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重投敌营（3）

    她骑着赤目一飞冲天，融入如墨水般的黑夜之中。她扭头看着高耸入云的伊侬神庙越来越远，心中一阵凄然。

    爸爸、mama，对不起。女儿来不及和你们道别了，也没有勇气和你们道别。即使女儿不在身边，也请你们一定要好好地生活，女儿知道你一定会理解我的选择的……沛麟，对不起。小曦不能亲自为你疗伤了，不过你放心，新一任的圣女很快就会出现，她一定会把你唤醒的……

    带着无限的忧伤和牵挂，凌小曦骑着赤目如疾风一般向着依太湖的密道飞去。

    从密道出来，很快就到达了黑骁团的防线，鸠鹰战队突然在她的前方迎面飞来，发出刺耳而持续的警告性鸣叫。凌小曦马上举起权杖，高声喊道：“我是圣女艾琪可，你们马上带我去见游嗤！”

    因为凌小曦在黑骁团营待了很长一段时间，里面的将领很快就把她认出来了。他并不知道圣女曾经逃离过营地，只以为她是帮助黑达枭后赶回来，虽然对圣女艾琪可骑着虬鹰感到几分意外，但既然是圣女，那么可以驯服虬鹰也就不奇怪了。于是一声嘹亮的长哨，鸠鹰战队迅速滑翔着改变方向，簇拥着她飞往游嗤的主营地。

    这时天空开始放亮，阳光却依然被挡在厚厚的云层后面。

    主营地的将领早已经接到信报，带着一队守卫整整齐齐地站着，等待圣女艾琪可的归来。凌小曦刚从虬鹰的背上滑下来，他们就齐刷刷地弯腰行礼。

    凌小曦并没有看他们，只是从脖子上摘下了虬鹰哨子转过身去。她拍了拍赤目的脖子，把哨子放到它的钩喙旁，轻声说：“赤目，谢谢你送我。你可以回去了，把它带给你的主人，知道吗？”

    赤目用嘴接过凌小曦手里的哨子，巨大的眼睛注视着她。眼神虽然依然锐利无比，却透出了一丝担忧，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咕咕的低鸣。

    凌小曦见它依旧不想离开，轻轻地摩挲着它金黄色的硬喙，柔声说：“赤目，你不用担心，他们不会伤害我的。你赶快回去，保护好你的主人，不要让他来找我了。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走吧……”

    赤目喉咙的低鸣声更加低沉了，似乎在呜咽，却依然一动不动。

    凌小曦心中伤感，却狠下心严厉地说：“赤目，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这是我的命令，你马上回去！”

    赤目终于站了起来，凌小曦退后几步。赤目一声长鸣，卷席着一阵狂风冲天而起。

    白色的裙摆翻飞舞动，带起地上的嫣红的落叶。凌小曦看着赤目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向游嗤的营帐走去。

    凌小曦知道游嗤已经在等她了。

    果然，当她走进营帐时，游嗤正站立在案几前，一直注视着她进来。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穿着一套飘逸的黑色袍子，头发随意地用金边黑锦束在身后，好像大病初愈的样子。

    “斐嫣，你怎么来了？”他冷冰冰地说，并没有一丝喜悦。

    “我想和你谈一个条件。”凌小曦淡淡地回答。

    想着当初和他亲密无间的友情，如今却已经隔了千万重山，心里一阵揪痛，却强迫自己不要流露出任何的感情。

    “条件？你果然是为了凝界神石……”

    “对，是为了凝界神石。不过我不是求你把它交出来，而是助你解开凝界神石的封印的。”

    “你……”游嗤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随后嘴角又微微扬起，“你是怕万一我失败了会使两界结界受到冲击，你没有办法收拾吧？”

    “作为圣女，我有这个担心不是很正常吗？那你呢？要强行打开封印，就不怕被反噬吗？”

    “你这样算是关心我吗？”游嗤讥讽地说，强迫自己冷冷地注视着她。

    “算是吧。”凌小曦的目光却毫不退缩，简单明了地回答。

    游嗤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没想过她会这样回答。他以为她现在一定恨透了他，他伤她好友、夺她神石，她现在应该恨得巴不得把他杀掉，来夺回他手里的凝界神石。然而，她居然承认害怕他受到伤害了。

