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回心转意

    当成越把凌小曦放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处在茂密深邃的山谷之中了。

    一帘瀑布从山林中飞泻而下，直跌谷底，“轰轰轰”的水流碰撞声在山谷里回荡着，在清晨的阳光下腾起一层幻变的水雾。

    “就是这里吗？”凌小曦环顾四周，发现横跨在山谷之间有一座仿似天然而成的藤蔓吊桥，桥上还长满了橘黄色小花。

    “不，还有一段路呢。”成越笑着说道，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凌小曦马上意识到他另有打算，为了不给他机会，装着若无其事地就要朝吊桥走去，“你不是说赶时间吗？还磨蹭什么……”

    成越却一手把她拉住了，“小曦，你想去哪儿？”

    “不是往那个方向吗？”凌小曦连忙把手缩了回来，往吊桥瞥了一眼。

    “是那个方向，不过……”他不怀好意地笑了，“既然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想还是先把一件事情搞清楚了再走……”

    “什么事情？”凌小曦强装镇定地看着他，心却砰砰直跳。

    “小曦，你一定要明知故问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是真的不打算告诉我吗？”成越寸步不让，向她逼近了一步。

    凌小曦只能往后退去，“我没什么好告诉……”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脚跟却被绊了一下，成越一弯腰把她搂住了，凌小曦不得不正视他那双仿佛能看穿人的眼睛。

    “小曦，”他温柔地说，“你说需要点时间来处理那件事情，但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你究竟想到什么时候才告诉我呢？”

    “你……你是怎么知道我需要时间的……”凌小曦说着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是炎旭告诉你的？”他不置可否，嘴巴却带着一丝笑意，“肯定是炎旭告诉你的……”凌小曦不满地瞅着他，然后又生着闷气说：“炎旭这个人真是，枉我这么信任他，结果他只认你这个大哥，还认不认我这个朋友呢！？”

    成越忍不住笑了，“小曦，既然这样，你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我的要求呢？”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凌小曦断然拒绝了。

    “真可惜，我已经不能再等了——”成越带着丝坏笑又走近了她，“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了，再等下去的话，连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些什么了——”

    “你……白骁奕，我们出来是找神鸟圣石的，对吧？我们的这点小事情是不是可以迟一点再处理呢？”凌小曦想分散他的注意力，但成越却没有上当，又逼近了一步。

    “小曦，告诉我，珋霏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了？”

    “你不要乱猜……”

    “既然你不说……”他说着微微一笑，猝不及防地她抱了起来。

    “成越！你干什么！”凌小曦吃惊地瞪着他。

    “既然你不说，那我们现在就马上回去，当面问一下她。”

    “你不可以问她！”凌小曦吓了一跳，“你怎么可以让珋霏知道我们……知道我们之间的事呢？”

    “反正我们也找到塞木司部落了，这事迟早要让她知道的，为什么不干脆就现在呢？”他说着转过了身。

    “停！”凌小曦喊道，“好……好了，我告诉你……你放我下来再说吧……”

    成越见她妥协，笑着把她放回地上，然后看着她等待她的答案。

    “珋霏没有跟我说什么……只是我自己决定了一件事情……”凌小曦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但说到这里，心中的伤口却又开始疼痛起来，就好像要撕开自己一块并没有愈合的伤口。

    “你决定了什么？”他缓慢地问道，注视着她的眼睛升起了不安。凌小曦的心更加刺痛了，但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得不去面对了。

    “成越……”凌小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掩饰着欺骗的痛苦，“我老实跟你说吧，真的很后悔成为引路者。开始我以为自己有勇气面对一切，但当我真正去面对鲜血和牺牲时，我才发现是我太高估自己了。我每天都提心吊胆，我已经厌倦了这种危险重重的日子了。你知道，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一直在人类世界长大，我只不过想过一些平静的生活，我讨厌战争，也害怕战争，我不想再面对这些战斗了，所以我决定……”她咬了咬唇，颤抖着说：“这次只要找回圣女艾琦可和神鸟圣石，我准备回到属于我自己的世界生活！”

    成越的脸上掠过丝意外，然后便久久地凝望着她的眼睛。

    早晨的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透过薄薄的水雾，一缕一缕地洒在他们身上。但凌小曦身体的热量却在一点一点地流走，冰冷得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突然，成越笑了，平静地说：“小曦，你说得没错，你本就不该卷入这场战争。等这次任务完成了，我就把你送回去，只要这场战争一结束，我马上过来找你……”

