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控灵水

    桑弥每天早上都会拉上凌小曦一起去栝角林，也只有在那个时候，她才会暂时忘记自己的特殊身份。

    她脖子上因为扯下玥莺石而留下的伤口早已经好了，甚至没有留下一点儿的痕迹，但真正的疤痕，却已经深深地烙在她滴血的心里，永远也无法愈合。

    她知道圣女艾琦可这个身份已经无法改变了，所以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思念，然而每当她独自一人的时候，她和成越过去的一幕幕还是会突然窜进她的脑海里，无法驱赶，袅绕不散。

    刻意压抑令她的思念愈发强烈了。

    每天晚上，她依旧会在噩梦中惊醒。偶尔，她也会看到自己和成越漫步山林的美景，但这短暂的美梦总会在游嗤的出现和他们激烈的对战中结束，这就令她更加惊恐和无法入睡了。

    依然是被薄雾笼罩的一个清晨，凌小曦站住窗前眺望着远处层层叠叠的浓密山林。这时，敲门声响了。

    桑弥每天都会在这个时候把早餐送过来，凌小曦连忙收起思绪露出笑容向大门走去，可是当她把木门拉开时，站在门外的却是一个头顶灰白色蓬松乱发、脸孔奇异、身材佝偻的黑袍人。

    “奎连黑祭司，怎么是你！”凌小曦的笑容马上消失了，随后被恐惧所代替，倒退了一步。

    “圣女艾琦可来临我塞木司部落，奎连既然回来了，当然要前来拜见——”奎连黑祭司深陷的眼睛眯缝着，大嘴向两边翘起。

    “你不用拜见我，我和你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那如果我告诉你，在彭耳南部落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圣女艾琪可呢？”

    “你不会又是想告诉我，我就是圣女艾琪可·斐嫣吧？”凌小曦冷冷地说。

    “难道不是吗？”

    “人有相似，我没这个荣幸，也没有这个胆量去冒充已经消遁的圣女艾琪可。”

    “哦——你这样说主司一定会十分失望的……”

    奎连黑祭司丝毫不介意凌小曦的冷淡，依然摆出一副友好的脸孔，但这笑里藏刀的态度让凌小曦更加感到不安了。

    “圣女艾琦可，我可以进来再说吗？”

    凌小曦没有回答，只是警惕地盯着他。因为她知道，既然奎连黑祭司特意来找她，无论自己同不同意，他都不可能马上离开的。

    果然，奎连黑祭司没有等她回答就迈入房间了，凌小曦退到了桌子旁边，继续和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奎连黑祭司走进房间后，缩了一下脖子环顾四周，又转身把门关上了。

    “圣女艾琦可，很高兴您能够来到我们塞木司部落，加入到我们黑骁团的阵营……”

    “你别乱说！”凌小曦生气地打断了他，“我是来到了塞木司部落，但我并没有打算加入你们，你别妄想！”

    “不，不，不——”奎连黑祭司晃着脑袋，脸上耷拉着的皮肤在颤动，“你会的，你一定会的——”他的目光慢慢变得阴沉，“你只是暂时没有想起来，你知道我的主司一直以来为你付出多少吗？难道你就不应该回报他的付出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你们黑骁团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挑起了战争，令娄枭大地被蹂躏，令族人失去了至亲至爱，我绝对不会助纣为虐的。我告诉你，你们黑骁团是不可能战胜娄枭的三支勇士团的，我劝你们还是早点投降吧！”

    奎连黑祭司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大嘴几乎裂到了耳边，露出了一口血红的牙龈。凌小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抵御着奎连黑祭司带来的阵阵寒意。突然，他短促的笑声停止了，脸上也剥掉了友好的面具，露出了阴森森的神情。

    “圣女艾琦可，您太小瞧我的主司和他的黑骁团了——”他直勾勾地盯着凌小曦说，“不过也没有关系，既然您暂时不愿意帮助我的主司，那就请先你把它喝下去吧——”

    奎连黑祭司说着，手心里突然翻出了一个黑色的小瓶子，慢悠悠地放在了桌子上。

    “这……这是什么……”凌小曦瞥了瓶子一眼，攥紧双手往后退去。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把它喝下去——”奎连黑祭司慢条斯理地说，带着威胁的目光步步向她逼近。

    强烈的恐惧袭来，凌小曦继续往后倒退，“我不喝！”

    “你——必——须——要——喝——”奎连黑祭司的语气十分缓慢，逐字逐字地吐出来。

    “不！”她已经退无可退了，背后撞到了一个矮柜上。

    奎连黑祭司的脸上突然扯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了另一个灰色的瓶子。他把盖子打开，一股白雾随之从里面升了上来，他马上低声念起了咒语。

