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雨夜密会

    在昏暗的油灯下，凌小曦手中的石头反射着幽幽的绿光。如果不是这颗石头，她到现在依然不敢相信沛麟真的来到了黑骁团的营地里。

    他为什么会孤身来到这里呢？他今天千方百计给我这颗咒语石又是为了什么？

    自从凌小曦从药库回来，各种疑惑就一直缠绕着她。而令她最担心的就是，既然沛麟已经知道了她被困在这里，他接下来又会怎么做呢？

    随着一道闪电划过漆黑的天空，雷声轰地一声炸开了。这里的天气总是阴晴难定，这样的晚上更是令凌小曦感到不安。她走到窗边，扣紧了被风吹起的窗帘。

    大雨很快就倾盆而下，雨水密密匝匝地打在帐篷顶上，发出空洞而连续不断的声响。凌小曦把那块咒语石握在手里，在各种思绪中朦朦胧胧进入了梦乡。

    “小曦！”在睡梦中，凌小曦突然被耳边一个很轻的声音唤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在火塘星星点点的残火之下，眼前的帐篷顶幕影影绰绰，周围依然是雨水用力敲击帐篷的沉闷的声响。

    是我听错了？经常从梦中惊醒的她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困乏的她再次闭上了眼睛。

    “小曦！”那个声音又响起了。

    她清醒了些，微微张开眼，却在微弱的火光下猛然发现自己身旁跪着一个人影！

    极度的惊吓让凌小曦好像突然被泼了冰水一样，喉咙里刚要发出尖叫，一只手就把她的嘴巴捂住了。

    “小曦，是我！”那个人压着声音说。

    好熟悉的声音——凌小曦喘着气镇定了下来，吃惊地转过头去，那人也把手松开了。

    “沛麟？”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你吗？”

    “是，是我。”

    一块荧石在沛麟手里点亮了，凌小曦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他正担心地注视着自己，看到她惊喜的表情后后脸上也浮出了一丝笑意。

    “沛麟……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凌小曦兴奋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小曦，先不要问。快穿好衣服，我现在马上带你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凌小曦怔了一下，然后很快地向门口瞥了一眼，“你是怎么进来的？门外的守卫呢？”

    沛麟笑了，“我怎么可能从大门进来？你还记得我今天给你的咒语石吗？我是用意念门进来的……”

    他说着往身后瞥了一眼，凌小曦才注意到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发着幽暗绿光的符咒，而符咒的中央正是沛麟给她的咒语石。

    “哦——”凌小曦惊讶地点了点头。

    “小曦，我已经在后山的山洞布好了门阵，那个地方因为树林会释放出瘴气，巡逻队一般都会绕过去。我们等会儿用门阵到达山洞以后，就骑窄颚齿兽往我们营地的方向走，如果顺利的话，等天亮他们发现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已经离开黑骁团的控制范围了。小曦，我们快点走吧！”

    沛麟说完弯腰就要把她的鞋子拿过来，但凌小曦的心却一沉，把他的手抓住了。

    “对不起，沛麟……我不可以跟你走……”

    “小曦……”沛麟转回头，愕然地看着她，“你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吗？”

    “没有……只是，我已经被下了控灵术，无论我去哪里，游嗤都会感应到的……”

    “什么？！”沛麟震惊了，转而文雅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愤怒，“他们居然敢对圣女艾琪可下控灵术？！”

    凌小曦咬了咬唇，低头不敢面对他的目光。突然，她想起了什么，伸出手来唤出曦灵权杖，然后把权杖双手递到沛麟跟前。

    “沛麟，神鸟圣石已经找到了。既然我没有办法回去，那就请你把它带给座前祭司吧，让她用神鸟圣石的力量结束这场战争。小曦的安危已经不再重要了，只是我身为圣女，不但没有完成使命，还被困在敌营无法脱身，让神鸟圣石差点儿落入奎连黑祭司的手里，实在是羞愧难当。所以你回去以后，也请代我向座前祭司请罪，请她原谅小曦的无能……”

