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大营,岩成友通坐在他的营帐之内,喝着闷酒,低声喝道:“越智家广这个蠢货又败了,你们说他会不会去向他的主子哀嚎求援?!”松永久秀夺取三好残党大权,他落于下风,郁积于心的怨愤还无法宣泄出来,只得指桑骂槐,要知道筒井城由越智家广攻打是松永久秀和畠山高政妥协的结果。 三好三人众并非具体指这三个人,而是三好长庆麾下除了三好实休、十河一存、安宅冬康等的一支军团的名称。和尼子晴久的新宫党一样,是三好家的重要军团。原来的领头人三好长逸死后,当时松永久秀支持岩成友通,岩成友通理所当然的成为了领头人,三好政康屈居下首,另外一人则是三好长逸的嫡子孙四郎长将。 帐内还有一人,乃是三好政康的弟弟三好政胜,两人全都是猛将,在智谋上略逊一筹,自然听不出岩成友通的话中之意。 倒是年纪轻轻长得颇为面嫩的三好长将眼珠子转来转去,却是在思量着要不要将岩成友通的抱怨向松永久秀告密,只不过很快他便将这个念头给打消了去,他现在能够坐上三好三人众的位置,一来是靠着父辈余荫,二来便是岩成友通的支持,在三好三人众中他的地位是坐三望二,可要是转到松永久秀麾下怕是连坐的位置都不会有。 三好长将刚要说话,帐幕被强行拉开,一个巨人气势汹汹的迈步走了进来。见得四人,抱拳说道:“叔父,松永彦六欺人太甚。他仗着是松永弾正的长子,管理粮草。竟然给我们三好三人众缺斤短两,实在可恨。” 这巨汉正是岩成友通的侄子岩成长辰,今日奉了岩成友通的命令前去讨粮,那送永久通竟然以粮食不足为由打发了回来,让其愤恨不已,要不是记得岩成友通警告的话怕是立即打将了过去。 “砰”一声,岩成友通手中酒杯扔在了地上,站起身来。喝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他一佞臣,竟然无法无天到这般地步,视三好家如无物,难道真想窃夺三好家权柄。” 三好政康、政胜兄弟两人父辈与三好长庆有仇隙,不过三好长庆对待他们兄弟二人还算不错,何况两人已经深深的烙上了三好家的烙印,三好家兴他们才有荣华富贵,听得岩成友通怒火中烧。对视一眼,然后也站起身来谴责起来。 倒是年纪轻轻的三好长将微微笑了起来,拿起酒杯在鼻尖闻了闻。然后猛然喝了下去,抬头看向了怒目相视的众人,沉声说道:“三位叔父,藏人兄弟,坐坐,弾正父子欺人太甚有目共睹,如今三好三人众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现在恐怕那弾正父子正等着几位叔父呢?好一举夺了三好三人众的权,斩了几位叔父的头。彻底掌控上万人马。” 三好长将一番话下来,岩成友通、三好政康、三好政胜等人陷入沉思。倒是年轻气盛的岩成长辰对这位族兄能够坐上三好三人众的第三位的位置颇为不服。不加思索的怒道:“他敢!” 三好长将摇着头,稍稍解释道:“他有什么不敢的。一旦闹将起来,虽说不清楚松永久秀会用什么阴谋诡计来算计我们,要是到了他的营帐之中,可就由不得我们了。” 岩成友通犹豫了半晌,到最后愤愤然痛骂了几句后,泄气得坐在了位置上,直视着三好长将,他不曾想到年纪轻轻的三好长将竟然能够一眼瞧出了危险来,倒是要值得注意一二。 三好政康、政胜兄弟见得岩成友通泄气,便一左一右坐了下来,三好政康问道:“孙四郎,松永久秀步步紧逼,今日不闹上一闹恐怕他会欺我等软弱,他日必然会被他找到由头。” 岩成长辰见得众人都在聆听三好长将的建议,恨恨然却是没有离开,站在了一旁,怒视着三好长将。 