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女人和酒
江南小镇，春三月，草长莺飞，曲水流觞。 一个书生打扮的男人路过一座破庙，破庙里只有少许乞丐在午睡。书生一手握把奇特的扇子，另一手则带着一串月白色的念珠。 乞丐们眯着眼睛看这书生进了破庙，一阵嘲笑，莫不是修行的和尚还了俗，不像和尚，又不像个书生！ 乞丐们哄堂大笑，书生亦跟着淡淡一笑，微微一颔首，作了个揖，直奔破庙里去。 破庙大雄宝殿内，佛像已被损毁的厉害，基本看不出原相，书生还是十分虔诚的在破落肮脏的蒲团上叩拜佛像。 乞丐们第一次见这样怪异的书生，看他眉清目秀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哥出来游山玩水，或者哪个名门寺庙的小和尚刚下山来游历！ 书生虔诚地拜过佛像后，从背囊内掏出十几个烧饼，乞丐们看见白面烧饼，眼睛发光口水直流，都围上来，直勾勾盯着那地上的烧饼。 “某深知各位丐帮兄弟见多识广，谁能回答出我的问题，便送他一个烧饼。”书生看着围上来的乞丐们，摇着手中扇子，笑吟吟说道。 “好！” “赶紧问呐！” “什么问题，赶紧说啊！” 乞丐们哈喇子流一地，七嘴八舌催促着书生。 “各位可曾在这一带遇见过两个女人，是师徒关系，一个机灵活泼话多好动，另一个寡言少语不苟言笑。” 各位乞丐们眉头皱着思索起来，好一会儿，在后面的一个乞丐，切切诺诺说道：“我好像在那里看见过。一时想不起来了......” 其他乞丐一边皱眉苦思，一边留着口水眼睛放光地盯着地上的烧饼。 书生嗖的一下扔一个烧饼给刚才的那个乞丐，无论如何这都是蛛丝马迹，值得奖励。 那个乞丐接过烧饼，立马咬了一大口，rou馅儿的烧饼，是这个老乞丐这辈子第一次吃到。其他乞丐闻到烧饼的香味，绞尽了脑汁想。 “我想起来了！前几天，我去树沟镇乞讨，看见过这两个女人，我记得她们当时好像在树下休息，讨论着找什么莲花胎记的人。”年轻的小乞丐，眼巴巴望着烧饼。 书生嗖的一下把烧饼丢给他，小乞丐也学着老乞丐的样子，急不可耐地啃烧饼，rou馅的！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胡编乱造起来，吵得书生皱起了眉头，把烧饼分出去之后，乞丐们一哄而散，他则铺了柴草，躺在破庙过夜。 这个书生不是别人，正是情天司司判骆清川，如今他换了身份，改名叫罗生。自从京都温家事件之后，叶澜曦带着温拾游历人间，顺便寻找六儿的转世。 骆清川回情天司交代完事情后，把封印了的柳眠书报给幽冥大帝，地藏菩萨告诉骆清川他的情债还未全部还完。只有找到六儿的转世，让她找到这一世的情感归宿，才算情债还完。 地藏菩萨与幽冥大帝商定，保留骆清川的司判身份，方便他在人间处理女儿情案。幽冥大帝把骆清川的灵力封印在月檀珠中。不到迫不得已，骆清川不得泄露自己司判的身份和使用月檀珠中的灵力。 转眼十年过去，骆清川化身书生罗生，从遥远的北方一路南下寻到这破庙，依然没有打探到叶澜曦和温拾的踪迹，更没有找到六儿的转世。 按照时间，六儿的转世已经十岁，叶澜曦算是半个妖仙，帮助温拾青春永驻不是难事。他猜得不错的话，她们俩应该还是保持着老样子。 世间十年，变化不小，繁华盛世，比从前更甚。骆清川来到这江南小镇，看到的尽是鱼米富庶，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民安官清，官民和乐！ 乞丐们吃了好吃的rou馅儿烧饼，今晚睡了一个安稳的好觉，梦里都是与以往不同的，尽是大鱼大rou，山珍海味！ 睡梦中的几个乞丐竟然还流了一嘴的口水！ 夜半时分，忽然一阵寒鸦惊飞，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疯疯癫癫闯入破庙！ 吓得睡在最外面的小乞丐一阵惊呼，以为看见鬼了，魂差点吓没了！ 外面的乞丐们一阵鬼哭狼嚎，惊魂四散，纷纷躲进破庙里，有那么几个乞丐大声喊着“罗生，快逃命！”骆清川一个警觉，一跃而起，拍拍身上的稻草，看向外面的疯女人。 这疯女人蓬头垢面，衣衫破破烂烂，有些衣不蔽体，骆清川慌忙脱下自己的外套小心翼翼丢到疯女人脚边，“把衣服披上！” 疯女人透过乱糟糟的头发间隙抬眼看了下骆清川，那眼睛让骆清川心下一惊，他从未看过如此明亮澄澈的眼睛！ 