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世界的参差

    单膝跪地，顾洛川双手杵着一击建功的匕首，顺势发力扭动手腕。

    与此同时，死诞者拼着血rou被进一步撕裂，咆哮着将尚能自由活动的右臂挥向顾洛川，看着像是一记致命的拥抱。

    坚如钢铁的肋骨和肌rou没能阻止匕首的洞穿，更无法将利刃咬死在胸膛里。

    顾洛川的动作在怪物的胸膛留下一个大洞，将心脏和部分左肺搅成了一堆烂rou。

    刚刚运起劲风的利爪瞬间失去了动力，尖锐的锋芒感在顾洛川近在咫尺的地方停下，最终无力地垂下。

    结束了么……顾洛川松了一口气，心中像是大石落地，跌坐的同时把匕首拔了回来。

    他喘气如牛，紧绷的身体开阀一般地出汗，转眼间就打湿了亚麻衬衣。

    贾艾斯依然保持着箭在弦上，对准着怪物的尸体，缓缓靠拢过来。

    艾维斯也一直让剑尖指着死诞者的脑袋，离吉罗德最近的他向后面快速挪动脚步，最后蹲在吉罗德旁边，询问道：

    “怎么样，吉罗德，伤口多深？”

    嘴角溢出鲜血的战士吉罗德完成了这场战斗的全部承伤，他把破碎的护胸甲胄扔到一边，可以看出只有侧胸的部位明显沾染了鲜血。

    “没大事，我们的大剑术家，只是擦伤而已”幽默的吉罗德完全掩饰了他因为疼痛带来的声音扭曲。

    只是忍不住咳嗽带出的血丝证明了他的伤势不像他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队长费德里克提着大剑，说道：“吉罗德，你得去看医生，死诞者造成的伤口不能大意”说话间他把坐在地上的顾洛川搀扶了起来。

    “我带吉罗德去看医生”队里的弓箭手主动请缨，而刚刚起身的顾洛川打断了他，“不用了，我等会儿得去草药医生那边，我带吉罗德去吧。”

    贾艾斯点了点头，把修长的弓箭背到身后，蹲下身来检查死诞者的状况。

    “对了，队长，我还没问呢，这是谁？”半途加入的顾洛川打都打完了还不知道战端是怎么开始的。

    “他，他是下洛林村子里的，好像是叫……科林”

    回答的人是刚刚躲在角落里的村民，他本来住在离下洛林最近的上洛林，今天来镇子里面交税，顺带喝顿酒，就倒霉地碰上了科林的畸变。

    他还算运气好的，离科林那桌最近的两个人的四截身体现在还在地上躺着。

    这时躲在后厨里避难的老板娘出来了，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看着地上狰狞的怪物尸体，还是有些打哆嗦。

    不过看起来她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而现在她更心疼酒馆里的损失。

    被打碎的桌椅板凳不说，连酒桶也翻了两个，更别说酒馆里面发生这种事情，声誉上的损失更无法挽回。

    费德里克向顾洛川解释起事情的起因，他说道：

    “最开始我们几个只是想来酒馆买酒做好储备，发现这人的动静不对，提醒了一下那两个不幸的伙计，不过没能成效。”

    他看向地上的尸体，半自言自语地说：

    “奇怪……这人的‘死化’怎么突然爆发了，镇子里的执行者没注意到这个重症患者吗？”

