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忽喇喇似大厦倾(10)
伊达政衡烦躁灾民之事,便多喝了两杯,他的酒量相当不错,或许是心情的缘故,竟然有点儿晕忽忽的,便放下了手中的册子,想要返回卧室休息,却不曾想到刚刚走出书房。|每两个看言情的人当中,就有一个注册过的账号。 服侍他的侍从见得伊达政衡出来,叩首道:“主子,黑田官兵卫的母亲来拜访,等了许久了!” 政衡一愣,他不曾想到黑田夫人竟然再度来见他,这让他颇有点莫名其妙,同时也感到了一些厌恶,要知道上一次他出征三木城之前已经见过一次,现在又来,摇了摇脑袋,道:“嗯,让她来书房见我。” 说着返回书房,却是再也无心去看公务,整了整公务件,拿出了刚刚藏进的酒,慢慢悠悠的喝了起来,一边等待着黑田夫人的到来,一边喝着清酒,倒也让烦躁的心情平复了一些。 黑田夫人来到了门口,跪坐在地,道:“大人,臣妾此次前来是为了请求大人的饶恕,饶恕臣妾的无知,上一次是臣妾擅自主张前来拜见您的,和官兵卫没有任何关系。” 此地无银三百两,黑田夫人若是不说的话,政衡怕是很快便将这件事情忘却,可是黑田夫人却还要纠缠这件事情,这让政衡的心中涌上来一股怒火,或许是酒的缘故使得他有点儿迷糊起来,瞧着眼前的黑田夫人,竟然出现了叠影。 黑田夫人其实长得并不是非常漂亮,但是却也是耐看,政衡的眼睛原本就因为箭伤的缘故不能够喝酒,一喝酒就会出现叠影,他竟然恍恍惚惚的看着眼前的黑田夫人。 政衡拿着酒杯站了起来,走到了黑田夫人的面前,吐出了一口酒气,一把摸住黑田夫人的下巴,将她的脸庞朝向了他。黑田夫人受惊,他紧张的看着伊达政衡。低声说道:“大人,还请……” 还没有说完,政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扔掉了酒杯。一把横抱了她,将她抱进了书房,书房的门被关上,然后将黑田夫人横放在了书桌之上。政衡一把握住了她的双手。 过了许久,黑田夫人的手都被握得青紫的时候。喘息声已经逐渐平缓了下来,剧烈运动带来的直接后果便是政衡的酒醉清醒了起来。虽然脑袋仍然有些迷糊,但是和刚才相比确实好了许多,最起码神智开始恢复了过来。 政衡松开了黑田夫人的手,整理了一下衣服,装模作样的说道:“夫人,你的请求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当官兵卫如同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的,这一点还请夫人不用担忧。” 黑田夫人哪里想到会发生这等事情,她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姬路城。不敢将这件事情宣之于口,她的长子黑田官兵卫得知他的母亲再次入城求见政衡,再度入城请求饶恕。 政衡刚刚牵了黑田夫人的手,倒也不好意思再对黑田官兵卫冷眼,好生宽慰了一下,说了一些为人母者不容易的话语,让他好生照顾其母。黑田官兵卫没有想到主公不加怒火反倒是劝慰他,这让他颇有点惶惶不安,却不敢直言,只得返回去生了闷气。 黑田夫人见了她的长子黑田官兵卫不仅不安慰她。反倒是冷眼看着她,这让她失魂落魄之余,竟然生出了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她想道:“此事如何是好?大人乃是官兵卫的主公,如今却发生这等丑事。令我不得不谨慎从事。更何况现在黑田一门全都仰仗着大人,现在孩儿不理解我,若是没有人照顾,定会成为流莺野鸡,到时候还不如死去。” 黑田夫人已经三十岁有余,已非幼童。嫁为人妇,早早懂得人事,所以才会如此顾虑重重,心绪烦乱,暗自叹息。她又想道:“现在官兵卫已经瞧我不顺眼,可是返回家中,父母已经去世,几个兄长贪色无义,令我难以做人,定会催促我早日另配佳偶为好,不然一个寡居女子落于人世间实在是不好的事情。