    “不！”沛麟生气地把权杖推了回去，“小曦，你以为你把神鸟圣石交给我，我就可以把它带回去吗？除非你和我一起走，否则任何灵物都不会离开主人身边的！”

    凌小曦的眼神黯淡了下来，然后把目光移到了神鸟圣石上。

    “那如果它的主人不在这个世上呢？”

    “小曦，你这是什么意思？”沛麟马上警惕了起来，紧紧地注视着她。

    “沛麟，你知道吗？这场战争原来是由我引起的……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但这的确是真的。我觉得我这一生来到这个世上，只是为了完成一个使命——结束战争，为自己赎罪……”凌小曦说着停了下来，故作轻松地笑了，“只是有点可笑，本来是这个世界的维护者，现在却只能成为这个世界的旁观者。沛麟，我已经尽力了，但还是无法阻止游嗤，我实在已经想不出办法了……你说，哪有这么荒唐、又这么愚蠢的圣女艾琪可……”

    看着凌小曦笑容下所掩饰的悲伤，沛麟的心更痛了。他紧紧握住小曦手里的权杖，凝望着她轻声说：“小曦，我不知道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一个人来到这个世上是为了完成一个使命的话，那我的使命就是守护你，让你成为真正的圣女艾琪可。所以相信我，只要我还活着，无论用什么办法，我都会把你带回去，让你亲自去结束这场战争！”

    凌小曦抬起头，凝视着在昏暗光线下却透出坚定光芒的眼睛。久违的温暖感觉，就好像在极地中的篝火，驱散着她心中的彷徨和无助。

    她忍着泪，笑着点了点头。沛麟含蓄地报以一笑，轻轻放开了手里的权杖。

    “小曦，告诉我，这段时间你都遇到了什么，好吗？”

    深夜的雨势依然没有减弱，在响亮雨声的掩饰下，凌小曦和沛麟一起坐在床边的地上，跟他说起自己从到达玛邗部落到现在所经历的事情。

    “沛麟，在我去玛邗部落之前，你不是已经离开神庙了吗？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凌小曦说完后担心地问道。

    “在你离开之前，我的确是奉地冥祭司之命去部落核查史志。”沛麟轻声说，看着前面火塘里昏暗的火光，“不过当我经过巴凯山一带时，却意外发现石骨马部落和齐喀尔部落的军团都在暗中调动。这两个部落之间曾爆发过几次大的矛盾，所以开始的时候我只是以为他们又准备开战，但是我很快就发现事情并非这么简单。他们的军团不但没有驻扎在各自的领地，而且还一同向着剌格山的方向进军。”

    “看到事情蹊跷，我便一路跟踪，结果发现众多部落的军团也都在向同一个方向暗中调动，最终在剌格山附近形成了包围之势。我意识到大事不妙，马上派随行的勇士回神庙报急。结果第二天傍晚，剌格山便出现了一股极为强大的外来力量，结界随时都会有撕裂的危险。”

    “我猜到这肯定又和奎连黑祭司有关，但猜不到的是，仅仅过了几椠时间，到了深夜，突然风云变色，山顶出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裂口，随后黑骁团从裂口蜂拥而入，占据了整个剌格山的山头。”

    “很明显，部落军团在裂口出现之前会合并非偶然，而是投靠了黑晓团。神庙大军匆匆赶来，一定不会料想都有此事发生，我担心神庙大军中埋伏，便立刻往回赶……”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神庙军团才没有落入游嗤的圈套？”凌小曦终于明白了过来。

    “嗯。”沛麟点了点头，“我回去以后，才知道了你在玛邗部落所发生的事情。虽然之前座前祭司也曾派人去营救你，但由于娄枭勇士身上特有的印记，他们一直都无法打入黑骁团内部，而派出的祭司也无功而返。所以趁着游嗤和叛变部落联合的机会，我伪装成部落祭司，潜到了黑骁团的领地，一直跟踪他们的调遣，监视他们的动静。”

    “很幸运，在我跟踪了一个月以后，黑骁团向归降的部落招募随军祭司，我于是以医司的身份进入了黑骁团的营地，这样就可以打听到你的下落了。”

    “可是……”