    随着白雾向凌小曦飘散而来，她觉得一阵眩晕，意识开始变得不再清晰。

    不，我不可以倒下来……

    凌小曦用力摇了摇头，扶着矮柜努力地支撑着身体，但前方的景物依然越来越模糊，突然“砰”的一声，木门被撞开了，一个黑色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咒语声也停止了下来。

    “奎连佽父，你怎么回来了也不先去见我呢？”

    凌小曦听到黑色的身影带着难以抑制的怒气质问。她又用力摇了摇头，白雾消失了，意识也开始慢慢恢复，她马上辨出那个声音就是游嗤！

    “嗯，是主司您呀——”

    奎连黑祭司显得有点尴尬，然后挤出了一个难看而别扭的笑容。

    “我只是想先说服圣女艾琦可，再把这个好消息带给您……”

    “说服？”游嗤冷冷一笑，瞥向桌子上的黑色瓶子，“奎连佽父，请问那个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那是……”奎连黑祭司犹豫了一下，“那是控灵水……”

    “你居然给圣女艾琦可喝控灵水？！”

    “主司，奎连知道您在想什么，可是她是圣女艾琦可，如果我们不趁这个机会控制她，等她的力量完全恢复了，她还会听您的话吗？”

    “奎连，你比我更清楚，她现在的力量根本不及从前的千分之一，更何况她还不懂法术和咒语，你怎么就笃定我不可以控制她！？”

    “主司呀——”奎连黑祭司痛心地眯起了眼睛，向游嗤走前了一步，“没错，您现在是可以控制她，但她恢复力量只是迟早的事，我们怎么可以冒这样的险呢？您已经为了她放走了我们最强的敌人，我们的战士可都是看在眼里的。不过他们并没有在背后说您半句不是，那是因为他们都相信，只要圣女艾琦可在我们的手上，您一定可以让她为我们的阵营出力，我们最终一定会胜利的。主司，如果您因为一时心软而导致日后出现了意外，那您该如何向我们的战士交代呀——”

    游嗤没有回答，只是僵硬地站着。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说：“那好吧，奎连佽父，你把控灵水给我……”

    奎连黑祭司的脸上马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凌小曦瞥了一眼那个黑色的瓶子，知道自己一旦把那个东西喝下去，就将难以逃脱被游嗤控制和利用的厄运了。

    在游嗤接过奎连黑祭司递过来的瓶子时，凌小曦手中的羲灵权杖也同时出现了。

    无论是不是以卵击石，我都不会坐以待毙的！如果我真的被迫喝下控灵水，我也绝对不会让自己成为娄枭族的祸害，我会用自己的生命结束这一切！

    凌小曦下定了决心，握紧了权杖就等游嗤转过身来。

    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游嗤突然打开了瓶盖，一仰头，把控灵水全部倒进了自己的口里。

    “主司！”

    奎连黑祭司连忙上前阻止，但已经太迟了，游嗤已经把控灵水全部喝下了。他把瓶子用力扔到地上，瓶子“啪”地炸开了。

    “奎连佽父，”游嗤平静地说，“麻烦您再回去营地一趟，告诉我们的战士，圣女艾琦可已经喝下了控灵水，我们一定会胜利的，让他们大可放心。”

    凌小曦吃惊地看着他，根本不相信眼前的现实，而游嗤扭头看了她一眼，便转身大步走出门外了。

    奎连黑祭司张大了嘴巴，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咬了咬牙，狠狠地瞪了凌小曦一眼，跟着游嗤也走了出去。

    凌小曦呆呆地站着，还是没有从刚才发生的事情中反应过来。

    奎连黑祭司强迫我喝下控灵水，在快要得手的时候，游嗤却把控灵水喝了。他这是在救我吗？不，不可能。他带我回来不就是为了获得圣女艾琦可的力量吗？那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心里还盘算着些什么呢？

    凌小曦以为奎连黑祭司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很快就会找机会再过来。然而自从那天以后，他和游嗤就再也没有出现了。后来她才从桑弥口中得知，原来在奎连黑祭司回来的那天下午，他又带着一批勇士匆匆离开了。

    尽管如此，但游嗤那天的事情依然不时从她的脑海里跳出来，让她越来越觉得这个人难以看透。

    她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雨，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天放晴了，凌小曦发现神庙前面的那片林子，枝头上居然一夜之间挂满了一簇簇淡红色的花，给墨绿的林子增添了几分盎然的春意。

    “羲灵库司，您看那纹瑰花开得多漂亮，看来很快就山神节了。”桑弥在走出神庙大门时高兴地说，手里还是挽着一只沉重的竹篮子。

    “山神节？”

