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整整一周,余棠都没有出家门。 因为找人耽误的工作堆积如山,苏朔必须回公司处理,没办法时刻守着,于是从公司里调了个员工来看大门,吩咐他人一出来立刻给他打电话。 这天看见来电显示,苏朔就扔下手头的事快步出门,边发动车子边接电话:“他出门了?往哪儿去?” 员工支支吾吾:“出去是出去了……不过是跟别人一起。” 苏朔一脚油门踩下去:“谁?他哥?” “不是,没见过的一个alpha,开车来把他接走了。” 苏朔让员工小心跟上,时刻给他发定位。七拐八拐追了一路,最后定位停在市中心某商场附近,员工报告说:“他们进咖啡店了。” 苏朔气势汹汹地赶到现场,在门口还不忘对着玻璃橱窗整理了下仪容,进去一眼便看到和一个男人面对面坐的余棠。 几天不见,余棠气色似乎好了些,身上也长了点肉,宽松的衣服都遮不住他圆隆的肚子。两人不知在聊什么,余棠那张向来冷漠脸上竟然带着笑,眼睛微弯,明媚得比外面的阳光还刺眼。 苏朔心情复杂,不知该为他看起来过得不错而开心,还是为根本不需要自己而郁闷。 他不紧不慢地上前,在对面的人开腔前一屁股坐在余棠身边的空位上,熟练得好像这里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位置。 “这么巧。”苏朔先冲余棠打招呼,接着看他面前的杯子,道,“这果汁是鲜榨的吗?别喝了,看起来不太新鲜。” 余棠看见他先是愣住,随即便问:“你怎么在这里?” 苏朔自作主张地把余棠面前的果汁拿开,抬头打量了下对面坐着的alpha,确定从前没见过这人,目光带了些审视和警惕,转回来面对余棠时又换上笑脸:“来找你啊,以后别自己出门,一个电话我就来接你。” 余棠蹙眉,觉得自己刚才就不该搭理他,想了想,冲对面的alpha道:“学长,我们换一家吧。” “学长”两个字戳到苏朔绷着的弦,他目光一沉,按住余棠:“急什么?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先互相介绍一下?” 对面的alpha始终面色温和,对他俩的关系完全不好奇似的,伸出一只手:“你好,我叫宋远征,余棠的学长。” “巧了,苏朔,也是他学长。”苏朔笑得礼貌,懒洋洋地伸出手跟对方拍了一下。 宋远征也不意外,收回手道:“久仰大名,我们工作室先前去a大招聘,走到哪里都能听到你的名字,还没毕业就拥有自己的事业,难怪会成为校园偶像。” 苏朔没什么好得意的,也没心情跟他商业互吹,但他既然这么说了,不借题发挥一下实在浪费,于是谦虚道:“哪里哪里,养家糊口罢了,毕竟马上就当爹了。” 再听不出他的敌意就见鬼了。 余棠看向别处,嘴巴动了动,终是什么都没说。 喝完饮料,宋远征和余棠去隔壁看画展,苏朔以“吃多了溜溜食”为借口跟上。 两人行被迫变成三人行,余棠尽量忽视某人的存在,和宋学长在场馆里边走边聊。 起先苏朔还插两句嘴,然而他整天与数字打交道,绘画领域从无涉猎,也不感兴趣,跟着跟着就哈欠连天。 某个角落拐弯时,走在前面的二人便没再看到苏朔的身影,宋远征问余棠要不要打个电话找找,余棠摇头道:“不用了,他应该已经走了。” 画展看到一半,宋远征体贴地引余棠来到休息处坐下,走开去给他买喝的,余棠目送学长离去,这边屁股还没坐热,放在膝上的手腕就被牵起,苏朔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拉着他就走。 大庭广众下,余棠不想引人注目,压低声音道:“你干什么?” 苏朔并没使劲,但也没打算放手,回答道:“不是看完了吗?我送你回去。” “学长,学长还在……” 苏朔不满地打断:“学什么长,他对你图谋不轨,你看不出来?” 余棠惊讶于他的用词:“你别胡说。” 苏朔半推半搂地带着他走,边走边道:“刚才在咖啡店,他就在释放信息素勾引你了,如果不是我来的及时……啧,我是alpha我知道,你当然看不出来。” 余棠消化不了他这堆歪理,到了门口坚持不肯上他的车,要进去找宋学长。 苏朔被他一口一个“学长”弄得心烦,他还记得那次在医院余棠做梦都在喊“学长”,先前他不介意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喜欢上余棠,可现在不一样了啊,这么亲昵的称呼,必须只能由他一个人享受。 “什么学长,他没有名字?你哥怎么会放你跟这种没安好心的人出门?”苏朔问。 余棠虽然莫名其妙,却没有被他这理直气壮的态度搅乱逻辑,深吸一口气,道:“你想干什么?” 苏朔坦然道:“送你回去啊。” “新的离婚协议已经送到你手上了,签完联系律师就行,不用找我。” 这话无异于撇清关系,把苏朔守了几天大门的诚意全部抹杀,即便苏朔来前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刚才气势瞬间失了一半,苏朔迟疑地问:“我给你的画,看到了吗?” 从余棠搬回家开始,苏朔每天晚上都会朝他阳台上投掷东西,往往都会附带一张画纸。怕余棠不肯看,还故意撕了离婚协议引起他的注意。 “不小心看了一张,其他的都扔掉了。”余棠冷冷道,“以后不要再来了。” 苏朔原本是笃定余棠会心软,此刻大约是没想到余棠会如此不留情面,权衡后还是决定先一步示弱服软:“我不去找你,还能找谁啊?” 余棠却把这句话视作和从前一样的调笑,答道:“有那方面需求的话找别人吧,我不太方便。” 苏朔急了:“谁说我找你是要……” 相比他的慌张,余棠的状态淡定得仿佛和他不在一个空间。 “找别人吧。”余棠说,“你不是有很多床伴吗?只要我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对协议书上的补偿条例不会有任何影响,你大可以放心。” 这个回答让苏朔一下子懵了。 他当然不会忘记从前余棠看到他“偷腥”时的反应,余棠不怕被人笑话,哪怕在学校,也大大方方地出来“捉奸”,表面浑不在意,实际上恨不得在他身上贴牌告诉全天下“这是我的alpha谁都不准打他的主意”的举动,至今都让苏朔觉得可爱极了,尤其是弄清楚自己的心意后,这些就是说明他和余棠两情相悦、天造地设的最好的证明。 然而现在没有了,余棠单方面宣布他不在乎了。苏朔的心像一块被推入悬崖的大石,朝着深渊,越沉越底。 没等到回答,余棠就着急要走。 苏朔伸手拦他,挣扎道:“我把你喜欢的画买了,就在车上,你跟我……” 余棠的神情没有丝毫转变:“退了吧,不是喜欢就必须要拥有,现在喜欢,说不定明天就看腻了。” 两个小时后,画展散场,苏朔的车还停在门口,后座摞着几幅装裱好画。 在场馆里,他亲眼看见余棠在这些画跟前驻足停留,目不转睛地看着,专注而热切,一如从前追随着自己的那道目光。 苏朔缓慢地抬起手,随着呼吸喷薄在掌心,狠狠搓了一把自己的脸。 不是什么小心机,更不是欲擒故纵,他现在有理由相信,余棠是真的不喜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