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一）流水落花
宇宙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人类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星空、时间、生命……无数未知的东西激发着人们的好奇心，吸引着人们去思考。 已经是半夜三更，四下静寂无声，房间里一片昏暗，只有一束柔和的月光撒透过窗子撒了进来。 一个年轻人半靠在床上，盯着眼前空白无一物的墙壁，认真的思考着这些似乎永远没有尽头，永远没有真正答案的问题。 如果有人这时候仔细观察他，会发现这个年轻人身形消瘦，面色憔悴，但眼睛却是炯炯有神，不时迸发出几道智慧的光芒。 “嗯～” 随着一声含糊不清的声音，一道身影从一旁的阴影中缓缓坐了起来。 “输完液了吗？” 那人沙哑的声音中夹杂着疲惫，一边问道，一边摸索着打开了床头的小灯。 刺眼的光线让年轻人的眼睛不由眯了起来，也使他从无尽的思考中暂时挣脱出来。他看着眼前那人，满脸困意，不断打着哈欠，却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状况，他轻声地对那人说道： “妈，睡吧，液已经输完了。” 他的母亲才四十出头，那一根根白发在灯光的照耀下却是那么惹眼，他心里不由感到一阵心疼和愧疚。 母亲仔细看了看空掉的瓶子，然后坐到他的身边，一边摩挲着他因为输液而变得冰凉的手臂，一边对他说道： “输完了好啊，输完了就好好睡吧。” 他感受着从胳膊上不断传来的温度，在黑暗中闪烁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不一会儿，身旁响起了轻轻的鼾声，他知道这是他的母亲过于劳累，睡着了，不过这也让他感到一分安心。 他伸手把灯关掉，然后悄悄地起身走到窗户旁，打开一条小缝，窗外新鲜而寒冷的空气让他精神了不少。 夜已经深了，他却是难以入眠。明明下午刚打过了止痛药，但此刻身体各处仍然隐隐作痛。尽管自己的父母极力地隐瞒着，他也能大概推断出自己的病情发展到哪一步了。 看着窗外正在凋零的树叶，他不禁想起了曾经看到过的那个故事——他的生命又是否会随着树叶的凋亡而走向终结？ 他倒不是惧怕死亡……好吧，他承认自己对死亡还是有那么一丝的敬畏和恐惧，不过他更多担心的是照顾自己多年的父母会为自己的离去而过度悲伤。 在秋夜的寒风中，他回忆起了自己这短暂的一生。 他生来便不是一帆风顺。刚出生的时候，他就被送进了手术室，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可从那以后也是大小病一直不断。 父母为了祈求孩子平安，向大师求了个名字，大师称他五行缺木，从此之后他便叫林木了 这个名字似乎真的给他带来了好运，从那以后他变得像其他孩子一样健康，度过了很长一段的快乐时光。 然而命运却和他开了一个玩笑，十岁的那年，林木同往常一样走在上学路上，突然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从此他的身体状况再次急转直下。 一个医院到另一个医院，一张病床到另一张病床，父母焦急的面容，医生皱着的眉头，这样的画面不断在林木周围回旋。 林木从一开始的恐惧害怕，到后来的拒绝否认，再到愤怒绝望，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接受。 一个常年躺在病床上的病人能做些什么呢？读书无疑是一个很好选择。 林木的父母给他买了许多书，各式各样，他来者不拒，全都看的都津津有味，其中最吸引他的莫过于那些各种抽象的问题—— 宇宙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人类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时间与空间的存在究竟是怎样的？ 精神是否可以脱离物质而存在？ 长期与死亡对峙，任谁都会变成一个哲学家。林木通过思考这些不着边际的问题去麻痹自己身体上的痛苦，却逐渐在其中找到了一份属于自己的乐趣。 “物质的世界已经再无我的容身之处，那虚无缥缈的精神世界又是否存在……”林木看着窗外喃喃自语。 忽然一阵寒风袭来，吹了林木一个哆嗦，他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站在这里的这短短几分钟，让林木本就虚弱的身子产生了几分疲惫。倦意掩盖住了疼痛，他把窗子闭紧，又悄悄回到床上。看了眼旁边睡着正香的母亲，林木心中夹杂着不可名状的情感，终于入睡了。 …… …… 时间与空间的存在究竟是怎样的？ 精神是否可以脱离物质而存在？ …… …… 林木感觉自己做了个梦。 在梦里，他没有了身体上的拘束，自由的感觉充斥满他的灵魂。他轻快地像是一阵清风，在空中自由的游荡，他抚过了母亲的发梢，向窗外飞去，一种说不出来的舒服让他飘飘然不能自已。 他向上升腾着，俯视着地上的一切，逐渐看到了医院的样子，看到了城市的模样，最后竟然看到了整个地球的全貌，绚烂迷人的景色让他不禁陶醉。 