若是居住在姬路城,已然和大人牵手,想来不会不赡养我。若是不肯屈从,难保大人球换不成迁怒于几个孩子,他们定然嫉恨于我,看来,我即便回家或则继续居住在此,均避免不了此类风月事件,终究徒增无限烦恼。”思虑万千,一时间竟然暗自伤心叹息,无法自拔,情难自禁。 黑田夫人身着素衣,虽然容姿衰减,然而因为服色不同寻常,反而更加艳丽漂亮,惹人怜爱。黑田官兵卫因为她两度拜见自家主公一事,虽然看似无事,可是还是心生埋怨之情。 再过十几二十年,黑天官兵卫能够做到喜乐不行于色,可是现在他还是少年郎,心思城府极深,却也对他的母亲的胡作非为感到难过,这让原本就心情难受的黑田夫人起了出家为尼的念头。 政衡浑不知他一时酒后胡乱牵手,再加上黑田官兵卫的不理解,使得黑田夫人有了出家为尼的想法,这个想法却是一发不可收拾,竟然深深植于心中,屡屡向黑田官兵卫开口。 黑田官兵卫心情烦闷之余竟然当着他的母亲的面发了脾气,黑田夫人彻底冷了心思下定了出家为尼的决心,黑田官兵卫本就是执拗之人,他心中虽然不舍可是开不了口。 哪曾想到,黑田夫人刚刚出家成为居士,便感到身体不适,这些事情已经是数个月之后的事情,那个时候伊达政衡和黑天官兵卫俱都已经上洛为了各自的野望奋战不休。 黑田夫人的事情这里小小一提,这件事情后来还会演变成一系列事件,返回政衡和黑田夫人牵手的第二日,细川藤孝在向导的带领下终于来到了姬路城,很快便第三次见到了伊达政衡。 细川藤孝奉命前来,可是他的心情是复杂的,途中不仅见到了对幕府失望透顶的灾民,同样听说了伊达政衡要清扫别所、赤松余孽甚至于要攻打收留别所家余孽的丹波国豪强。 明智光秀不相信的预见终于有了要实现的可能,足利义辉和细川藤孝等人的担心即将成为现实,着如何不让他担忧。当细川藤孝到来,政衡一如以往的那般相见甚欢。 此刻距离两人初次见面尚不足四年时间,却已物是人非。当年细川藤孝奉命前来的时候,伊达政衡还只是一方豪雄,现在那些曾经和他为敌的人统统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桶。已然成为了天下最强大的人,距离天下人的位置咫尺之遥。 今日的伊达政衡和当年的伊达政衡已经大为不同,在明智光秀眼中,最大的仇敌并非石山本愿寺而是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的伊达政衡。可是在足利义辉认为他还有机会降伏这头独眼老虎。 只要伊达政衡答应足利义辉的条件套上樊笼,担任幕府的副将军,出兵夹击石山本愿寺,然后乖乖当幕府的打手,南征北战。最终或许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还能够善终。 细川藤孝苦笑了一声,足利义辉的想法何其天真,伊达政衡现在称雄西国十四国,这样一个纵横阴阳两道,今日更是即将杀出西国,挡着披靡,名震天下的雄主,可能会被足利义辉套上牢笼成为幕府的宠物吗?真真是一件特别可笑的事情。 明智光秀并不赞同足利义辉自取其辱,不过他倒是没有直言以对,只是在临出城的时候私下里对细川藤孝说过不抱任何希望。在他看来,双方分歧太大,彼此都没有退让的可能。既然如此,何必相见。不相见,不交流,彼此还能够保持仅有的一点脸面,关键时刻这点儿脸面还能够发挥作用。什么时候是关键时候,明智光秀没有明说。 细川藤孝却从明智光秀殆精竭虑、心力交瘁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丝意味,显然是在幕府军失败的时候还能够有一条退路可以安置家人。现在前去很有可能撕破了脸面,到时候连仅有的一条退路都没有了。只能够眼睁睁的身死族灭。 细川藤孝却不得不来,他不敢违抗足利义辉的命令,不过从明智光秀的话语中他已经看出了一丝不妙,现在看起来中兴之势的室町幕府恐怕就只是昙花一现的可悲现象。 伊达政衡设宴款待。并把它们隆重介绍给了他的家臣们,和秘密接待下间赖照不同的时候,他在礼节上做的无可挑剔,但是如此隆重的招待,正好清晰的表露出双方之间的生疏。
