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不辞而别（2）

    听到这里，凌小曦终于明白地冥祭司召见她的用意了。

    在沛麟教她药理的那一段日子里，他们每天下午都在一起，但他偶尔也会因为一些要事匆匆离开，看来一定是这样而耽误了他的正事，所以地冥祭司生气了。

    想到自己又连累了沛麟，凌小曦的心感到一阵歉意。

    “小曦听从地冥祭司的安排，等小曦这次任务回来以后，一定会向尤祭司认真学习药理，不让地冥祭司失望。”

    凌小曦诚恳地说，又迟疑了一下。

    “不过小曦斗胆，恳请地冥祭司不要责备沛麟。其实跟沛麟学草药是小曦的主意，他只是碍于情面才不好推辞。是小曦不懂事，跟在沛麟身边耽误了他的正事，请地冥祭司责罚……”

    地冥祭司注视着她，似乎要看透她心里真正的想法，虽然凌小曦有点紧张，但还是迎上了他的目光。

    过了片刻，地冥祭司突然地笑了起来，脸上深深的皱纹皱成了一团。凌小曦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心里更加揣揣不安了。

    很快，地冥祭司的笑声停止了，脸上又带上了他与生俱来的威严。

    “小曦，你以为我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你跟尤祭司学药理吗？”他缓慢地说。

    我愣了愣，还没想出该怎么回答，地冥祭司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小曦，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你可以一直和沛麟学习药理，不过现在看来这样做并不合适。”

    “不合适？”凌小曦低声说，努力揣测地冥祭司话里的意思。

    “是的。小曦，你一定很想知道沛麟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离开神庙，对吧？”

    凌小曦的心猛跳了一下，知道地冥祭司马上要切入正题了，于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地冥祭司微微仰了一下头，眯缝的眼睛好像在掩饰着他内心的感受，然后才望向她。

    “小曦，你可能也知道了，沛麟五岁进殿以后就一直跟在我的身边。沛麟这孩子，从小就沉稳懂事，他十四岁被封为邯库，之后就跟随我一起处理神庙和结界的事务。他不但资质超于凡人，而且处事成熟稳重，我和其他两位大祭司都希望可以把他培养成下一任的大祭司。”

    “沛麟一直都修心律己，尽心尽力地辅助于我，虽然已经到了成家的年龄，不过历任大祭司都是少有成家的，想到他将来肩上的担子，所以我也一直没有为他的终身大事考虑。而他好像也从来没有这方面的考虑，因此我一直以为他的想法和我一样。”

    “不过自从你来到依侬神庙以后，我却发现沛麟和你十分投缘，尽管这令我有些意外，但我在心里面仍然替他高兴。不过在灵殷大典上，我却察觉到事情发生了变化……”

    说到这里，地冥祭司炯炯有神的眼睛显出了一些黯淡。

    “虽然那时我猜到了成越的想法，不过一来我知道他和珋霏之间早就有婼蔓之约，想着这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二来我对沛麟做事一向放心，我相信他会自己处理好这件事情，所以也没多问。而我又留意到你和沛麟关系密切，于是也放下了心，只等成越和珋霏举行了诺蔓仪式，沛麟向我提出来的时候，我就赐予你们诺蔓之石……”

    “地冥祭司，我看您是误会了！”

    凌小曦听到这话被吓了一跳，马上冲口而出，却又意识到自己太莽撞了，尴尬地低下了头。

    “地冥祭司，其实我和沛麟一直只是知己好友而已，我和他之间并不是你们认为的那样，请您不要误会了……”

    “我知道……”地冥祭司的声音很粗哑，“自从彭耳南部落的那件事情以后，我就知道成越对你并非只是一厢情愿那么简单了。沛麟这孩子处事一向那么沉稳周到，我以为他明白这事情以后便会放手，却想不到你回到神庙后，他依然还是执迷不悟……”

    “但地冥祭司，我和沛麟真是只是好友而已……”凌小曦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可以让地冥祭司相信，“我们一直以礼相待，也从来没有超越过朋友的界限……而且他很早就知道我和成越的事了……”

    “他早就知道了？”

    地冥祭司的眼里掠过一丝惊诧，然后苦笑了一下。他头上斑白的头发让他更像是一位担忧中的父亲，随后又叹息了一声。

    “沛麟这孩子一直都克制、内敛，有心事总是不轻易说出来。不过小曦，你和他相处了那么长时间，他的心事你真的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吗？”

    “我……”凌小曦摇了摇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小曦，沛麟他的确是对你动了情，虽然他自己不愿意走出来，不过我却不可以看着他再这样下去……”

    凌小曦震惊地看着地冥祭司，尽管地冥祭司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但她的耳边却“嗡嗡”作响。

