁愿看秦史的感觉,谁料他之前竟然是和肖一凡这样相处的。 “那你后来,是怎么弄出来的?哦,或者说,你怎么会被他们围剿啊?” “那宫人没有骗秦王。”事情过去已经两千年,于青山却依然不算很久,他此时回想起来,语气还是有点僵硬,“他确实暗中在大肆搜查,在吕相府中自然毫无所获。那次我没有找到机会只能回去复命,结果第二日,我与门人在一处议事,那宫人忽然带领秦兵包围了我们的屋子,说我们有谋刺秦王之嫌,欲带我们去问话……我当时不曾他想,与其他门人一样,只道以秦王往日所为,此去必死无疑,不如拼力一搏。” “不是吧,那时候他好像才没多大,怎么会这么心狠手辣啊。”鹤唳掰了掰手指,有些不信。 青山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他九岁便会借刀杀人了。” “……”鹤唳又得意又要忍着,低下头偷笑了一下才抬头,“然后呢?” “然后我身受重伤,门人几乎全部战死。”青山面无表情。 “咳咳,我错了,你节哀你继续讲。” 青山无奈的摇摇头,还是拿她没办法,只能继续道:“后来我将自己锁入房中,他们在外面撞门,我无事可做……便摸了摸信标。” “摸了摸?就摸了摸?” “咳,手边也没别的可干……” “哦……”鹤唳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应得意味深长。 青山撇过脸:“我早就知道它可以旋转,想到昨日他所说,便转了几下,左二右三无用,那便左三右三……蓝光便出来了。” “你那破屋能扛那么久?”鹤唳怀疑的看着他。 “光门形成的时候,房门被撞开了,那宫人便站在门口。他喝退了秦兵,只看着我……让我不要进去。” “所以你就进去了?” “我那时并不知这是门,只想与他对着干罢了,便冲了过去。” “啊……”鹤唳想象那时候的场景,终于明白杭朝义在信末尾画的圆圈加问号是什么意思,他是想问为什么信标会在青山身上,而且青山竟然还会用吧,冤枉,这可真不怪她啊!“你进去前他什么反应?” 青山沉默了一下,道:“他笑了。” “笑?” “嗯。” “就笑?” “嗯。” “什么样的?” “……释怀?” “啊?释怀?然后呢?” “然后我便看到你了。” “……所以说……” “嗯,现在想来,我墨门之灾并非秦王授意。”青山平静道,“与信标有可能接触的,除了他、你,吕府,便是我,他在吕相处找不到,便只能想到我……是我连累了门人。” “如果你这也没有呢?”鹤唳替那时候的杭朝义发起愁来。 “既然后来吕相没几年便也服毒自尽,那从杭朝义的角度看,我一死,世间便再无知道信标下落之人,秦王,便也不可能有回去之路了。他,并不是在为秦王找信标。” “……”鹤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她忽然佩服起杭朝义了,这人看着软软的很好欺负,可是真的狠起来,却是屠神灭佛的级别,把自己锤炼得像个石头人一般,整个人被责任这个石壳子包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一路拉着肖一凡沉入水底,一点希望都不给人留。 此时想想,他一个成年人在养大肖一凡期间的所作所为近乎强制和独断,以凡凡小宝贝的聪明才智,长大后一回想,心里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怀疑和怨气,这样的裂痕,几乎在一开始就已经划下,而且被杭朝义自己越扯越大,在一开始就没有善了的可能。 “所以说……”她耸耸肩,声音有些哑,“你说左颜郁闷个啥,比她惨的多了去了,是吧。“ 青山失笑:“恩,你知道就好。” 鹤唳又发了会愣,猛地跳起来,沾水的猫似的晃晃头,说了句:“我走了!”拉开门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