    “不……”凌小曦撕裂的伤口仿佛又被刺了一刀，她强忍着眼里的泪水，用硬邦邦的语气说：“不要来找我……我不想再回娄枭了……”

    “你不想回娄枭，那我们就在人类世界生活！”

    “不！我只是想一个人留下来！”

    “不可能！”成越的眼睛冒着怒气。“你答应过我什么？！”

    “成越！”凌小曦倔强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喘着气低声说：“你是娄枭的勇士，怎么可以留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呢？我也一样，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也应该回去属于我自己的地方，所以……”她咬着牙，视线已经因为泪水而变模糊了，“所以我不能留在你身边了……你好好珍惜珋霏吧……”她用尽了所有的勇气说，强烈的悲伤让她整个身体颤抖起来。

    “小曦！”成越生气地搂住她的腰，把她靠在了自己身上，他身上冒着的热气打在了凌小曦的脸上，“你一直在说谎，你把我推给珋霏，究竟想隐瞒些什么？！”

    凌小曦转侧了脸，“我没有！”

    “你不用骗我——”他用guntang的手托着凌小曦的脸，让她不得不再次面对他的眼睛，“小曦，你的理由编得再好，也骗不过你自己的眼睛，这不是你真实的想法，老实告诉我，珋霏告诉你什么了？”

    “我……”

    “告诉我！”

    凌小曦知道以他的聪睿不可能完全隐瞒这事情了，她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婼蔓之石……天灵祭司准备要赐给我……我和沛麟婼蔓之石……”

    “什么——”成越诧异地看着她，慢慢松开了手。

    凌小曦连忙低下头，不敢再正视他的目光，“所以我必须离开……沛麟真心待我，把我当成知己好友，我不能让他陷入两难的境地……”

    沉默了片刻，她突然听到成越带着笑意的声音：“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原来只是这么一件小事。小曦，沛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以他在依侬神庙的地位，要让天灵祭司收回这个决定并不难。”他说着深情地凝视着她，“小曦，无论这次我们到塞木司部落的结果如何，回去以后我一定会把我们的事禀告各位大祭司的……”

    “不！我不能回去！”凌小曦冲口而出。

    “你不能回去？”成越再次用警惕的眼神打量她，“小曦，你还有事隐瞒我，对不对？”

    “我……我……刚才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吗？”

    “小曦，你根本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告诉我，珋霏还跟你说了些什么了？”他用不容拒绝的语气问道。

    “我没有……”

    “你到现在还想骗我吗？！”成越抓着她的手臂，眼里喷着怒火，“你以为我真的相信你是个这么懦弱的人吗？即使是因为婼蔓之约你不愿意回去，你又为什么会不让我去找你呢？”

    凌小曦知道没有办法再隐瞒下去了，一狠心把他推开退后了几步，“好，我告诉你！”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一口气说道：“因为你和珋霏之间也有婼蔓之约！”

    “你说什么……”他微微张开了嘴巴，脸上是凌小曦从来没有见过的惊诧的表情，“这不可能！”

    凌小曦紧紧咬着唇，攥紧双手的指甲深深地掐进手心里。

    “成越，难道你看不出来吗？珋霏这次冒险出来完全是为了你……在天灵祭司把你托付给白达枭的时候，就已经把你和珋霏的婼蔓之石赐给白达枭了，白达枭最后让步给珋霏跟着我们出来，也是希望你可以回心转意……”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慢地呼了出来，“你……你现在什么都明白了吧……”

    心中的伤口被搅动着，强烈的悲痛让她已经不能再说下去了。

    成越慢慢转过身，抬头望着前方飞溅着如珍珠般水花的瀑布，“太荒谬了……”他的声音居然带着丝嗤笑，“他们以为一块石头就可以改变我的选择、决定我的人生吗？他们太不了解我成越了……”

    “不，你错了……”凌小曦沉重地说，“正是因为白达枭了解你，所以他才一直没有告诉你，他只是没想到我的出现会插足到你和珋霏之间……”

    “小曦！”成越生气地转过身，“你要我怎么说你才肯相信，就算你不出现，我最后的选择也不会是她！”

    “不，你会的……”凌小曦的泪水又不争气地流下，“漂亮、聪明、单纯，对你一往情深……成越，给点时间自己吧，你一定会……你一定会喜欢上她的……”

    凌小曦闭上了眼睛，只希望所有的一切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梦。周围只有瀑布撞击岩石轰隆的声音，却显得那么的飘渺空荡，她的灵魂仿佛也随着这场梦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突然，凌小曦感觉自己被紧紧地搂住了，温暖踏实的感觉使她的灵魂一下子又回到了躯体。