不知不觉中，他回到了老家的村子里，心中一动，一道虚幻的身体便凭空浮现。他走在熟悉的街道上，身体伴随着脚步一点点凝实，轻轻地抚摸着路边的那颗顽石，林木仿佛回到了儿时的时光。 他一回头，顿时沧海桑田，天地变幻，曾经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故事历历在目。 两军对垒、残垣断壁、黄发垂髫、才子佳人、鸟兽鱼虫、山青水秀…… 一幕幕画面影像在他的眼前飞速流转，犹如身临其境，置身其中。林木沉醉在其中，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 …… “叮～叮～叮～”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清脆的铃声突然把林木从那些奇异的画面中拉扯了出来。 林木迷茫的望着四周骤变的景象，发现自己突然置身于一片完全陌生的区域，而眼前突然出现的两个“人”，更让他一时分不清这是虚幻还是现实。 这怨不得林木，从精神感受上他自觉十分清醒，但是眼前这两个长相奇特的“人”却让他觉得自己还在梦里。 其中一人生得牛头人身，怒目圆睁，鼻子还不时地往外喷出两股白柱，看起来十分生气样子。另一人则是马面人身，长长的马脸上写满了悲伤二字，铃铛大的眼睛里水汪汪的一片，似乎下一秒就会哭出来的样子。 “叮～” 马面见林木还是一副呆滞的样子，以为他还没有从“遍观历史”的秘法中回到现实，于是向前走近一步，又摇了摇手里的铃铛。 这铃声清脆悠远，震得林木心中一阵发颤，紧接着身子也是跟着一抖，这才回过神来。 且不论梦境还是现实，总是要先弄清楚眼前的状况才对。可林木还没来得及说话，牛头便劈头盖脸地向他责问道： “见你面生的很，是哪里新晋升的悟道者吗？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在这处脆弱稚嫩的人世里悟道修炼？芸芸众生，尽管现在平凡弱小，但每一个将来都可能是宇宙的希望，这是大姐教给我们的。平日里无人可管倒也罢了，今天碰上俺老牛算你倒霉，乖乖跟俺到天庭受罚！” “啊——？” 什么悟道者，什么规矩，什么天庭，林木心中万千的困惑都化作了一声充满不解的“啊”字。 “老牛讲的对，上天尚有好生之德，你身为悟道者，在这世间行走寻觅大道自然可以，但又怎可在这脆弱的人世长时间使用”遍观历史“的秘法回溯时光，万一道心触动不小心将这现世摧毁，这些无辜的人儿是多么可怜啊……” 说着说着，这马面人身的家伙竟然兀自哭了起来。 林木无语地看着眼前的二人，觉着刚才在梦中见过的那么多的人和事全部加起来也没现在遇到的这么奇怪。 “别哭了！丢人的家伙！” 这个看起来就恶巴巴的牛头对自己的同伴也没有好气，紧接着又转过头来对林木说到： “虽然是新晋升的悟道者，但以你的层次也勉强能听说过俺老牛的名头吧？不要想跟俺耍什么花招，速速跟俺走上一趟！” “停！停！停！” 眼看着这个愤怒的牛头就要上来擒拿自己，即便林木听的越来越糊涂也得先解释一番了。 “唔……我不是什么悟道者，也没有毁灭世界的倾向，因为我就是这个世界的人呀！世界毁灭了我去哪里？而且话说回来我有这个能力么，你们要带我去哪啊……” 林木有点崩溃，他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疏于他人交流，几句话说下来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 “嗯？” 马面看似哭的厉害，实际上还在认真听着林木的讲话，他抹了把眼泪，仔细地端详起林木，结果越看越是吃惊，到最后脸上的悲伤全被惊讶代替，连忙拉住就要动手的老牛。 “老牛，不对不对！你看这家伙的灵魂年轻的不像话，可是修为也不像假，难道说……” 牛头虽然看起来凶神恶煞，但其是心思灵活，听了马面的话，认真的打量了林木一番，眼睛瞪得像是一双铜铃。 “嘶～莫非是……” “不会有错了，还真让咱们遇上了。” “rou身应该已经毁了，但影响不大。” …… 这两人七嘴八舌打起了哑谜，林木却还是一头雾水，看着两人打量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奇怪，林木心里毛毛的。 牛头努力从那张狰狞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然后走过来大力拍了拍林木的肩膀。 “小子，你很不错，跟俺们走一趟吧，带你去见见大姐，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林木后退一步，不想和这两个奇怪的家伙扯上关系，“不必了，我出门不知道已经有多久，家里人一定很担心，还是先回家了，告辞！”说完扭头便走。 马面连忙追上来，拉住林木的手说道： “小兄弟，别急啊，那头蠢牛没和你讲清楚，你还是听我细细道来吧。” 林木见这二人态度好转，似乎也没那么可怕，说起话也不禁强硬了几分。 “你长话短说，我赶时间！” 马面也不生气，虽然还是一副苦瓜脸，但是声音却温和了许多： “我们带你走完全是出于好意，虽然你现在达到了悟道者的层次，但想必对后续修炼的方向以及风险都有所不知，等你跟我们回去见了大姐，她会帮你安排一条好路的……” “悟道者是什么意思？”