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情非所愿

    凌小曦浑身疼痛地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密林之中。她的上面是白色的帷幔，她居然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小曦，你醒了！”游嗤高兴地轻声说。

    凌小曦却突然想起墓室匙令，慌忙把手伸到脖子上，却发现上面已经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奎连黑祭司已经夺走了酉长的墓室匙令，我还是逃不过他的魔掌……泪水一下子从她的眼里涌出来，她又闭上了眼睛。

    “小曦，你感到哪儿痛吗？”

    凌小曦摇了摇头，心中又是悲愤又是内疚。

    “你出去吧，我没事，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你是找墓室匙令吗？”游嗤平静地看着她，语气低沉地说。

    “你知道了？”

    “奎连佽父已经把它交给我了。”

    凌小曦深呼吸了一口，心中更加悲痛了：她以为他们可以成为朋友，却忘记了他们的立场终究只能是敌人。

    她苦笑了一下，“那好，既然你已经拿到想要的东西了，那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小曦，那不是你应该要的东西！”

    “我知道那不是我应该要的东西，但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据为己有，那是酉长交给夏木的信物！难道这又是你应该要的东西吗？！”

    “夏木不可能成为塞木司的酉长……”

    “好了，我不想说了，我想休息一下……”凌小曦转开脸，闭上了眼睛。

    游嗤痛心地注视着她，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说：“小曦，对不起，如果我早一点跟你要匙令的话，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了……你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就让桑弥来找我……”

    游嗤说完，大步地走出了门外。

    凌小曦整个下午都躺在了床上，这并不是因为她身上的疼痛，而是心里难以忍受的内疚。

    酉长已经生命垂危了，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把墓室匙令交给我，而我却辜负了他的信任，万一酉长真的离开了，我以后该如何跟夏木交待呢？又万一奎连黑祭司说的是真的，墓室里藏有宝物，游嗤将来如果利用这些宝物出征娄枭，那我又如何对得起自己的族人呢？

    在迷迷糊糊中她睡着了，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因为刺眼的阳光醒过来。

    房间里弥漫着浓郁的草药味，而她发现自己身上的疼痛居然消失了，只留下手臂上紫色的瘀斑。

    “难道是桑弥昨晚请医司过来了？”凌小曦正纳闷，敲门声便响起了，她走过去把门打开，愣住了。

    “怎么是你？”

    门外站着的是游嗤，香浓的rou香味传来，他的手里居然还端着放着热汤和烙饼的盘子。

    “你……怎么会是你送早餐？桑弥呢？”

    “我想看看你，顺便就把早餐拿过来了。”游嗤顿了顿，“小曦，你还生气吗？”

    想起他平时在人前的高傲冷漠，再对比他现在的样子，凌小曦觉得他有点滑稽。但昨天发生的事却依然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她冷冷地说：“你是黑达枭，我不敢生气，而且你拿过来的早餐我也受不起。”

    “这不是黑达枭拿过来的，是游嗤拿过来的。”游嗤看着她说，“小曦，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昨天我太大意了，我没想过奎连中途会利用意念门回来……”

    “但不管怎样，你都拿到墓室匙令了，不是吗？”凌小曦悲痛地看着他说。

    阴晦在游嗤的眼睛一闪而过，但他很快就直视她的眼睛了。

    “小曦，我知道你会生气，但我还是要跟你说，墓室匙令是塞木司的圣物，它不是酉长的，更不是夏木的。我的父亲和爷爷都葬在那里，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必须拿回墓室匙令，你明白吗？”

    凌小曦看着他，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

    虽然她极为痛恨奎连黑祭司的无耻和阴险，但对于游嗤，自从自己来到塞木司以后，他便处处维护她，即使知道了她拿走了墓室匙令，却依然因为自己没保护好她而道歉，这让凌小曦失去了生气的底气。

    游嗤见凌小曦没有说话，径直走了进来，把盘子放在了桌子上，又犹豫了一下，从长袍里拿出一样红色的东西放在盘子旁边。

    “小曦，给你的——”

    凌小曦定眼一看，发现是一双精美的皮手套，于是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以后骑岵洛斯就戴上它，手就不会那么痛了。”

    凌小曦怔了怔，心里升起了一阵暖意，但几乎就在同时，她意识到自己不应该有这种情感，于是马上压制了下来，用平淡的语气说：“我刚从岵洛斯掉下来受伤，你还敢让我骑吗？”

    “正是因为这样，你才要尽快学会cao控它。”游嗤微笑着说，“小曦，过来吧，试一试合不合适——”