细川藤孝怀揣着要给伊达政衡套上牢笼的命令,如果实在私下里宴请的话。然后就算是不答应也只是在两人之间的事情,可是现在就算他说出口,恐怕立即就会遭到已经被上洛蒙蔽了眼睛的伊达家的家臣们疯狂的反击。 细川藤孝只得谈天说地,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却是频繁向着伊达政衡暗示,想要私下会面的请求。政衡却是好像浑然没有瞧见一般,和他相谈甚欢,但是欢笑的背后却是深深的恶意。 政衡昨日方才酒后乱牵手,今日当然没有喝酒,不过他的家臣们倒是频繁向细川藤孝劝酒,细川藤孝喝了几杯便假装醉倒蒙混过关,宴会之后,细川藤孝再度向政衡请求面见。 政衡思量了片刻,嘴角微微流露出一丝讥嘲,倒是答应了下来,命人将他带来,各就各位之后,他说道:“兵部大辅,将军的用意你我都清楚,伤和气的事情还是少说为妙。” 细川藤孝听得政衡直言将他欲出口的话给憋了回去,明白再说下去真恐怕要伤了脸面,真和明智光秀所说那般连安置家人的后路都要断了,便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宰大贰大人,我何尝不清楚,只是主命难违。” 政衡冷笑了一声,说道:“将军实在太过于天真了,当世乃是大争之世,小至一家、大至一国,什么事情都是要争的。不争的人,早晚必成虎狼腹中之食。唯有争斗方才可有生存下去的机会。室町幕府自乱阵脚,自鹿苑院太上天皇以来建立的幕府体制分崩离析,这是倭国天下百余年来未有之机遇。即便我早知你的真实目的,也一定会争夺下去的。不争则死,争则虽死犹荣。” 细川藤孝哪曾想到他竟然当着他的面直言如此反逆的话语,不过当今之世室町幕府权威早已经丧尽,谁都能够出来踩他一脚,他也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还是让他的脸皮发烫。 政衡淡淡一笑,说道:“你的目的我清楚,虽然我不认同幕府的有些理念,但是身为武家,坐看寺家坐大,真让他在畿内建立所谓的地上佛国,实在是打我们武家的面皮,只要幕府能够首先开战的话,我们会在恰当时候出兵捅上一刀的,不过这一刀,不知道幕府能够拿出什么样的诚意?” 细川藤孝刚刚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现在却是剧情一下子反转了过来,这让他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心中充满了疑惑,同时脸上也露出了不解,道:“大宰大贰大人的意思是?” 政衡摇了摇手阻止他说下去,道:“从现在的局势来看,我伊达家必须选其一,幕府还是本愿寺,其实对我们都一样,帮助一方击败另一方之后就会立即撕毁盟约争出谁才是天下人。现在本愿寺强,幕府弱,我当然要帮助弱者击败强者,击败本愿寺之后,我也能够从容应对幕府,不是吗?你可以将我刚刚所说的话全都告诉将军大人。” 细川藤孝愣了一下,他暗自叹息,知道话已至此,已经无话可说,不过得到了政衡这样的承诺,对于足利义辉来说也是一个交代,足利义辉自信只要伊达政衡上套就没有解套的可能。 细川藤孝从怀中拿出了一张书状,道:“只要大宰大贰大人出兵讨伐佛敌,便可以得到丹波和纪伊两国守护,同时成为室町幕府的副将军?”说到副将军的时候他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政衡啧啧讥嘲道:“这份书状带回去,将我的话也带回去,我会在适当的时候出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