    “劳托镇的执行者这个月刚刚去王都述职了，而下洛林又离镇子太远”顾洛川作为当地人了解可能的原因。

    队长吩咐贾艾斯去跟劳托镇的长老汇报情况，而自己跟着艾维斯守着死诞者科林的尸体以及打扫战场，顾洛川则会意地扶着吉罗德向门外走去。

    “罗亚，好小子，今天你救了我吉罗德一条命”吉罗德苦笑着感谢终结了怪物生命的队友。

    如果不是他把死诞者钉死，怪物下一步的行动一定是把吉罗德彻底撕碎。

    “好了，吉罗德，今天没有你，我们也很难抓住它的动作”顾洛川打着笑出了门框，刚刚因为他推门进来，这个老旧的木门已经壮烈牺牲了。

    一出门就看见周围几户听到动静来凑热闹的妇女，而男人大多上田打理麦子去了，这秋天抢种的粮食是镇子里的人度过每年青黄不接时期的保障。

    “让一让，这里有伤员”顾洛川没忘提起自己进门前放在地上的袋子，里面是父亲叮嘱他买的黑麦面包。

    有人向他们俩急切地询问发生了什么，显然打斗声和血腥气吓坏了她们，后续怪物的咆哮声则引来了更多村民。

    “有人畸变了，放心，已经没事了”顾洛川一阵沉默，“谁去里面认一下，有两位不幸遇难……”说到这个，他也是带着沮丧和痛苦的情绪，声音也是低沉。

    没有管人群的惊呼，他身上被溅了一些死诞者的血液，浓郁的黑红色血点泼在斗篷上，妇女们下意识地为他们俩让开了道路。

    一深一浅地走在土路上，扶着吉罗德的顾洛川听见了酒馆里传出来的哭嚎声，毫无疑问，这是不安宁的死者找到了他的亲人。

    顾洛川低深了一点头颅，而吉罗德随着行动还是逐渐在流失体力，失血和内出血让他慢慢地虚弱下来，而必然存在的肋骨损伤则是隐隐作痛。

    草药医生的屋子离镇子隔了一片麦田，走过田垄，被木栏围住的房子周围按梯田状种满了药草。

    现在黑麦都还在越冬期，田间的农民们正在补肥和耕地，保障尽量多的小麦能顺利过冬。

    耕田制度限制于时代还是三区条田的形式，每年三分之一耕地休闲，以保养地力。

    和前世的三圃制很像……顾洛川在经过麦田的时候得出这个结论。

    这片麦田不大，两人很快就来到草药医生的家门前，“海曼医生，海曼医生”顾洛川敲门。

    点缀有黄色花朵的门吱呀着打开，手上拿着瓶瓶罐罐的中年男人披散着头发，戴着黑色宽沿帽子，穿着黑色长外衣和皮革马裤欢迎了他们。

    看着医生海曼料理着吉罗德的伤口，顾洛川也借机了解这个世界村庄医生是如何应对外伤的。

    嗯……柳叶刀，烙铁，很有中世纪的画风。

    不过没有顾洛川想象的那么不科学，柳叶刀的放血只是为了祛除淤血和烂rou，并且在使用之前用亚麻布倒了点透明液体擦拭，估计是酒精消毒。

    烙铁是为了封闭血管，但是吉罗德的伤口不需要。

    海曼处理完伤口后，精细地用类似肠线的白色线缝合了伤口，再敷以捣烂的草药，用亚麻布裹好。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现代，不过好像这种处理方式在文艺复兴时期就有了？

    在罗亚的记忆里，海曼作为常驻医生，能辨别草药、会接骨，甚至还会接生，颇有前世农村赤脚医生的感觉。

    没有放血疗法和灌肠盛行就好，之前浏览罗亚记忆的时候还没注意这一点。

    “伤口不算深，不会留下什么大的疤痕，但是你有内出血，肋骨应该也有裂痕，这些天你需要静养。”

    海曼医生叮嘱刚刚在病人床上坐起来的吉罗德，听得顾洛川还以为回到了曾经的医院。

    “诊金是二十三铜蝎，先付十五，等拆线以后，再付八铜蝎。”

    顾洛川没带这么多钱，求助式地向吉罗德看去，好在吉罗德之前为了在酒馆消费把钱袋底填了个满当当，他摸出两枚面值为八的铜蝎，找回一枚面值为一的角子。

    “海曼医生，我还需要一点艾菊”顾洛川没有忘记来找草药医生的初衷。

    习惯了罗亚来他家要香料，他从屋子里吊着的一个陶罐子里摸出一把艾菊，塞到顾洛川手里，而他也付了两铜蝎给医生。

    亏得艾菊不是长途贸易的舶来品，不然不可能是这个价位，但还是很贵，相对于农村的生活水平而言。

    艾菊就是迷迭香，但是迷迭香这个名字有前世的神话色彩，自然与这个世界无关。

    说起来奇怪，顾洛川搜遍了罗亚的记忆也没有找到神明的存在，这个世界更是没有教会。

    在没有神秘力量的前世，宗教都能制造出黑暗的中世纪，为何这个世界神秘力量横行，刚刚他还与超凡怪物死战一场，却没有任何宗教的踪影。

    哪怕秘密结社也很符合画风啊，一点也没有西幻小说的感觉，老书虫顾洛川在心底吐槽。

    旁边被他扶着走的吉罗德绝对不会想到自己共患生死的队友在想些什么。

    不过医生的手术确实卓有成效，吉罗德恢复了一部分活力，还有精力跟顾洛川聊天。

    “罗亚，我听说你父亲想要你参军，有打算离开队伍么”

    听闻这话的顾洛川被打断了思绪，他想起来确实随着新王发布征兵令，父亲有意让他加入军队发展，并且不是正常征召渠道。

    又是一个不一样的地方，地方领主有征召兵制度，而上级领主竟然还有征兵令的说法，不应该是封建领主层层负有提供征召兵的义务么……

    真是一个奇怪的世界……

    随着逐渐进入新的生活，顾洛川意识到不能把前世的死板印象代入穿越后的新世界，哪怕两者之间有相当程度的相似。

    或许这也证明了相似星球环境孕育出的人类文明的相似性……

    思维发散着的顾洛川模棱两可地回复着吉罗德的话：

    “不知道呢，我不跟队长还有艾维斯一样是非凡者，去了军队也是大兵一个。”

    一路搀扶着走回去，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说地。

    在酒馆门前的空地上，顾洛川看见一群人围着，越过围观的人群，科林的尸体被草席裹着，只露出一个恐怖的头颅。

    他看见了一个醒目的身影在队长三个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