    凌小曦看到他眼里的期待，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走到了他的身边。她拿起皮手套，穿到了手上，又伸展手指试了试大小。游嗤看着她，眼里荡漾起幸福的笑意。

    “那天你跟我说要学骑岵洛斯，我就命人去做了，是昨天才做好……对了，小曦，你今天还敢跟我出去吗？”

    “今天？我可以吗？”凌小曦抬头不相信地望向他。

    “我问过郄齐祭司了，她说你受的只是皮外伤，而且昨晚熏了药，今天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小曦，你觉得自己可以吗？”

    “我……当然没问题。”凌小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两只岵洛斯趴在神庙大门前的空地上，正懒洋洋地晒着暖和的太阳。它们看见游嗤和凌小曦从大门走出来，竖起了飘着长白毛的耳朵。

    像往常那样，游嗤跃上了岵洛斯，凌小曦便拉着项圈想跟着他爬上去，游嗤却指着旁边的岵洛斯说：“小曦，你骑那只吧！”

    “我骑那只？”凌小曦惊讶地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如果我总是护着你的话，你又怎么能够真正学会呢？反正你昨天已经掉下来一次了，也没受什么伤，我想你也不会害怕吧？”

    凌小曦忍不住笑了，“当然！”

    游嗤带着她让岵洛斯在林中慢慢溜达，同时教她控制和平衡的技巧，然后就开始练习让岵洛斯小跑，再之后，凌小曦终于可以让岵洛斯在平坦的草地上奔跑了。

    煦暖的阳光照射在随风起伏的草地上，带着青草味的风扬起了她的长发和裙摆。她尽情地释放自己，随心所欲地驾驭着岵洛斯自由驰骋。

    她完全忘记了之前的忧郁，开心地大笑起来。她超过了游嗤的岵洛斯，向着湖边飞奔而去。

    浩瀚的湖面闪着粼粼的波纹，水天一色，只有丝丝的云絮抹在蓝天。来到湖边以后，凌小曦脱下鞋子，踩着湖边的鹅卵晶石，走进了湖里。她把水泼到脸上，洗去了脸上的汗水。游嗤也趟进水中，站在了她的身边。

    “小曦，真想不到你会学得这么快。”

    凌小曦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水珠，笑着说：“那是因为你害怕我会掉下来，只是让岵洛斯在草地上跑，我当然进步神速。要不我们明天就到树林里去练习练习，怎么样？”

    游嗤忍不住笑了，“小曦，你的胆子怎么这么大？”

    “是呀，我也没想过……”凌小曦看着湖面愉快地说，“也许是骑着岵洛斯自由驰骋的感觉可以让我忘记自己是谁，没有烦恼，没有担忧，所以就忘记害怕了。”

    游嗤笑着点了点头，享受地抬头迎上阳光，深深呼吸了一口，又望向了她。

    “真希望可以每天都看到这样的你……小曦，你笑起来真的很漂亮……”

    凌小曦也望向他。在阳光下，他的笑容灿烂而清澈，却让人有一种莫名的心痛。凌小曦调皮地挑了一下眉毛，转身向岸上走去。

    “其实呢，即使再丑陋的人，只要是发自内心的笑容，都会很漂亮的。游嗤，来吧，我证明给你看！”

    她走到岸边，捡起一大堆的鹅卵晶石，用自己的裙摆兜着，拿到了草地上。

    她用这些鹅卵晶石先在草地上摆出了一个大大的圆形，然后又走了两趟，草地上很快就出现一个哭脸了。

    游嗤站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她自娱自乐。

    凌小曦看着哭脸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走到湖边继续捡鹅卵晶石。没多久，一个大大的笑脸在哭脸旁边出现了。

    凌小曦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笑着走到游嗤身边，指着草地上的两个圆脸问道：“游嗤，你看，你觉得哪个脸蛋好看呢？”

    “当然是那个笑着的脸蛋。”游嗤微笑着回答。

    “那就对了！你知道吗？其实你笑起来也很好看呢！所以那个笑脸就送给你，希望你不要总绷着脸，可以多笑一点，每天都开开心心！”凌小曦顿了顿，“嗯，至于那个哭脸……谁都不喜欢，就暂时由我来保管吧！”

    “不！小曦，你等等。”

    游嗤说完，凝神望向了草地上的哭脸。突然，组成哭脸眼睛和嘴巴的晶石升了起来，然后又缓缓地落下，当它们重新回到草地上时，已经变成一个笑脸了。

    “小曦，现在我们就有两个笑脸了。这个笑脸送给你，让它化解你所有的烦忧，远离纷争，每天都开开心心。”