    他的心突然涌起了一种不知道是喜还是悲的复杂情绪，他马上把它压制了下去，把目光移开了。

    “我不需要你的帮忙！”游嗤硬邦邦地说，“你只不过是一个连普通祭司都不如的圣女，凭什么可以帮我的忙。斐嫣，你别以为我不会杀你，我只是念在你还有圣女的身份不动手。你现在马上回去带话，告诉神庙大军的统司，趁我还未真正动用凝界神石之前尽快投降，否则我将率军铲平链寇山，踏平伊侬神庙，让你们后悔莫及！”

    他在卡布祭坛上不把凌小曦带回来，就是知道自己冲破凝结神石的结界后会元气大伤，没有办法保护她，害怕奎连佽父会趁机瞒着自己激发她体内的力量，却想不到她竟然找上门来了。他心里十分焦急，只希望把她赶快赶走，然而凌小曦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不，我既然来了就不准备回去。”她平静地说，“游嗤，我知道你是为了不利用我才受了重伤。但解开凝结神石的封印要比冲破它的结界更加困难，你还想冒这么大的险吗？”

    “你当我游嗤是什么人？”游嗤不屑地瞟了她一眼，“既然我可以冲破凝结神石的结界，当然就可以解开它的封印！这点小事就不劳圣女费心了！”

    “好，既然你这样坚持，那我就暂时留下来，等你改变主意了我再跟你说吧。”

    游嗤愣住了，费解地眯缝起眼睛，“斐嫣，你究竟想要什么？之前你想尽办法都要逃走，现在居然要留下来？”

    “你这样算是要跟我谈条件吗？”

    游嗤犹豫了一下，知道再纠缠下去是没有办法把她赶走的，只好冷冷地说：“那好，你说来听听。”

    “我知道以现在的战局，你有青獒星的相助，我们神庙大军获胜的机会很渺茫。我虽然不想再战，但以我这个有名无实的圣女身份，是无法代表娄枭族跟你谈判些什么的，我唯一有一点价值的，就是身上仅存的圣女气息。我愿意用这圣女气息助你打开凝界神石的封印，以交换你将来可以善对人类，还有……”凌小曦欲言又止，“还有请你不要置成越于死地。”

    游嗤一听就怒了，倏地站了起来，眼中的怒火像尖刀一样射向凌小曦。

    “到现在了，你心中记挂的人依然是他？！”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们兄弟相残！”凌小曦毫不怯懦地走前了一步，用悲痛的目光迎上了他。

    “你让我不要杀他，但如果他要杀我呢？”游嗤咬着牙，悲切地质问道。

    “不，他杀不了你。虽然你们身体的力量旗鼓相当，可是你有战神相助，他必然不是你的对手。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一定会助你成功的！”

    游嗤凄苦地笑了，“你以为这个条件可以打动我……可是斐嫣，在你跟我谈这个条件之前，可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

    凌小曦愣了愣，目光复杂地垂下了头，随后眼里掠过悲伤、矛盾、坚定，便咬了咬牙迎上了他的目光。

    “好，那我就用我的一生来做交换。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凌小曦发誓，一生只与你游嗤一人相守！”

    “你……你说什么？”游嗤一愣，瞪大不敢相信的眼睛看着她。

    “我凌小曦用生命起誓，一生只与你游嗤一人相守。”

    “你愿意和我相守……你……你说的是真的？”

    “决不食言。”凌小曦注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平静却异常果断。

    游嗤的嘴唇微微颤抖，好一会儿才相信了自己听到的话。他又望向凌小曦，脸上露出了喜悦而又不知所措的笑容。

    “你不后悔？”

    “只要你不后悔，我便不后悔。”

    游嗤再也难以掩饰内心的喜悦，脸上绽开了笑容。他正想走向凌小曦，突然，奎连黑祭司从帐篷外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

    “主司，你千万不能再相信她！”

    他一下子就走到凌小曦跟前，双手张开挡在了他们之间。

    原来奎连黑祭司在祭坛布阵的时候，突然看到鸠鹰战队护着一只红头虬鹰向主营地方向飞去。他知道大事不妙，马上从意念门赶回来。果然，他一回来就看到凌小曦走进了游嗤的营帐。为了不惊动她，他便偷偷站在门外，而游嗤也因为对凌小曦的专注而没有察觉到门外的动静。

