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三魂归一故人心起
骆清川与叶蓝曦坐在外间儿等六儿醒来。 两人闲聊起来。 “叶姑娘，我佩服你只为朋友一诺，相守千年。能否说说千年前，我跟她的故事。”骆清川很是真诚地看了一眼叶蓝曦，转而又看向虚空处，仿佛是在问别人的故事。 叶蓝曦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这千年的故事。从她的角度出发，她是向着六儿的，是骆清川误了六儿一生，如果不是因为爱上骆清川，六儿不会受尽苦楚。叶蓝曦在守护六儿一魂的那千年里，想了无数遍，除了骆清川，六儿爱上任何一个男人，都是幸福的。 可是，自古才子佳人、英雄美人是配好的，也只有骆清川那样的俊逸之才才能撬动六儿的心吧。 “骆先生，往事已矣，若是由我诉说，那必是你负心于六儿。人间情事，作为旁观者，我不知孰是孰非，该如何评判。” “叶姑娘，所说甚是。我想着基本的是非观念大抵是清楚的。我是如何负心于六儿的？” “如何负心于六儿？先生，你是误了她的一生！千年之前，你不爱她，却利用她对你的痴心娶了她，娶了她又辜负她，她为你cao持家业，为你生儿育女，最终也没换来你的一丝真心。你一身功名之后投身佛门，不顾她千般请求，乱世之下，让她一个弱女子既要顾你家业，又要护儿周全。她三次赴佛门寻你，求你回家救救她的儿子，你以大爱为词，弃她不顾。最终骆家在乱世之下大厦倾倒，她执念成痴，拖着病体亦要去佛门见你最后一面。” 叶蓝曦回想着千年前的一切，她依然为故友伤怀。何必去死心塌地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呢！ 这世间情爱无数，何必要折磨自己不休呢! “骆先生，我光是说说这些陈年旧事，就觉得心里沉闷，所以，你也不必再寻根究底，千年前往事已过，我只希望六儿能随我修行，不再与你有任何纠缠。” “是，我也没想过再纠缠什么。”骆清川从叶蓝曦的言语间亦明了当时人当时事是何其残忍。 他愧疚、后悔，都不足以消弭他曾经的过错！ 骆清川继续说道：“我只是想如何把千年前前的情债还了。” “骆先生，既已欠了，就没有还这一说，所谓还就是又要纠缠，大可不必。你做你的司判，她当她的凡人，岂不两全。” 骆清川眼神暗淡，轻轻地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叶蓝曦说得对，既是还又要纠缠，可是不还，他终究是亏欠着那个曾经痴心于他的女子！ 神明悟不透情关，又如何修行？！ 他不还了这情债，又如何做好他这幽冥地府情天司司判，司人间女儿情事？！ 正两人沉默之时，里间有动静出来，骆清川和叶蓝曦同时起身，奔向里间。 六儿扶着额头挣扎起身，叶蓝曦一个变身，抵在六儿身后，刚好让六儿靠着她怀里。 骆清川也上前来，坐到床前，给六儿把脉，检查身体。 “先生……”这是六儿本能的依赖骆清川，叫了声，只是两人都没注意，这声音与之前略有不同，带着种疏离淡漠。 “先别说话。”骆清川为六儿把了一会儿脉，确定她身体无大碍，才松了手，继续说道：“你自己有没有感觉到不适的地方？” “没有，谢谢先生。”六儿抽回手，扭脸看了眼叶蓝曦，那是与旧友久别重逢的笑容。 叶蓝曦在这一瞬间，抓住了六儿笑容里的含义，那是千年前，她们看向对方的模样。 “六儿，你饿了吧？”叶蓝曦让六儿自己坐着，起身，站在床前。 “嗯，蓝曦，谢谢。”六儿的语气，已于之前六儿完全不同。 骆清川这才注意到六儿的不同，心下明了，这已不是六儿了！ 骆清川很识趣地走到外面，去跟店小二要点吃的。 不一会儿，小二上来小菜清粥，六儿下了床，坐到桌边吃起来，她确实饿了！ 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脑袋里乱七八糟的记忆浆糊一般，弄得她有点头疼。 六儿吃的很慢，叶蓝曦坐在一边看着她吃，骆清川则很识趣地坐到榻上，闭目打坐。六儿低头吃饭的间隙，会偷偷瞄几眼骆清川。 看他二十郎当岁的模样，眉眼和身形，与千年前无异，只是将军百战死的热血如今已变成了一身不怒而威的庄严。 她的夫君，还是那样出众！ 叶蓝曦把六儿的眼神、动作看在眼里，心下感叹，为何还是放不下？！ 