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追随与执念（3）

    天色慢慢变暗，黑达枭要举行诺蔓仪式的事情已经在外营地传开了。不过游嗤似乎只想低调进行，所以这天的晚上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

    柔和的灯光一盏接着一盏从营帐窗户里透出来，树林里弥漫着渲开的淡黄色光。成越意识到时候差不多了，于是点亮了手里的荧石。

    他以为珋霏已经在柜子后面睡着了，但当他走近的时候，却发现她只是倚坐在柜子的背面，出神地看着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一线微弱的光。

    珋霏的思绪被他手里的光线打断了。她收起目光，发现成越正看着她，于是站了起来。

    “成大哥，我们是不是要行动了？”

    “嗯。珋霏，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是，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后悔今天晚上所做的决定的……”她的眼睛很快地掠过一丝忧伤，马上就被坚定的眼神代替了，“成大哥，门阵已经准备好了，我们随时可以出发了！”

    成越的心头隐隐有一丝担忧，但想到绝对不能错过今天晚上，也不再想那么多了。他点了点头，珋霏于是拿出破壁石放在手心里，口里念起了咒语。

    随着破壁石像火把那样发出了明亮的橙黄色光线，分布在帐篷五个角落的介石也被点亮了。

    介石本来被藏在帐篷杂物的缝隙里，这时同时迸发出嫣红、孔雀绿、水蓝、粉紫、象牙色的光线，杂乱破旧的帐篷瞬间拉出了炫彩又诡异的魅影。随后五颗介石的光在地上迅速地游走对撞，最终形成了一个发着幽幽白光的符咒。

    在光线的笼罩之下，破壁石从珋霏的手里升起，她从衣服里掏出了两个黑色的琉璃小瓶，把一个递给了成越。

    “成大哥，要穿过魍蝎阵就必须先把我们的气息屏蔽起来，你喝下这瓶药水吧！”

    珋霏说完，打开瓶子仰起了头，成越也跟着她把药水全部倒进口里。

    没有任何的味觉，只有全身陡然一颤。那药水就好像用千年寒冰酿制一样，瞬间把他的舌头、食道、一直到胃部全部僵住了。接着麻木的感觉慢慢向全身扩散，同时身体的力量也好像随着这些药水的扩散被冻结起来。

    他下意识地想握紧瓶子，可是他的手却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瓶子“咚”的一声滑落在他的脚边。他立刻尝试调用意念力，却发现意念力也在迅速地退减。

    他心一慌，马上抬头望向珋霏，“珋霏……这药水……”

    “成大哥，对不起……”珋霏的眼里噙着泪水，惊怕地退后了一步，声音在微微地颤抖。

    “对不起？你这是什么意思？”成越压着声音说，想到她今天反常的表现和眼里曾经闪过的恨意，顿时明白了过来。

    “珋霏，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愤怒了，想向她逼去，却脚一软，踉跄着扶在了旁边的木柜上。

    “成大哥！”珋霏走上来想把他扶稳，却被他甩开了。

    “你不要碰我！”成越咬着牙说，抬头看着她，“珋霏，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救小曦，你留下来只不过是要阻止我，对不对？”

    “不……”珋霏含着泪低下头，不敢面对他的目光，“我有想过救她……破壁石是真的，这个门阵也是真的，只是……只是……”

    她哽咽着停了下来，慌张游离的眼神看出她的思想在拼命地挣扎。终于，她猛然抬头望向了成越。

    “没错，成大哥，是我骗了你！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个魍蝎阵必须要用施法祭司的发肤之物才能破解！不过成大哥，我真的不想骗你！我有尝试过想办法！可是……可是我知道自己一定会失败的……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人用其它方法破解过魍蝎阵！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好……既然门阵和破壁石都是真的……”成越努力支撑着身体说，“珋霏，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成大哥的话，就解开我身上的毒，刚才的事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已经发生了……”珋霏流着泪喃喃地说，全身都在颤抖，“我不会帮你解毒的，我必须要带你离开这里……父亲已经牺牲了，我不能够再看着你去白白送死……”

    “珋霏，圣女过了这一晚就无法回头了，你真的就忍心吗？”

