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从地狱归来的复仇者

    透过天窗的阳光在建筑里折射形成一个并不耀眼的光斑，正好照在沈子凡离开的座位上，在弥漫的朦胧水雾中，昂热少有地坐在座位上望着沈子凡离去的位置发呆放空自己。

    这个一百三十四岁的高龄老人因为和一个十七岁的孩子的一场对话，他破天荒的忍不住有些感慨。

    昂热并不是生来强大，他的童年比沈子凡还要悲惨一些，希尔伯特·让·昂热其实也是个孤儿。

    他的姓氏“昂热”来自法语，可他出生在英格兰的约克郡一座名为哈罗盖特的小城。那时候的昂热不但不是贵族，他的童年还过得非常贫苦，甚至可以说受尽了磨难。他的养父母收养了许多孩子，训练他们乞讨，但昂热是这些孩子里最特殊的一个，因为他是个混血种，他十二岁就展现了惊人的天赋。

    在那之后，昂热获得了当地主教的赏识，他受助前往了英国伦敦的剑桥大学求学，在那里他认识了那个改变他一生的人——梅涅克·卡塞尔，卡塞尔家族的长子。

    梅涅克推荐昂热加入狮心会，昂热就此成为了狮心会的第一批成员，彼时的狮心会并不是如今卡塞尔学院的一个学生社团，而是当时秘党最为优秀的屠龙者青年团，昂热终于得以从孤独的深渊挣脱而出，他在狮心会收获了友情、兄弟与梦想，蜕变成了一位涵养与魅力并存的优质青年。

    可紧跟着的是骤生的突变，那是被尘封在昂热记忆里与历史中的秘党悲惨事件——夏之哀悼。

    一名龙王级别的敌人混入了卡塞尔庄园，并率领了成群的死侍包围了整个狮心会团体，战火与鲜血将天边都染成了红色。

    龙王级别的强大敌人对普通的混血种来说简直是降维打击，更何况从核心突破的敌人原本就打算彻底摧毁整个狮心会与秘党。龙王的力量本就无可匹敌，更何况还有数量比狮心会成员更多的死侍，昂热在与龙王的接触中重伤跌入地窖、陷入假死状态，狮心会眼看覆灭在即，好像没有人能阻拦龙王的屠杀的脚步。

    但千钧一发之际有一人力挽狂澜，这个人就是昂热的兄长、被誉为天才的屠龙者的梅涅克·卡塞尔站出身来、力挽狂澜，他燃烧自己使用了灭世级别的言灵，短暂爆发出了能与龙王匹敌的力量，最后与当时的龙王李雾月同归于尽。

    就这样，历史上最伟大的屠龙家族，卡塞尔家族走向衰落，狮心会也近乎全军覆没，唯有昂热与弗里德里希·冯·隆活了下来，这是梅涅克燃尽生命为秘党保留下来的火种。

    昂热于第二天早上苏醒，他见证了他一生中最悲惨的景像。尸体如山般堆积，人类与死侍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相拥在一起——抱在一起互相撕咬。唯一还站着的人是梅涅克·卡塞尔，当昂热心存一丝侥幸走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那只是一具拄着破碎的长刀的焦尸。

    昔日美好的庄园变成了破败不堪的废墟，比身上的疼痛来得更灼人的时同伴们的尸体，这尸山血海的景象刺痛着昂热的每一根神经，他在这之前从未意识到，原来与龙族的战争会是这样一副地狱的场景，惨烈得简直没有词语能拿来形容。

    原来在与龙族和死侍的战斗中，他们的生命就像纸般脆薄，一戳就破。

    昂热早就没什么力量了，他凭借着意志浇灌身躯，用双手把伙伴们从堆成小山的尸体中一具具挖了出来，他把他们火葬烧烬，然后他埋葬了老友的骨灰，连同自己的往事与记忆也一齐埋葬在了那天。

    当秘党在偏僻的旷野之中找到昂热的时候，他看起来如同一具丢了灵魂的行尸走肉，拖着残破不堪的躯壳。昂热获救之后只说了一句话。

    “世界原来是这么残酷的。”

    昂热整整沉睡了一年才再度苏醒，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再醒来了。

    当时的医生都不敢想象这样一个重伤濒死的人为什么还能爆发出那么大的力量，他徒手挖出了那么多具尸体又为逝去的同伴举行了盛大的火葬，这个年轻人必定有某种执念，来支撑着他千疮百孔的身体。

    昂热苏醒后并未就此消沉，而是出人意料的活跃。

    秘党在名为“夏至哀悼”的事件中损失了近乎所有年轻的精英，仅剩的希尔伯特·让·昂热顺势崛起，他直接踏入秘党高层手握大权。某种程度上说，昂热是“夏之哀悼”最大的受益者，但这没给他带来任何喜悦，以前那个优雅活跃自负才华的青年俊彦消失了，剩下的是孤高而铁腕的权力者。

    昂热老花花公子的面具来伪装自己，但他心底仅有一位孤独的复仇者，始终握着锋利的折刀。

    昂热不断地巩固自己的权利，培养亲信，把控着整个卡塞尔学院，以便在屠龙的时候能调动最精锐的团队。这导致了校董会对他的不满，但无人能撼动昂热在秘党中的地位。

    他是在地狱走过一遭的人，所以他并不畏惧死亡。

    从始至终，能够读懂昂热内心孤独的只有他为数不多的几个老友，昂热从不奢求任何人的理解，因为从地狱归来的复仇者的怒火会把靠近他的人都灼烧得遍体鳞伤。

    但那个少年，沈子凡，竟是在叙述完自己孤独的童年后直视昂热，看着昂热那双苍老的眸子，他脸上满含温暖的笑意，说：“校长，如果觉得孤独的话可以偷哭，好歹也能发泄一下。”

    还没等昂热说些什么，沈子凡竟是又继续说道：“如果觉得哭没用的话，可以去交一些新朋友，和人类讲不通的话就和小猫小狗这些动物聊，它们虽然听不懂，但它们会认真听。”

    “再不济校长你也可以找我，我来做你的朋友，一个劲的压抑自己会憋坏的。”

    听起来像是玩笑话，他却说的无比认真。

    说完后，沈子凡告辞离开。

    “没人能救赎我，不过谢谢你，小家伙。”

    阳光明媚中，昂热朝沈子凡离去的座位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