    “小曦……”耳边是熟悉得像听了一辈子的声音，格外温柔，“你还记得我曾经对卡布雪峰立下的誓言吗？”

    “卡布雪峰前的誓言……”凌小曦喃喃自语地说着，思绪一下子回到了那天：灵殷大典前他的突然出现、他焦虑的眼神、在窗台上他对着卡布雪峰立的誓言：“我以白晓团白晓奕的名义起誓，我成越认准的人一生也不会改变……”如此的清晰，却又如此的令人心痛……

    “小曦，对着卡布雪峰立的誓言是绝对不能食言的，否则立誓人就会受到诅咒，你还记得吗？”

    凌小曦的心一紧，马上抬头望向他，“你当时念的咒语是什么，你给自己下了什么咒语了？”

    “我变心之日，就是我的灵魂交给卡布雪峰赎罪之时。”

    “什么？！”凌小曦吓得身体一阵发软，“你怎么可以对自己下这样的毒咒呢？！”

    “怎么不可以呢？”成越捧起她的脸庞，灼热的眼眸凝视着她，“如果要我答应这婼蔓之约，那就把我的灵魂也一起带走吧……”

    “可是，成越……”凌小曦避开了他的目光，心乱如麻，“白达枭对你恩重如山，我不可以让你成为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你将来要怎么面对白达枭呢……”

    “小曦，我一定会报答白达枭对我的恩情，但绝不会以这种方式。你相信我，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不，不是这样的……”最后的理智还让凌小曦把他推开了，“我知道你的父亲也曾经是白骁团的白达枭，你不是一直想完成父亲的遗愿吗？只要……只要……”她支支吾吾的，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只要什么？”他敏锐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凌小曦。

    “只要……”

    “告诉我！”成越命令道。

    “只要你和珋霏举行了婼蔓仪式，白达枭就会把白骁团交给你，让你当上白达枭，你就可以继承你父亲的遗愿了……”

    “当上白达枭？”他走前一步，恼怒地看着她，“凌小曦，你究竟把我成越看成是什么人了？”

    “我……”凌小曦避开了他的目光，望向了旁边绿光幽幽的树林，“成越，我知道以你的能力迟早也会当上白达枭的，但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不希望你为了我而辜负了白达枭，失去娄枭勇士最高的荣耀和地位……”

    “荣耀和地位？”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充满了不屑，“你这个笨女人，居然还以为我会在乎这些东西……”他说着用手托起了凌小曦的下巴，锐利的眼光仿佛穿透了她的双眸，“我告诉你，我在乎的只有我作为勇士的责任和使命，这些所谓的荣耀和地位从来都不是我成越追求的东西。”他说着深深地注视着凌小曦，眼神慢慢平和了下来，叹息了一声，“小曦，你怎么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心里最在乎的是什么呢？”

    凌小曦的心好像被刺了一下，“我知道……但白达枭和珋霏他们会原谅你吗？而且……而且我已经答应珋霏让你回到她的身边了……”

    “什么？”他愣了愣，“你居然答应她这么无稽的要求！”

    “对不起……”凌小曦低下了头，忐忑不安地看着满地的落叶。

    “小曦，你虽然答应了珋霏要放开我，我可没有答应她要离开你呀……”

    “这……”

    “好了，小曦……”成越笑着把她揽在怀中，“相信我，我会把一切的事情都会处理好的，即使是婼蔓之约……”他温柔的声音低了下来，在凌小曦的发丝上轻轻一吻，“我也只会接受你和我之间的婼蔓之约……”

    凌小曦的身体像被电击般颤抖了一下，泪水夺眶而出，如乌云般笼罩在心头的悲伤和彷徨也随着泪水烟消云散了。

    “小曦，你看……”成越在她耳边轻柔地说道。

    在迷蒙的泪光中，凌小曦转身过去。阵阵轻风送入林中，瀑布朦胧的水雾飘然而至，在金黄的阳光下丛林的路上挂上了一道道迷幻的彩虹。

    “好漂亮……”她的声音依然有点哽咽，“成越，我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

    “你的噩梦已经过去了……”成越笑着拉起了她的手，“小曦，你答应过我的，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一个人去承担，你可不能食言，知道吗？”

    心相依，难分离，温暖的幸福驱散了心中所有的阴郁。凌小曦把脸紧紧地贴在他结实温暖的胸膛上，明白自己的生命再也不可能离开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