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亘娈地室的回忆

    从石桥下来，亘娈地室的石门渗出了幽幽的紫光，由符咒组成的图案在门上显现了。随着他们走近，沉重的石门抖动着慢慢移开，明亮的光线从里面照射出来。

    虽然凌小曦早就知道亘娈地室藏的，并不是堆积如山的奇珍异宝，而是一间仿依侬神庙休息室的房间，然而当它被精心打理后再重新映入眼帘时，她依然因为它的华丽而惊叹。

    深紫色和瑰红色丝质帷幔被淡桂色的花结点缀，装饰在高高的天顶，又长长地垂挂在房间的石柱之上。房间的家具和摆设虽然没有变化，却已焕然一新，椅子上的毛皮蓬松柔软，书桌下的地毯色彩鲜艳，连书柜里的小玩意也在吊灯的照射下透出崭新的色泽。

    原来斑驳褪色的墙壁，现在也被涂刷一新了，独特而古老的图案更使房间显出一种神秘的美感。

    “为了找这个地方，你用了很长时间，对吧？”游嗤看着凌小曦问道，这时他们已经走进地室了。

    “也没多长时间，我一下子就找到了……”凌小曦正四处打量着房间，没有多想就回答。

    的确，凭借着无法解释的记忆烙印，她上次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这个密室。不过当她发现游嗤正看着自己，眼里似乎现出一些别的东西时，她马上停下了。

    “嗯，是诺尼石指引我找过来的……”她躲开游嗤的目光，笨拙地撒了个谎。

    “是吗——”游嗤笑了笑，视线仍然没有从她的脸上移开，“小曦，你……你还记得这个地方吗？”

    面对游嗤温柔的语气和带着期待的试探，凌小曦马上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我不久前才来过这里，怎么可能不记得呢？只是现在比那个时候漂亮多了。”

    游嗤微微露出失望的神情，把目光移开了，凌小曦也抬头望向那个曾经藏着印思石的地方，不过那里现在已经被层层叠叠的帷幕遮挡住了。

    “游嗤，既然现在我已经来到这里了，你也可以告诉我印思石还没有说完的故事了吧？”

    “嗯，当然。”游嗤眯起了眼睛，沉默了，思绪仿佛慢慢飘向了遥远的记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说：“自从我跟随父亲参加灵殷大典，第一次见到斐嫣以后，我就一直很想再见到她。于是回去以后，我马上跟神庙的小祭司打听，结果才知道她原来就是圣女艾琦可。我很震惊，也觉得斐嫣很可怜，像她这样活泼爱笑的女孩子，怎么可以被困在礼节森严的神庙里呢？”

    “不过我并不灰心，因为斐嫣曾经说过，如果我可以找到一个地方把她藏起来，连座前祭司都找不到的话，她就会和我做朋友了……于是回去以后，我一边跟随父亲征战，一边寻找这个可以躲开法力而藏匿的地方。可是找的地方一直都不满意，直到有一天，在我父亲出战时，代表他身份的指环折断了。”

    “为了拿到制作指环的咒语石魁影眼，他带着我来到了峣含树林一个极为隐蔽的地洞。这个地洞深不见底，虽然里面十分空旷，却只有两个相隔甚远的断崖可以落脚。而断崖下的岩石，就是酉长开采珍贵魁影眼的地方了。”

    “由于地洞只有一条十分狭窄潮湿的隧道可以通进来，地处无人涉足的密林，而且在入口处又被一个积水潭隔在林外，所以除了酉长，根本就不为人知。我知道，我一直苦苦寻找的地方终于找到了。”

    “我很想马上告诉斐嫣，但由于战事，我和父亲再也没有参加灵殷大典了。不过在我发现这个地洞不久，我们塞木司部落的地位也因为之前的征战而逐步稳定下来，为了可以再见到斐嫣，我征得父亲同意，加入了黑骁团。”

    “我跟随黑骁团平定部落间的冲突，由于屡立战功，很快就得到了黑达枭的赏识，被提拔为黑骁幕，也有了进依侬神庙拜见圣女艾琪可的机会，而这个时候距离我和斐嫣第一次见面已经差不多三年了。在觐见圣女之前，我一直忐忑不安，担心她会把我忘掉，却想不到，斐嫣一见到我，还没等黑达枭介绍，她马上就把我认出来了，而且还记得我的名字叫游嗤……”

    在游嗤徐徐道出他们的故事时，凌小曦一直都没有做声，只是默默地听着。而这时，她发现游嗤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甜蜜的笑意。

    “她的笑容依然是那么迷人，比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时还要美丽。但在她与黑达枭的谈话中，我却在她的眼里看到了以往看不见的担忧。她对娄枭部落无止境的混战极为忧虑，我很想为她分忧，之后也更努力地为黑达枭出策出力。”

    “可惜黑达枭刚愎自用，错过了很多获胜的机会，而他自己最终也在一次部落的争夺战中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由于黑达枭的丧生，使这场战争差点儿演变成为部落与神庙之间的对抗。在斐嫣心急如焚的时候，我主动请缨，带着黑骁团的战士平息了这场战争，也因为这样，我被赐封为黑达枭。”