    有那么一会儿，她的思想完全停滞，然后沛麟文雅的微笑就闯进她的脑海，之后是一幕一幕的画面：她第一次闯进沛麟画库时看到自己在花海里美丽的画像，离别前沛麟送她蛸猬石时情不自禁把她拉入怀中，她回到父母家时沛麟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忙前忙后的眼神，她因为神鸟圣石落空而悲痛难忍时，沛麟把她揽入怀里的安慰和眼里的痛苦，还有他一次又一次对自己细致入微的关心和体贴……

    “如果可以让我在人类世界先认识你，那现在的结果可能就不一样了……”

    沛麟曾经带着苦涩的话突然在她耳边响起，凌小曦终于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一阵刺痛随之猛烈地袭击而来，她紧紧地咬着牙，泪水依然不断地沿着腮边流淌下来。

    地冥祭司说得对，我和他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呢？这是我的愚笨，还是我的自私？他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感情让我留在他的身边，他明知道我和成越的事情却假装若无其事，我怎么可以这样残忍？他如此待我，我怎么可以去伤害他，让他越陷越深……

    凌小曦深深地呼吸着，用力地握紧拳头，把手指深深地掐进手心里，但心中的痛苦已经让她无法感受rou体上的疼痛了。

    “对不起……对不起……”凌小曦喃喃地哽咽着说，“地冥祭司，是小曦的错……一切都是小曦的错……小曦不配做沛麟的朋友……”

    “这些事情又怎么会有对错呢？”地冥祭司低声说，把一个刺绣精美的锦袋放在桌子上推给了她，“这是沛麟给你写的信……这本来是他离开的那天派人送给你的，不过我把它截了下来，思前想后，我还是把它交还给你吧……”

    凌小曦颤动的手把锦袋拿了过来，手上轻轻的一封信，却有让她无法承受之重。

    她拉开锻绳，小心地把里面封着印章、折得整整齐齐的的信拿了出来，然后颤抖地把它打开。在上面，是沛麟俊美流畅的笔迹：

    小曦：

    在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依侬神庙了。也许我们下次的见面夏天已经来临，花园里的杜玫花也盛开了。本来想亲自跟你道别，不过想到此时你和成越在一起，我也不便去打扰，所以请你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地冥祭司派我这个时候到下面的部落核查史志，他的用意我自然明白，我想他很快会派人找你，不过请你不要因为他的话而难过，更不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相信我，我对你从来没有半点逾越知己好友的非分之想，也请你珍惜我们之间的这份难得的情谊。

    再过几天你又要离开了，虽然这次出去你有大祭司门阵相助，身边又有成越保护，但每当想到你将要时刻受到黑骁团的威胁时，我依然寝食难安。

    小曦，我不能在你身边协助你，所以请你把这两件事记住心上：

    第一件事情：塞木司部落是黑巫术之乡，经历了汾鞍山的战斗以后，奎连黑祭司已经动用了元气，在他恢复的这段时期，想必会让塞木司大祭司从旁协助。夏木自小生活在塞木司酉长身边，自然也是熟悉塞木司大祭司的巫术，如果她愿意的话，会是和你们同行的最好人选。不过游嗤和奎连黑祭司一向诡计多端，塞木司大祭司的黑巫术也在夏木之上，如果他们得知夏木与你们同行的话，也要提防他们故意利用夏木对黑巫术的熟悉而施加骗术。这句话请你代我向成越转达，以他的机智谋断，自会分辨以保你周全。

    第二件事情：如果你这次出行顺利的话，圣女艾琪可很快就可以重返娄枭，你肩上的重担也从此卸下来了。小曦，你心中的想法我早就明白了，你可以为了他放弃你在依侬神庙的所有一切。不过请你一定要听我的话，虽然按礼制曦灵库司必须居于神庙，但千万不要为此放弃身份，这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只会令你和你的家族蒙羞。

    我走后，地冥祭司必会召见你，你此时可以向地冥祭司提出你要离开神庙的要求，因为我的缘故，他会帮助你的。

    小曦，道别的话就不再多说了。一切珍重！

    愿神鸟庇佑为娄枭大安宁而甘愿冒险的人。

    沛麟字

    看到这里，凌小曦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他临走之前依然没有半点的怨言，只有对她牵挂在心的嘱咐。

    凌小曦的思维停顿了，内心占据着无限的愧疚和歉意，由此引起的心痛开始把她一点点地淹没。

    她没有向地冥祭司提出任何的要求，因为她觉得自己不配，她不配再接受沛麟对自己任何的好，更加不配利用地冥祭司对他的疼爱。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恍恍惚惚，她不记得是自己是怎么离开风和神殿的，只是依稀地记得自己走到拱门的时候，洛琳曾经紧张地低声呼唤她的名字，然后就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