    凌小曦又一次想起了卯池被折磨的情景。在昏暗的火光中，她望向了他。她不敢想象万一沛麟落入奎连黑祭司手中会怎样，但那种愤怒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依然深深地刺痛着她。

    “沛麟，你孤身一人潜入黑晓团时有没有想过，万一事情败露会有什么后果？”

    “只要能救你出去，什么后果我都愿意承受。”

    沛麟也望向了她，表情却十分平静。这时，火塘里突然闪出了灿烂的火花，沛麟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把脸转开了。

    “我知道要救你不容易，奎连黑祭司一定会设下重重防护，而在几次探查中我也发现，除非预先在你的营帐布下门阵，否则根本无法打通意念门救你出去。我不想打草惊蛇，只好暂时潜伏，再找机会和你见面。但主营地的守卫密不透风，像我们这些从部落招募过来的祭司根本就没办法靠近。虽然有几次我在营外见到你，可是游嗤又总在你身旁。迫不得已，我只能一直等待，终于等到了你今天在药库出现了……”他说着望向了凌小曦，露出了一丝微笑，“不过，你好像不太愿意见到我……”

    “不，不是的！”凌小曦慌忙说，“我很想见到你，连做梦都想着这样的事情。只是……”她的心抽搐了一下，“上几天我的一位朋友因为帮助我，惨遭奎连黑祭司的毒手，还差点儿丢了性命，我真的不希望我的无能再连累别人了……”

    “原来我在你心中只是别人……”沛麟半开玩笑地说，“所以今天如果不是我故意设局，你就准备一直躲着我？”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凌小曦很不好意思地说，突然又变得紧张起来了，“对了，今天你为了引开侯祭司的注意，是不是用了意念力？今天的事情那么奇怪，他们没有怀疑你吧？”

    沛麟抿嘴笑了，“放心吧，药库周围重兵把守，我的那么一点意念力有勇士意念力的掩护，不会有人察觉的。至于湖祭司——呃，其实他犯错也不是第一次了，大家早已不足为奇，只是今天的确是难为了他，看来我还得找机会去弥补一下才行……”

    凌小曦想到今天药库乱成一团的情形，忍不住笑了，“想不到，我认识的沛邯库平时一本正经的，但作弄起别人来连我都自愧不如呢！”

    沛麟和她对望一眼，也忍不住笑了。这时火塘里的最后一点火光也熄灭了下来，帐篷里只剩下地上符咒发出的微弱光线，凌小曦想起了那件一直挂在心头的事情。

    她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问道：“对了，沛麟，你知道那封信的事吗？就是奎连黑祭司冒我名字写的那封信……”

    “当然知道。”沛麟平静地回答。

    “那……成越……他现在还好吗？”

    “小曦，你不是比我更加了解他吗？”黑暗中他望向了凌小曦，“成越这个人虽然经历了很多磨难，但只要心中有信念，就不是一个可以被轻易打败的人……他很冷静处理了这件事情，既没有接受白达枭让位的请求，也没有因此离开白骁团。他说自己已经失去了第一位父亲，就更加不能失去第二位父亲了……”他说着露出了一丝轻松的微笑，“小曦，你应该知道他心中的信念是什么吧，所以为了他心中的信念，你一定要平安回去，知道吗？”

    “沛麟，我……”

    “好了。”沛麟打断了她话，“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你也要相信我，我说过可以带你离开，就一定会有办法的。”他说着站了起来，往地上幽绿的符咒看了一眼，“我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再不回去就会引起怀疑了。小曦，你也早点休息吧！记住，一定要收好这颗咒语石，我会尽快把你带出去的。”

    说话的同时，符咒里升起了一层泛着绿光的雾气，沛麟对凌小曦笑了笑，转身向符咒走去。

    “沛麟！”凌小曦轻声把他喊住了。

    沛麟转回头，在幽幽的光线中端详着凌小曦的脸，等待着她的话。

    “沛麟，你一定要小心，如果你有什么意外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放心，我不会让你一辈子难过的。”

    沛麟温和地笑了，迈进了符咒里，随着绿光的消散，消失在凌小曦的视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