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牺牲者

    尽管迈恩做好了迎敌的准备，但是当他感受到长剑传过来的力道后，还是感觉到一股巨力正在冲击着他的身体。

    仿若整座修里安山脉的力量压在自己的身上，他的呼吸不自主地停滞了片刻，浑身的骨骼发出难以承受重压的声响。

    接着一股巨大的推力顺着长剑传导到他的身上，推力化作一只巨手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向空中。

    震耳欲聋的爆鸣响彻这片怪异的森林，沉积多年的泥土被掀离地面，强烈的波浪震得周围的树木纷纷倒伏在地。

    借助余光，他看到手中那把断裂的长剑，以及空气中飞溅的、反射着光辉的碎片：那巨大到不可思议的推力竟使得长剑搭载的魔法术式直接过载爆炸。

    这是何等强大的力量？

    还没等迈恩细想他便重重地摔在地上，他的身子地面上拖出一条醒目的痕迹，最后撞在了老朽的树干上，多亏有了这颗树做缓冲，迈恩这才停止翻滚。

    树干被拦腰撞断，化作一地碎渣，与泥土还有尚未冷却下来的鲜血混合在了一起。

    “嘶……”迈恩倒吸一口凉气，身体发出的悲鸣令他的意识陷入短暂的恍惚。

    虽然他刻意用剑技缓解了攻击的力道，周围也有沉积了数十年的腐殖质做缓冲，但乐观估计他至少已经断了好几根骨头。

    他强迫自己从剧痛中清醒过来，席卷全身的疼痛并未令他失去意识，反而让他更加清醒。

    迈恩咳出一口混杂着内脏碎片的血，用尽全力撑起自己的身子，之后他用那只尚未被血浸润的眼睛观察四周的情况。

    现在他的整个视野都被血一般的红色覆盖，就像是加了一个奇奇怪怪的滤镜一样。也因此，他的眼前都透露着诡异。

    抛开这层奇怪的滤镜不谈，他眼前的场景已经是一团乱：树林中间凭空出现了一个空白地带，周围不是飞溅出去的泥土就是倒成一地的树木。

    而在空白地带的中间，恶魔那漆黑的身影依然醒目，它就这么站在那里，漆黑的外表上跃动起明晃晃的魔力洪流，魔力洪流化作一条又一条粗壮的长鞭，不停地鞭笞恶魔的身体，令它暂时无法动弹。

    虽然恶魔被魔力洪流困住，但这种制约持续不了多久。

    迈恩四下张望，想找到自己同伴的身影，经过一番艰难的寻找，他终于在一个草垛里找到了正在爬起来赛德。

    看他那狼狈的样子，显然也是受到了爆炸的波及，不过因为不处于爆炸中心，他受到的伤要比迈恩轻不少，也就脸上有几道不太严重的血痕。

    赛德一开始被突进到面前的恶魔给吓得魂不守舍，就连之前学习到的剑技都来不及使用。被爆炸掀飞后，他那原本就一团糟的脑子更是被震荡成一堆难以名状的东西，混沌到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更别谈身处何处和在干什么了。

    好在他很快清醒过来并迅速理清了现在的场面，他环视了一下四周，找到了勉强站起来的前辈，看到迈恩的伤势，他吓得赶紧通过手中的通讯装置进行问询：“前辈你还好吗？”

    迈恩再度咳出一口血，忍着疼痛回答：“不算好，但至少还活着。”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们打不过恶魔，得赶紧跑。”

    “跑？”赛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我们该怎么跑？”

    迈恩观察现在的情况：他们两人处在不同的方位，彼此间隔十分遥远，无法第一时间汇合；而恶魔依旧待在爆炸产生的空白地带，因为魔力洪流尚未消退，它暂时没有任何动静。

    不过即便如此，它此刻正在用那只闪烁着红光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观察，不难想象，如果两人这时候做出任何可能吸引恶魔的行为，下一刻就会受到恶魔的攻击。