林木打断了马面的话。 “嗯……悟道者是修炼上的一个层次。你这个世界应该还没有修炼这个概念，修炼是探索宇宙法则的一种方式，生灵可以通过修炼来学习宇宙里的法则，掌握法则，使用法则，甚至修改法则。” “修炼通常讲究一个循序渐进，一步步由浅入深，若要达到你这种悟道者的境界，通常千万年甚至上亿年也不足为奇。但像你这种毫无修炼基础，短短百年凭空参悟法则的人，即使是我和老牛这种见多识广的，无数年来见到过的也不过两手之数，这也是为什么……” “等等，你说什么！百年？”林木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心中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嗯，不错，悟道者感悟天地大道一次万年也不足称奇，你……” 林木经过百年的超高速跳跃式发育，灵魂层次早已达到一个很高的地步。思维敏捷的他在刚醒来看到身边熟悉而陌生的环境时就感觉哪里不对，再联想之前“梦”中那些如此清晰真实的画面，他心中早已有了很不好的猜想，如今被马面说破，再难保持冷静。 “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么会过去这么长时间，百年……呵呵……百年……爸……妈……” 林木呆呆地望向远方，一瞬间悲从心来，泪水也缓缓地从眼角淌了下来。 原本就满面忧伤的马面似乎也被林木的情绪所感染，竟然也跟着放声大哭。 牛头则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地说道：“这该死的驴脸，人家伤心也倒罢了，怎么自己哭的比人家还大声！” 牛头上来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打得马面眼冒金星：“他不懂事吧你也不懂事？就算他没有系统的修炼过，可他作为悟道者，随便一个精神冲击这颗星球上的生灵还活不活了？大姐若是知道在你我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免不了咱们一顿苦吃！” 马面虽然被抽的头昏眼花，但也顾不得抱怨同伴的粗鲁，连忙摇晃手里的铃铛。 “叮～” 一声清脆悠远的铃声再次传来，林木悲恸的内心也渐渐平缓下来。 “不行！我要亲自回去看看！”林木转身便要离开，却发现身体像是陷入沼泽，动弹不得。 马面感伤地看着林木，轻声对他说道：“回去看看也好，了却了这份心结对你以后的修炼也有所帮助。” 马面挥了挥手，收回了林木身上的禁制，林木顿时觉得身上一松，之前梦里那种自由轻灵的感觉又回来了。 林木怀咬了咬牙，一言不发，向着天边飞去。 很快，林木回到了他记忆中的那个地方，可是眼前的景象更加让他迷茫，一座座造型奇特的高楼，一艘艘在城市间穿梭的小船，哪里还有半点记忆中的模样。 天快要黑了，马面和牛头在一个山头上找到了瘫坐在地的林木，只见他呆呆地望着远方繁华的城市，口中似乎在喃喃地说着什么。 “到乡翻似烂柯人……烂柯人啊……烂柯人……” 牛头最受不得这种压抑哀伤的气氛，措辞许久后，来到林木面前说道：“你还是跟俺走吧，人死不能复生，前面的路还长着呢。” 林木像是没有看到对方一样，纹丝不动，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最后一晚的情景。父母照顾自己这么久，自己非但丝毫没能回报父母，最后竟连声再见也没能说上便不辞而别。 一梦百年，父母的余生又是怎样度过的呢，每每想到这里，林木的泪水就止不住地往下流。 牛头没了办法，对方现在身份特殊，他不好强行将其带走，但也不能就这样把林木就这样放这儿，因为现在林木看起来就像一个不稳定的炸弹，随时可能把自己和这颗星球上的人全部送去转生。 “林木，如果还想再见你的家人就和我走吧！” 马面轻柔的声音却如同惊雷一般，炸开了林木已经是一摊死水的内心。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还能与他们再见吗，怎样才能做到呢？”林木盯着马面，急切地问到。 “你很幸运，参悟的是时空一道，但又很不幸，因为你又不还不够强，救不了你的父母。”马面认真地说道：“时空一道，诡异莫测，修炼到深处，回溯时光，与你父母再度相见也不无可能。” “你可以帮助我吗？”林木眼睛里燃起了希望。 马面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牛头却插嘴进来：“他不行，俺也不行，但是大姐一定可以！” 林木看着牛头得意扬扬的样子，心中犹豫不定，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相信他们。这俩家伙三番五次忽悠自己跟他们走，也不知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不过，这可能是最后的希望了…… “好，我跟你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