    “忍心？”珋霏凄苦地笑了，“成大哥，圣女的心已经不在你那里了，你为什么还那么傻，要为她赔上性命呢？她真的值得你这么做吗？”

    成越直视着她，费力却清晰地说：“当然值得。珋霏，你忘记了自己也是伊侬神庙的祭司吗？保护圣女艾琪是我们的最大天职……”

    “可是她根本就不配当圣女！”珋霏喊道，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如果她还有一点点圣女良知的话，就不会无耻到和游嗤缔结婼蔓之约！她背叛了我们，背叛了整个娄枭族！我就是要让我们的族人看看，他们心中纯洁高洁的圣女究竟是一个什么人！”

    “珋霏，你不要再胡闹了！小曦并非你想象中那样！如果她真有异心，之前又怎么会想尽办法回来呢？”

    “我不管！我宁愿她永远都不回来！”珋霏的眼睛射出了愤恨的光芒，“如果她不回来，游嗤就不会突然攻打我们，我父亲就不会牺牲！如果她不回来，你就不会丢下我来到这里！她害死了我父亲，抢去了你的心，像她这样的女人，就应该要被所有人唾弃，就应该要受到神鸟的惩罚！”

    看着珋霏因为恨意而陌生的脸孔，成越痛心地攥紧了手。

    “珋霏，你可以恨小曦，也可以恨我，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圣女的力量真的落到游嗤手里，两界会发生什么事？难道看着你父亲用生命守护的娄枭大地陷入两界争夺的混乱，就是你想要的吗？珋霏，听我说，暂时放下恨意，想一下天灵祭司对你的期望，不要因为一念之差而酿成大祸！”

    “我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珋霏恨恨地转过了脸，“只要过了今晚，只要她成为游嗤的人，她身上的咒语就会被触动，她就不再是圣女了！她的力量会消失，新的圣女也会出现。她从来没有为我们娄枭大地做过些什么，我只不过是替座前祭司做了她不能做的事情！”

    成越吃惊地看着她，才想起虽然不少人知道圣女身上有古老的咒语，却除了圣女和神庙大祭司外并没有人知道这咒语到底是什么。正是因为这样，珋霏才会凭想当然的臆测做出如此任性又荒唐的事情来。

    这时门阵发出的白光开始逐渐黯淡，悬在珋霏头上的破壁石也慢慢收起了耀眼的光。

    他不打算再和珋霏解释什么了，因为他知道只要珋霏还被恨意控制，无论他说什么都是没用的。既然现在已经无法用门阵进去，那么唯一的办法就只能硬闯营地了。

    于是他暗暗调用元气，尝试压制体内的毒力，却想不到力量散失得更快了，他摇晃了一下，再次扶在了柜子上。

    “成大哥，跟我回去吧！”珋霏哀求说，走前一步。

    成越咬紧了牙，知道连最后的办法也没有可能做到。他痛苦地闭上眼睛，突然一个想法窜进他的脑海。

    他深深地吸气，拼尽全力逼出体内的最后一点意念力。他猛地抬头，破壁石随之飞到他的手里。

    “成大哥，你……”

    珋霏错愕地看着他，又望向他手里的破壁石，不明白他究竟想干什么。

    成越虽然因为斐嫣而记下很多鲜为人知的咒语，不过之前却从来没有用过。这一来是因为勇士的天赋并不是感应灵物，二来是他学习咒语只不过想避开敌人的门阵不圈套罢了。如果不是上几天小曦在祭坛上被体内的力量反噬，他也不知道凭他勇士的力量还能够发挥出咒语的作用来。虽然他知道以勇士的力量难以驾驭灵石，甚至很可能还会被反噬，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再赌一把了。

    他紧握破壁石，凝神聚气，想不到居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冥潜咒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他马上念起了咒语，破壁石再次发出明亮的光，地上的符阵顿时唤出温暖的气流。

    他抬起头，看到珋霏眼里的惊诧，随后黄光突然从他手里的破壁石迸射而出。他想把珋霏推离门阵，她却突然扑进他怀里把他紧紧抱住。

    几乎就在同时，脚下的符咒发出了耀眼的白光，周围的景物消失了，他们落入了一个白光茫茫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