三好长将口口声声称呼叔父,可是他却是将自己的地位摆在了和他们相同的位置,自然不会对岩成长辰的怒目而视感到一丁点的影响,沉声说道:“松永久秀今日克扣粮食,几位叔父前去闹的话,若是那松永久秀来上一句让叔父等人分出一队前去筹粮,该如何是好?今日筹粮,明日挖沟,后日再分派什么任务,松永久秀到时再利用粮食邀买人心,三好三人众的人心就得给他收买去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岩成友通一顿,他想到的并非三好长将所叙述的那样筹粮、挖沟以及邀买人心之事,而是如果松永久秀分派了一支四五百人的队伍让他们前去筹集粮食,然后在半道上埋伏灭了他们,死无对证,三好三人众还不是任由松永久秀揉捏挫扁。这种事情,恐怕以松永久秀的节cao还真是干得出来,哆嗦了一下,岩成友通问道:“孙四郎,计将安出?!” 三好长将略略迟疑了片刻,好似下了决心,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从西大营跳出去,带着三好三人众前去攻略兴福寺,为一向一揆大军开路。说辞都是现成的,本愿寺的命令,松永久秀没有理由阻拦我们。” 等到三好长将说完,岩成友通沉默了下,肃声问道:“有把握吗?” 三好长将叹了一声,道:“出西大营有把握,攻打兴福寺是找死,如今大安寺方向聚集了二三万一揆众,还有大量信众正从山城、近江涌来,大安寺、兴福寺、元兴寺、东大寺地区将是主战场。不过只要出了西大营,法隆寺可以找到粮食,只要有粮食,就能够凭此招募足够多的炮灰,到时候三好三人众就能够一跃成为大和国内的第三方势力。是联合畠山高政。还是联合松永久秀,就全凭叔父大人的决策。” 岩成友通问道:“法隆寺?有把握嘛?” 三好长江嗤笑了一声,道:“法隆寺乃是佛门教学的地方。隶属于兴福寺,原本属于兴福寺的僧兵早已经退守兴福寺。也就是说,法隆寺内即便有留守的力量也不会太多,这是法隆寺最空虚的时候,我们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脸色数变的三好政胜突然说道:“可那是法隆寺啊!是佛教徒朝圣之地,若是被我们纵火烧毁,怕是要下阿鼻地狱的,麾下的将士也会感到害怕和恐惧,对于士气大为不利。” 岩成友通警告的意味看了一眼三好政康。 三好政康明白。他的弟弟多言了,三好政康说道:“主税头,弟的话虽有打击士气之嫌,不过也是说的不错,我看纵火烧毁法隆寺的事情还是交给那帮一向宗的人来干为好。” 三好政康的话大大让岩成友通赞同,对于烧毁佛教圣地的时候他是万万不能够亲自动手的,还是让那帮子一向一揆的暴民来干为好,倒是三好长将突然说道:“叔父,到时还可打出松永久秀的旗号。” 岩成友通一听三好长将的恶趣,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连连磕首。 第二天一早,也就是永禄二年五月二十五日,这一日被后人称呼为佛难日。千年古刹法隆寺被一群穷凶极恶之徒纵火烧毁,异说乃是“天下第一大恶人”松永久秀所为。 被伊达政衡称为“天下第一大恶人”的松永久秀站在西大营的坡上注视着打着三好三人众的队伍出得大营,眼中尽是怒火和怨怼,跟在身后的内藤长赖和松永久通同样被今日一早的三好三人众的突然出牌惊愕、疑惧。 松永久秀冷笑着,淡淡的说道:“不曾想到岩成友通倒是聪明了一回。” 内藤长赖和松永久通不知道松永久秀没头没脑的一句是什么意思,看得松永久秀眼中的怒火,两人都不敢立即答话,闭口不言才是最好的选择。有时候多嘴是要死人的。 松永久秀早就有意在前往伊势之前解决掉内部的危害,将西大营内的所有人都掌控在手。