    因此现在绝对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

    既然不能乱动，那么逃跑自然也就无从说起。

    而且根据之前紧急通讯频道里杂乱的情况来看，其他小队也同样遇见了恶魔，他们能不能活着都是个未知数。

    悲观地想，现在可能已经出现了牺牲者。

    想到这种可能性，迈恩只觉得绝望，他把目光移向恶魔所在的方向，正巧与恶魔那红色的光芒相对。

    在那红光的注视下，他只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悸涌上心头，眼前的景色骤然改变，等到他回过神来后发现自己的身下已经变成了一个万丈的深渊，漆黑弥散在深渊之中，宛若巨兽的大嘴，吞噬着掉落进它嘴里的一切活物，而他本人此刻就站在悬崖的边缘，稍有不慎就会跌落进深渊。

    醒醒！不能动摇！

    迈恩发觉自己的心灵被恶魔的目光所影响，当即脸色一白，他赶忙用左手握住手中断剑的剑身，用疼痛来刺激自己的大脑。

    手掌火辣辣地疼痛，鲜血顺着剑身流下，渗进泥土当中。

    深渊的场景骤然破碎，森林的景象重新出现。

    “差点就被控制了。”他感受手掌的疼痛，同时心有余悸地呢喃。

    真是片刻都不能放松，一旦松懈心智就会被污染，如果没有强大的精神是无法摆脱这些污染的。

    回想着刚才的场景，迈恩意识到必须赶紧逃跑了，再这么拖下去的话他们两人谁都活不下去。

    必须赶紧想办法！

    这么想着，迈恩赶紧对还在发愣的赛德说：“赛德，听着，待会我去吸引恶魔的注意，你抓准机会赶紧逃离这里。”

    “那前辈你怎么办？”

    “不用管我，这是命令！”

    无论如何，也必须要有一个人把目前的情报带回总部，考虑到迈恩的身体情况，他自然是没办法顺利离开了。

    为了能让自己的同伴能够离开这里，迈恩做好了牺牲自己的打算。

    赛德听着前辈的指示，欲言又止。

    想要逃离这里，只有吸引恶魔的注意这一个的办法，可是负责吸引恶魔注意力的人不可避免地会有性命之危。

    虽然赛德很想代替前辈，自己去当那个诱饵，可是经过一番权衡，眼下最好的办法就只有由迈恩吸引恶魔的注意、赛德趁间隙逃离这一个。

    想到这里，赛德也没再多说什么，他点了点头，用还算坚定的眼神回应迈恩。

    看着模样，他也终于下了决心。

    两人的交流并未持续多久——恶魔身上的魔力洪流逐渐退去，它那原本被禁锢的身躯重新活动起来，那只红色的眼睛还在转动。

    “它开始搜寻目标了。”迈恩如此说，他忍痛站起，手里握紧被血浸染的剑柄，用最大的声音朝恶魔喊叫：“喂恶魔！我在这里，有什么就冲我来！”

    迈恩试图用声音吸引恶魔的注意，可是他的方法根本没有任何用处，恶魔那红色的眼睛看都没看他一眼，仿佛已经对他失去了兴趣。

    红色的眼睛转了一圈，最后却落在了赛德的身上。

    “糟糕！赛德快离开那里！”发觉到不对劲的迈恩脸色煞白，二话不说就向赛德的方向冲了过去。

    还不等赛德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的眼前就被突如其来的黑暗笼罩。

    恶魔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赛德的面前，它高举起黑色的手，瞄准赛德的胸膛打了过去。

    赛德根本反应不过来，只能眼睁睁地注视着那布满黑泥的手钻进自己的身子。

    就像捅破一张纸那般轻松。

    “啊？”赛德机械般地低下头，看着被贯穿的胸膛。

    那里出现了一个惊人的豁口，血正顺着恶魔的手缓慢渗出，逐渐浸染他的衣服，看起来触目惊心。

    随着赛德的身体逐渐反应过来，恶魔的手再也无法阻止血液的喷涌，眨眼间赛德的前胸便成了一片血海。

    而他只觉得胸口一痛，接着身体开始变得冰冷，还没等他说什么，其意识便已飞速抽离了身体。

    下一秒，死亡降临在了他身上。

    他停止呼吸，眼睛也失了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