六儿刚吃完饭，温拾就醒过来了，睡饱了一夜，来去如风一般，风风火火推了门就进来，看到六儿醒了，更是挥舞着手脚奔过来一把抱过六儿，“六儿，你醒了！太好了！” 六儿被她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刚吃下去的饭差点吐出来。六儿把温拾从自己身上拉开，“好了，好了！再抱下去，我饭都要吐出来了！” “那我开心嘛！你不知道，昨晚我吓死了！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家大法师铁定要剥了我的皮！” 温拾看见一桌子菜，径直坐下来，拿了筷子就吃起来。 她也饿坏了！ “师父！”还算她有点良心，嘴巴里塞满食物，不忘跟叶蓝曦打招呼。 “吃你的饭！”叶蓝曦现在是越来越喜欢这个白来的徒弟。人机灵，有慧根，学得快。 六儿亦坐在一边，看着温拾狼吞虎咽扒拉饭菜。她想起自己十五六岁天真烂漫的时候，也跟温拾一样，叽叽喳喳，热热闹闹，总是给家里闯祸。 “六儿，你那天在浮图寺，差点给我吓死！幸好你没事，可惜了那个玉兰花水晶，全碎了！” 六儿一听玉兰花苞水晶，睁大了一下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得问了一遍：“全碎了？” 嗯，温拾点点头，继续吃她的饭。 碎了就碎了吧。 那个玉兰花苞水晶是千年前，结婚的当夜，骆清川送给她的，说是那玉兰花最像她，水晶，晶莹剔透，也像她。他希望她永远都像玉兰一般，无忧无虑，似水晶那样纯洁无瑕。 她开心的像个傻子，此后无论如何遭遇，都把玉兰花水晶带在身边，实在想念他的时候，也拿出来看一眼，权当是他陪在她身边。 而今全碎了！ 叶蓝曦把六儿的失落看在眼里，劝慰着说道：“老物件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再说它救你一命，也全了你的那一份心意。” 六儿点点头，也是，碎就碎了吧。 “我师父说得对！它救了你一命，碎就碎了，等回到京都，我给法师说一下，他那里有更多宝贝呢！”温拾得意地抬出她家大法师，毕竟这玉兰花苞水晶也是她家法师给的。 “温拾，你这玉兰水晶是哪来的？”六儿问道。 “我家大法师给的。他让我去山寺找你，临走前，给我这个，说是用得上。” 叶蓝曦和六儿对看一眼，这温家的大法师着实厉害，连这都猜得到，况且他怎么会有玉兰水晶呢？ 这时骆清川也睁开了眼，起身下榻坐到桌边，听到温家大法师，他其实早对这个温家大法师有点好奇，他怎么跟六儿一直脱不开关系，就叶蓝曦之前讲的故事里，也没有出现温家大法师这样的一个角色。 他难道跟女儿怨有关？ 骆清川想起这一路以来的点点滴滴，温拾暗地里几次跟温家大法师联系，报告他们的行程，尤其是六儿的一切，温家大法师甚是关心。 “温拾，你家大法师为什么对六儿的事情这么关心？”叶蓝曦问道。 “师父，大法师说六儿事关我温家的生死存亡，法师也是温家的一份子，他必须得关心，要不我们都要死了！” 温拾说的没心没肺，叶蓝曦和骆清川却都觉得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六儿怎么会事关温家的生死存亡，京都那种地方，温家作为士族大家，存续几十年，没点根基和能力，说没就没，那是不可能的！ 除非…… 除非有妖魔作祟，可以一夜之间让一个大家族消失毁灭！ 骆清川和叶蓝曦，同时想到这一层，对这温家大法师的身份也打上了大大的疑问！ 无论六儿是否事关温家生死，那大法师的身份都十分可疑！ 事不宜迟，他们必须得快点赶往京都！ 吃了饭，简单收拾了行李，骆清川一行人离开客栈，离开浮屠镇，一路向北，前往京都。 临离开前，诚然已在镇子出口等着骆清川。 看见骆清川，诚然双手合十，躬身行一佛礼。 “阿弥陀佛。骆先生，我师父已经圆寂，这是他托梦于我，让我交给你的。”诚然说着，双手奉上一念串珠，这串珠是朱砂红，熠熠生辉，与寻常念珠不一样！ “这是？”骆清川接过念珠，仔细看一眼后，又满脸疑问看着诚然。 诚然十分秀气，脸色红润，几天不见，已大有一寺住持的气度来。 “师父托梦于我，只叫我交于先生。我想这肯定对先生有用的。” 骆清川接过念珠，双手合十，躬身行礼，这是对诚然的感谢。 “若有机缘，可以到了无山山寺寻我。” 诚然点头，几人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