否则他也不会驻足在筒井城外不动。原本还想着等岩成友通闹将起来找个由头处置了他们,不曾想到烧的过了头。让岩成友通以本愿寺的利益为重跳出了他的手掌心,成了他的谋略中的一个变数。 松永久秀转移了话题。道:“通知畠山高政一声,如果越智家广再无寸进,那么就交给我们动手?!” 跳出西大营的三好三人众打杀了松永久秀派遣的监军,突然转向,向着法隆寺方向急进。 此地乃是平原地区,三好三人众的转进自然逃不开松永久秀和畠山高政等人的耳目。松永久秀怒喝三好三人众胆大包天,畠山高政惊疑不已,以为松永久秀又有什么阴谋算计,对于松永久秀的催进更是视而不见,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三千多从西大营出来的兵马有何变故。 不管松永久秀如何怨怼,也不论畠山高政如何疑惧,大和国乃是古都所在地区,北大和地区乃是一马平川的地形,再加上经营日久,道路平坦,三好三人众很快便来到了松尾山下。 法隆寺便坐落在松尾山下。三四千人到来,法隆寺内僧众信徒当然发现得紧,却无人敢于出来答话,只得闭紧山门,等待对方离去,却不知道来人却是直奔着法隆寺而来。 谁也没有想到这些人是来攻打法隆寺的,法隆寺在大和国已有九百五十余年时间,乃是圣德太子所创建,是佛教传入倭国修建的最早的一批寺院之一,法隆寺在倭国佛教寺院中拥有极其特殊与崇高的地位,堪与奈良东大寺齐名,是众多倭国佛教徒的朝圣之地。 法隆寺僧众和信徒见惯了武家攻杀,可不管是强大的人还是弱小都会恭敬地绕路而走,就算是诚心向佛的僧人也知道没人敢找法隆寺的麻烦,谁能想到会有人直接打过来,还想着冲进去。 直到法隆寺的南大门被攻破,一群凶神恶煞一般的武士手持寒光闪闪的武器,僧人们才觉得不对,可也不过是闪避到两边,躲远些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三好三人众不曾想到如此简单的就攻入了法隆寺。 僧兵们终于反映了过来,四五百名手持戒刀的僧兵从各个佛堂涌了出来,借着地形和三好三人众的人们打杀在一起,三好三人众的首领们却是站在法隆寺的门口没有进去。 三好长将突然指着远处的生驹山脉说道:“叔父,越过那座山便是到了河内国,传闻木泽左京亮曾在信贵山上修筑城砦,若是这信贵山城还在的话,却是一处好去处?” 岩成友通微微磕首,他也知道一旦对法隆寺动了刀兵,虽说劫夺了财富和粮食,可也是得罪死了天下的佛徒,只得死死抱住本愿寺,再前去和松永久秀厮混是不行的,听得三好长将所说信贵山城,如果还在的话倒是一个好去处,扼守信贵山城进可攻退可守。 法隆寺动了刀兵,当然会起大火,这法隆寺出了事情,松尾山上的椿井城城主年老体衰,眼见得恶贼入了法隆寺纵火焚烧,怒火中烧却是无能为力紧闭山门,却是惹恼了少主。 这少年郎年方十三,却是已有五尺之高,好似二十来岁,善于棍棒,对于近在咫尺的法隆寺向来敬重,时常下山向寺中学僧求教,眼见得法隆寺遭难,怒火中烧,大喝道:“我要出战!”说着骑上战马带着十来仆从从山道上向下冲去。 老城主喘气道:“孙次郎休矣。” 老城主正踌躇是否救援之时,一支拥有七八十骑兵人数约在五百人左右的队伍出现在了法隆寺东大门外,领头的正是在四处袭扰一向一揆的松仓重信和宝藏院胤荣。宝藏院胤荣突然看得山上冲下一骑兵,背上插着“三之柏”旗帜,道:“好一个猛士。” 松仓重信应了一声道:“传闻椿井城少主岛孙次郎乃是一豪勇之士,果然胜过寻常猛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