    “主司，她已经骗过你一次，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又相信她？”

    “这是我的事！”

    “不，这不仅仅是你的事！主司，你身为黑骁团的统帅，一举一动牵动的都是整个黑骁团的命运！奎连绝不能让这个女子再一次伤害你，再一次让你置我们的战士于不顾！”

    “那你想怎么样？”游嗤压制着怒气问道。

    “主司，她不是说一生只与你一人相守吗？口说无凭，要相信她，除非她肯马上和你举行诺蔓仪式！”

    “够了！”游嗤动怒了，“她是圣女，我是黑达枭，你是非要逼得我被众战士唾弃才开心吗？！”

    “不。她是圣女没错，但您在众战士的心中除了是黑达枭，还是娄枭大地的战神，圣女配战神，并没有什么不妥。如果连圣女都愿意成为你的人，战士对你只会更加敬仰！”

    “我的声威难道还要仰仗圣女的名声吗？！你不要再说了，我自有分数，你马上下去！”

    “主司，说心里话，你真的不想和她缔结婼蔓之约吗？你为她做了这么多，不就是希望她可以一辈子留在你身边吗？反正这诺蔓仪式迟早都是要举行的，现在举行又有什么不妥呢？”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插手！”

    “主司……”

    “下去！”游嗤气得声音都在发抖。

    “我喝控灵水吧。”

    凌小曦突然说道，清晰吐出的每个字好像一瓢冰水把他们之间的火焰瞬间浇灭了。游嗤和奎连黑祭司都怔住了，同时向她望去，她异常冷静地望向奎连黑祭司。

    “婼蔓之约我暂时是不会同意的，但我也没打算食言，如果你真不放心，我可以喝下控灵水，大家也就没有必要纠缠于这些事上了。你觉得怎样？”

    奎连黑祭司一听，喜出望外，裂开的大嘴几乎扯到了耳边。他很快地瞥向游嗤，发现他依然是一脸的诧异，马上弯腰行礼。

    “好，好，奎连马上就去准备！”趁着游嗤还没有开口阻止，连忙退出了营帐。

    “斐嫣，你没有必要这样做……”游嗤回过神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我以为孤身前来的这份诚意已经足够了，但既然奎连黑祭司信不过我，我也不想你难做。”凌小曦淡淡地说，游嗤的心又是一颤，而凌小曦的嘴边居然露出了一丝笑意，“既然我要履行承诺，喝不喝控灵水对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游嗤凝望着她，刻意冰封的心此刻完全融化了。

    斐嫣，你为什么还是那么傻？你以为以你这么柔软的身躯只要付出一切，就能够守护住你想守护的东西了吗？世间的争斗没那么简单，人心也没那么简单。不过没有关系，一切都有我，不管你是为了人类不会受到压迫，还是为了让戎郸不会受到伤害，只要你愿意在我身边，我都会为了你守护你想守护的东西……

    他想着，大步向凌小曦走去。凌小曦吓了一跳，退后退去，“你……”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游嗤便拉住了她的手，“斐嫣，我们走！”

    “去哪儿？”凌小曦想挣脱，手却被紧紧地抓住缩不回来了。

    “去一个没有人可以找到的地方。斐嫣，我不会让你喝控灵水的。现在离青獒星再现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虽然有我在奎连佽父不敢明着对你干什么，但暗地里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控制你。与其日日提防，不如离开这里。斐嫣，你不是说很想过平凡的生活吗？我们就暂时抛开这里的一切，抛开自己的身份，开开心心地过一些简单的生活，好吗？”

    凌小曦看着他炽热的眼睛，心却好像被刀刺穿了一样。从她重新回到他身边的那刻，她就已经下了决心，无论他要什么，只要可以，都给他。上一辈她对他亏欠太多，而这一辈子，她更是无法偿还。

    三个月……她只希望这三个月，可以尽她的一切努力让他开心、让他快乐……

    在奎连黑祭司拿着控灵水走出帐篷的时候，游嗤的鸠鹰腾空而起，他紧紧地握着凌小曦的手，向着日光初现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