    “嗯，谢谢你！”凌小曦开心地笑了，“这样我们每天都要笑了，不是吗？”

    游嗤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心事重重地望向两个并排在一起的笑脸。

    “小曦。”他轻轻地说。

    “嗯？”

    “再过几天，我就要离开塞木司部落了。”

    凌小曦一怔，抬头望向了他，不详的预感瞬间驱走了心中的欢乐。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的战士已经不可以再等待了。我们一直都在筹备，奎连佽父也已经找到了新的缺口，我要带领我们的战士重返娄枭大地。”

    “不……”凌小曦完全慌了神，她没想到最害怕的事情这么快就要发生，“你……你说的不是真的，对吧？”

    “小曦，对不起，最快可能后天，我们就要离开了。”

    “游嗤，你一定要回去吗？你一定要征服娄枭大地吗？”

    “是。”

    他的回答很简短，眼里是异乎寻常的平静和冷酷，这让凌小曦又看到了之前的那个冷得让人心寒的游嗤。

    她更加恐惧了，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阻止这场灾难。她深深地呼吸，想找出应对的办法，但面对游嗤的眼神，她的头脑却一片混乱。在无助中她的身体开始发软，泪水也从眼里流下来了。

    “游嗤，你一定要去吗？”在朦胧的泪水中，凌小曦望向了他。

    “小曦……”

    “为了我，不要去，可以吗？”她哀求道。

    游嗤凝视着她，却又咬着牙把目光移开了，凌小曦更加无助了。

    我必须要制止这场战争，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必须要阻止他……

    “游嗤，你不是曾经跟斐嫣说过，为了她，你可以做任何事情吗？你不是说过我就是斐嫣吗？所以你也爱我，对不对？”

    凌小曦走到游嗤的跟前，握住了他的手臂，游嗤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小曦……不要逼我……”

    凌小曦不理他，继续向他靠去，“游嗤……我……我愿意和你在一起……我……”她停住了，开始全身颤抖，却已经无计可施了，“游嗤，我……我也愿意做……你的女人……”

    “什么？”游嗤睁开了眼睛，震惊地望向她。

    “游嗤……”凌小曦哽咽着说，“你已经触动过圣女身上的咒语了，所以我身上的咒语对你也已经无效了……你不是一直想和斐嫣在一起吗……那我们就在这里生活，哪儿都不去，好不好？”

    “斐……小曦……你说的是真的？”游嗤热切却又不相信地看着她。

    “是……我说的是真的……”

    凌小曦用所有的努力去掩饰心中的恐惧，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但身体却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游嗤立刻把她揽到自己跟前，凝望着她。

    凌小曦的泪水依然不断地涌出，她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错还是对，只希望由游嗤对斐嫣的深情所引起的战争，可以在她这里得到终结。

    游嗤细细地端详着她的脸，从她的眉毛、眼睛、鼻子，一直到她的双唇。突然，他向凌小曦的嘴唇慢慢靠过去，她的身体又是一颤，全身软绵绵的，但就在他们两唇相碰的那刻，凌小曦却把脸转开了。

    游嗤停了下来，过了片刻才把她放开。凌小曦的心依然在猛烈地跳动，几乎不能呼吸。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不经意中把自己出卖了。她再次说服自己抬头看他，却遇上了他痛苦的目光。

    “小曦，你还是不能接受我……”

    “不！”凌小曦喘着气说，“游嗤，再给点时间我，我一定可以做到的！”

    游嗤却苦笑着摇了摇头，“小曦，你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呢？我要的不是你的身体，我只是想要你的心——”

    “我知道……”凌小曦紧紧地咬着唇，泪水又忍不住流下，“游嗤，你再等一等，我的心也会交给你的……”

    游嗤悲伤地凝望着她，挣扎的眼里似乎还泛着一丝泪光。凌小曦知道他在说服自己，她知道他一定会因为自己留下来的……

    然而，他却突然一咬牙转过了身。

    “不，小曦，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太迟了。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但我也背负着对族人的承诺，我的战士一直随我出生入死，也因我封印千年，我不可以背弃我的族人，也不可以背弃我的战士。小曦，我为我的族人和战士而战，我也同样为你而战，你在这里等我吧！”

    他说完大步地向岵洛斯走去，看着他的背影，凌小曦仅剩的力气也消失殆尽，慢慢地跌坐在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