    “对，是我们塞木司部落向山神祈福，祈求万物俱兴，繁衍不息的节日。到那天神庙还会举行隆重的祭祀仪式呢！不过今年酉长可能不能主持了，也不知道大祭司到时会不会赶回来……”

    “桑弥，你见过酉长吗？”凌小曦放慢了脚步，也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一些。

    “没有，自从黑达枭回来以后，我就没有见过酉长了。听大祭司说，黑达枭回来的时候受了重伤，酉长为了救他伤了元气，差点儿连性命都丢了。所以大祭司特意安排了一个清幽的地方，让酉长好好休养，任何人都不能去打扰。”

    “他这样跟族人说？”凌小曦低声说，还是忍不住沉下了脸。

    这个所谓的塞木司大祭司，他知道酉长德高望重，不敢公开篡权，却捏造了这样一个弥天大谎。前有族人世世代代对游嗤的崇拜，后有酉长为了游嗤而甘愿牺牲，塞木司族人又怎么会不甘心拜在游嗤麾下呢？这个忘恩负义之人真是阴险至极。

    想到这里，凌小曦感到的一阵反胃。

    “羲灵库司，怎么了？”桑弥察觉到她表情的变化，疑惑地问道。

    “哦，没什么。”凌小曦马上挤出了一个笑容。

    虽然她很想让桑弥知道事实的真相，却不忍心把她牵涉到这些事来。

    “对了，桑弥，你知道酉长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嗯——”桑弥摇了摇头，“我只是神庙的小曼司，怎么会知道呢？”

    她们说话的当儿，已经快要走到神庙前的树林了。

    “羲灵库司，您看！”桑弥突然兴奋地指着树上，“好漂亮的蝴蝶！”

    顺着桑弥指的方向，她看到一只比手掌还大的蝴蝶正在树上的花簇里翩翩起舞。蝴蝶宽大黑亮的翅膀上如彩虹溅落般抹开了绚丽的图案，边缘的金色条纹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它在花簇中停留了片刻，又翩翩地向神庙方向飞去了。

    凌小曦目送着蝴蝶慢慢远去，却在眼睛的余光中瞥到在神庙的一个窗户里，似乎有人正注视着她们。

    “那不是黑达枭吗？”桑弥也发现了，自言自语地说。

    凌小曦正想再看清楚，但窗前的身影却已经不见了。

    “噢——”桑弥有点失望地说，又望向了她，“羲灵库司，我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

    “嗯？聪明的桑弥也会有想不明白的事？”凌小曦带着开玩笑的语气说，收回了目光。

    “桑弥不明白的事情可多着呢！”她嘟了嘟嘴，变得认真起来，“羲灵库司，桑弥真是不明白，黑达枭对您忠心耿耿，您为什么会讨厌他呢？”

    凌小曦愣了愣，掩饰地笑着问道：“桑弥，你怎么知道游嗤对我忠心耿耿？你又怎么知道我讨厌他呢？”

    “我当然知道了。”桑弥转了一下眼珠，“黑达枭派我来伺候您时就吩咐，等您醒过来后少在您面前提起他，而我发现每次我不小心提起黑达枭的时候，您的表情都会有变化，加上黑达枭对你总是刻意避开，我就知道您一定是不喜欢黑达枭了。”

    “小鬼头，你还这么会察言观色呀！”凌小曦有点不自然地笑了笑。

    “羲灵库司，黑达枭不是守护圣女艾琦可的首领吗？他对您真是很忠心的！”桑弥抱不平地说，“黑达枭把您带回来时，您昏迷不醒，他就一直在房间里守着，直到您醒来了才离开。还有上次去栝角林您掉到河里全身湿透了，那毯子也是黑达枭送过来的，当时我怕您不高兴，才没有跟您说的……”

    听着桑弥的话，游嗤那天替她喝下控灵水的事又突然浮现在脑海，她朝游嗤刚才出现的窗户望去。

    “桑弥，我想见一见游嗤……”

    没有思考，完全是一时冲动，凌小曦突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也许是与此心中猜测，倒不如干脆当面问个清楚吧。

    “哦——”桑弥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很快就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好，羲灵库司，您在这里等一等，桑弥马上请黑达枭过来！”

    桑弥跑去了很久，回来的时候却垂头丧气，只有她一个人。

    “对不起，羲灵库司……”她的脸上渗着汗水，脸也因为长时间的奔跑而涨红了，“我赶过去的时候黑达枭已经走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他……”

    “桑弥，没关系。”凌小曦连忙递上手绢，“我们还是先去栝角林吧，多安等急了肯定又要调皮了。”她说着提起地上的竹篮。

    直到现在，凌小曦也想不明白刚才为什么会做出这样草率的决定，现在游嗤不能过来，反而让她松了一口气。

    “羲灵库司，让我来吧……”桑弥把篮子接过去，却显得十分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