这一瞬间的对视，让他想起在山寺时六儿的小眼睛，总是黑溜溜的十分澄澈干净，就像眼前的这疯女人的眼睛！ 骆清川走神了一下，疯女人像是明白了骆清川的话语，缓缓弯腰伸手捡起地上的衣服胡乱裹在自己身上。 在乞丐们不注意的瞬间，骆清川暗中手指一点，一点灵力从后心进入疯女人的身体，过了一会儿，疯女人像困了的猫儿一样，打着哈欠，歪倒在稻草上睡着了。 众乞丐围上来，看疯女人的样子，低头的一瞬间，都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 “这疯女人还是个酒鬼！”有个乞丐笑嘻嘻地打趣着。 “该不会是别处跑来的疯婆子乞丐吧！”有一个乞丐嬉笑着猜测道。 骆清川看看睡着的疯女人，她那眼睛那样澄澈，怎么可能是乞丐婆！ 骆清川把各位乞丐打发出去，轻轻拨开疯女人面前乱糟糟的头发，一双清雅秀丽的脸蛋儿应在眼前，果然那样澄澈的眼睛，就该配一张这样的脸！ 睡梦中的疯女人身体猛地抽搐了下，仿佛是害怕被打的惊悸。骆清川又二指并拢给她眉间输入一点灵力，助她安眠，同时也助她恢复清醒脑力。 疯女人一身的酒香，这点骆清川也暂时没有想清楚，他还从未见过一个女人浑身酒香的。 一夜无眠，第二天天刚亮，疯女人如大梦惊醒一般，猛地一下坐起来，东张西望看看四周，她竟然身处一堆乞丐中，还睡在破庙中！ 疯女人哇的一下惊声尖叫，把乞丐和骆清川都吵醒了！乞丐们昨晚被她惊吓了一下，没有睡个安稳觉，大清早的又被她惊吓一下，于是嘟嘟囔囔十分不满，盯着混沌的脑袋到破庙外随意找了个清静地儿继续睡大觉。 骆清川稍稍离疯女人五步远，柔声安慰道：“姑娘不必害怕，你昨晚突然闯入破庙，是他们和我救了你。” 这下，疯女人才稍稍情绪安抚，瞥见自己衣衫褴褛，慌忙抓紧了外套护住身子。 “谢......谢......谢谢先生。” 骆清川把破庙留给疯女人，来到门口吩咐就近的一个小乞丐去打点水来，给清醒的姑娘洗脸。小乞丐得了骆清川给的一点碎银子，屁颠屁颠去打水了。 不一会儿，小乞丐不知道从哪找到的一个破盆，打了半盆清水过来，同时抬用树叶简易弄了个水斗，盛了清澈的露水来给骆清川和姑娘喝。 骆清川把盆水端到疯女人面前，让她洗脸梳洗下，顺便把树叶盛的露水也递给她喝。姑娘接过水，看看面前的水盆，对着骆清川十分感激的拜了一拜。 “多谢先生！” 骆清川出去破庙，疯女人在破庙里洗脸，用手把乱蓬蓬的头发抓顺了，又十分手巧地变了个发辫。 “先生，请进来吧！”疯女人十分柔声地向门外喊道。 门外有个别几个乞丐好奇心起，跟着骆清川一起进来，看看这疯女人到底什么样。 没想到，几个人一进来，彻底傻眼了！ 没想到疯女人还挺标致，这怕是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哪家的小姐吧！ 骆清川亦愣神了下，这白净的脸儿，尤其那一双黑溜溜澄澈明净的眼睛，让他误以为是看见了六儿！ 不过这女人看着得有二十五六的年龄，且像是已婚女子，与六儿年龄相差甚远！ 女子立马跪下来叩拜，“多谢先生和各位救命之恩。” 乞丐们那接受过别人的跪拜，吓得立马弹跳很远，骆清川则稍稍弯腰，虚抬了抬手，示意女人起身。 那女人连磕了三个头才缓缓起身。 “小娘子是哪里人？怎么会半夜疯疯癫癫跑到这破庙里来？”骆清川问道。 那女人一听骆清川这话，话未出口泪先流。小娘子哭了一会儿，才停下来，缓缓说道：“不瞒先生，我本是这树沟镇人，夫君外出打仗三年未归，婆婆看我不顺，又生的是女儿，便把我当粗使丫鬟，我忍着没什么，只是可怜我那苦命的女儿！” 女子说了，又呜呜咽咽哭起来。 乞丐们有的愤愤不平，有的则落井下石，认为婆婆做的不错，无论贫富贵贱，谁家不像要生个儿子的！ 骆清川扶起女人，好言劝慰道：“小娘子，不必伤心。这世上事说不好，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说不定这次回去，你的好日子就来了呢。” 女人红着眼睛，抬头看向骆清川，那眼里是满脸希望，又是不敢相信。 “我刚好也去树沟镇，若小娘子不嫌弃，我就送你一程。” 女人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破庙外，旭日东升，晨曦照亮草木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