    “有了黑达枭这个身份，我终于可以单独会见圣女艾琪可了，不过这时离我已经加入黑骁团已将近四年。我以为斐嫣早就忘记了她曾经对我的约定，不过当我重提当年的约定时，她不但没有忘记，而且还跟我说，她自小身边就没有多少可以陪她玩耍的朋友，所以自从碰到我的那天开始，就已经把我看成是她的朋友了。”

    “我真的很高兴，我的等待终于没有白费。可是当我提出要带她去那个地洞时，她却婉言拒绝了。她眉头深锁，说娄枭大地正处在战乱之秋，身为圣女艾琪可，她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神庙。”

    “看着她满脸愁容，我真是很痛心。斐嫣热爱自由，却因为这个身份而困在神庙，每天都为娄枭族的争斗而忧心。于是我暗暗发誓，一定要为斐嫣尽快平息娄枭大地的纷争！”

    游嗤一直抬头望向天顶的帷幕，而这时微微眯着眼睛所流露的决心，凌小曦看出他已经完全陷入过去的回忆了。

    “我当上黑达枭以后，马上整顿了黑骁团，带领战士出征平乱。我们的战团几乎战无不胜，只要是我游嗤踏过的地方，战火都会被停息下来。黑骁团的战绩很快就威震整片娄枭大地，怀有战心的人闻风丧胆。”

    “到了后来，摄于黑骁团的声威，在我们赶往战场的途中，很多部落的战火就在已经在协议中熄灭了。于是不到两年的时间，娄枭大地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在我当上黑达枭不久，因为我的功绩为塞木司族人带来无比的荣耀，族人要为我建立一座纪念功勋的神庙。”

    “于是我跟父亲提出，希望把它建在开采魁影眼的那个地洞之上，并且在洞内建立密室。这个地洞本来就离塞木司神庙不远，正是建立新神庙的好地方，而且这样一来，不但可以更好地保护这个地洞，也可以为酉长在危难的时候提供一个藏匿的地方。”

    “父亲欣然答应，在娄枭战火完全平息的时候，阜巴神庙也建好了……”

    游嗤说着，收起了遥远的目光，望向了凌小曦。

    “我终于可以让斐嫣以出访为名，把她带到这里了。亘娈地室受到重重的保护，除了父亲和奎连佽父，就只有我和斐嫣可以进来，我知道她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你是为了斐嫣才建立了这座密室？”凌小曦诧异地看着他。

    “没错。斐嫣来塞木司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她为我画画，为我奏笛，我教她骑岵洛斯，飞奔在树林里。我们每天都在一起，她无忧无虑的笑声就好像百灵鸟那么动听，她的笑容连太阳也失去了光辉。我愿意一生都守护在她的身边，让她每一天都可以这么快乐……”

    凌小曦完全被他沉醉而幸福的眼神怔住了。

    “游嗤……”凌小曦犹豫了一下，问了一个别人根本无法想象和启齿的问题，“你……你喜欢斐嫣？”

    “没错，我爱斐嫣，我爱她胜于爱我的生命。”游嗤凝望着她，平静地说。

    凌小曦震惊了，但除了呆呆地看着他，她不知道自己该有些什么反应。而游嗤眼里的冰冷早就已经化成了炽热的目光，深情而热切地注视着她。

    一种奇怪的感觉突然在凌小曦的身体里涌动，不是爱的感觉，而是一种像亲人般久违的熟悉感，她吓了一跳，立刻把头转开了。

    她离开了亘娈地室，心里却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游嗤爱上了斐嫣，而且是深深地爱上了斐嫣……她终于明白了游嗤为什么会替自己吞下控灵水，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对自己的敌意一再退让，也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允许自己去见塞木司酉长。因为在他的眼里，自己从来就是斐嫣……

    这个真相带给了凌小曦深深的不安，而更令她感到焦灼的是，她身体里涌动的那种奇怪感觉依然没有停止，这个曾经令她恐惧和痛恨的人，她已经不再讨厌了……

    凌小曦脚步摇晃地走上石梯，突然，一个邪恶的念头窜了出来。

    或许我可以利用游嗤对斐嫣的感情去停止这场战争……

    凌小曦马上被自己吓了一跳，恨不得扇自己一把巴掌。

    小曦，你究竟想干什么？你怎么可以有这样卑鄙的想法呢？你究竟把自己当成是什么了？但她的脑海里很快又跳出了另外一个声音：你身为圣女艾琦可，却无法用自己的力量去停止这场战祸，与其眼睁睁地看着生灵涂炭，怎么就不可以让自己卑鄙一次呢？

    我是接受，还是继续对立呢？

    凌小曦想着，恍恍惚惚地走出了地道，走出了神庙，下了龟裂的石阶，来到了趴在地上等候的岵洛斯跟前。

    游嗤一跃骑到了岵洛斯的背上，然后神情复杂地望向她。

    “小曦，上来吧。”

    在矛盾中，凌小曦抬头看着他，突然说出了一句连自己也意想不到的话。

    “游嗤，我想学骑岵洛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