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成人之美的掩饰

    当凌小曦回到房间时，珋霏已经坐在床上了，昏暗的床头灯光并没有让她留意到凌小曦红肿的眼睛。

    “小曦，你回来了！”珋霏放下手中的书，心情愉快地说。

    “嗯！”凌小曦点了点头，把梳妆袋放在了椅子上。

    “今天晚上成大哥教会了我好多字呢！现在这本书我差不多都可以读出来了！”

    “呃，是吗？”凌小曦仍然背对着她，心神恍惚地收拾着行李袋。

    “小曦，你刚洗完头吗？你头发的水还在往下滴呢……”

    “哦，是吗？”她连忙从袋子里面翻出毛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珋霏，你早点休息吧……我的头发还没有干，我想先看看书……”她说着已经打开书桌上的台灯了。

    珋霏打了一个哈欠，揉着眼睛说：“那好吧，小曦，你也不要太晚了。”她说完关掉了床头灯，伸了一个懒腰，钻进了被子里。

    房间安静了下来，凌小曦翻开放在书桌上的一本书，眼睛盯在书页上，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么，过了一会儿，翻了一页，然后又翻了一页……直到她听到珋霏均匀的呼吸声以后，便不再翻动书页了，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

    她茫然地望着窗外，好像坐了很长的时间，因为窗外那个像弯钩一样的月亮已经从窗的边缘移到窗檐上去了。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够再这种状态，他们马上就要找到塞木司部落了，而珋霏所施的魂息封锁术也不能提供多长时间，黑骁团还在到处寻找他们的下落，自己绝对不能够在这个时候出任何的差错。

    “这个世界并不属于我们”，成越的这句话突然在她耳边响起，她居然笑了，尽管泪水还挂在脸上。

    没错，就正如这个世界并不属于他们一样，他们的世界或许从来也不属于我。对于他们来说，我只是一个担负着特殊使命的过客，既然我已经没有了一生承诺的约束，我又有什么理由再留在那个本来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呢？

    如果没有我的话，珋霏可以得到本来属于她的幸福，成越可以继承他父亲的遗志当上白达枭，沛麟也不会因为与我所谓的婼蔓之约而错失他真正能相守一生的人。我不应该再出现在那个世界……

    想到这里，凌小曦心中被刺开的洞好像在慢慢地撕裂，强烈的悲痛已经令她不懂得如何呼吸了。

    夜越来越寒冷，她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不能让成越知道他和珋霏之间的事……”一个声音响起，“克制自己的痛苦不要让他们察觉出来……”又一个声音响起，“找到圣女艾琦可以后回到属于自己的人类世界……”最后一个声音响起的时候她好像掉进了一个冰洞里，再也没有知觉了。

    “小曦！”凌小曦好像刚睡着就被人喊醒了，迷迷糊糊的居然张不开眼睛。

    “小曦！你怎么会睡在这里啊？”她感到有人轻轻地推了自己一下，才挣扎着睁开眼睛，然后看到了珋霏的脸。

    有那么一会儿，凌小曦好像忘记了自己在哪儿，但是当她重新恢复记忆以后，昨晚那种如伤口被撕开的疼痛又重新袭来。

    “小曦，你没事吧？”珋霏看着她担心地问道。

    “嗯……没事……”她坐了起来，发现全身软绵绵的，手臂因为长时间的压迫而感到一阵麻痹，“珋霏，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木讷地问道，眼睛仍然盯着桌子上那本还摊开的书。

    “应该不早了吧……”珋霏望向窗外，“我听到炎旭在下面吵吵嚷嚷的就醒了。”

    凌小曦并没有注意听她的话，只是想用一点声音去分散她的注意力，不要让她注意到自己仍然浮肿的眼睛。

    凌小曦抬头向窗外望去，看到太阳已经爬到了对面那座刷着白灰房子的屋顶了，和煦的阳光铺洒在灰褐色的瓦片上，长在瓦片缝里的几棵杂草正在微风里摆动着。

    “小曦，你怎么会坐在这里睡着了呢？”

    “呃……我昨晚看书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可是——”珋霏还是把她的脸盯住了，“小曦，你的脸色真的不是太好，是不是昨天晚上着凉了？”

    “不用担心，我不是有蛸猬石吗？”

    珋霏看着她别有用意地笑了，“小曦，虽然你有蛸猬石，但如果让沛麟知道你这样，他一定会很心疼的！”

    “我不会让他知道的……”凌小曦勉强地笑了笑，站了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虽然这对减轻心中的疼痛毫无帮助，但她知道今天必须要面对他们了，不能让他们看出破绽。

    “小曦，要不你再休息一下，我先下去梳洗吧。”珋霏说着背起了背包，然后在床头柜拿起了梳洗包。

    “不！”凌小曦马上说道，从行李袋上抓起了梳洗包，“我还是和你一起下去吧！”

    她知道经过昨晚的事情，成越一定会再找她问清楚的，所以除非珋霏和成越在一起，否则最好还是呆在她的身边。

    珋霏打开了房门，凌小曦便看到了成越的身影。他站在阳台门口眺望着天空，在早上寒冷的空气中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蓝色格子衬衣。

    “成大哥！”珋霏高兴地喊道。

    成越转过了身，露出了笑意，“你们起来了。”

    “早上好。”凌小曦强迫自己像平时那样和他打招呼，却发现他的脸色有点憔悴。

    “早上好。”成越看着她笑着点了点头。

    “成大哥，今天的天气很不错呢！我们今天也一定会很顺利的！”珋霏看着外面的天空愉快地说道。

    “是的……”他也笑着望向了天空，“看到这么灿烂的阳光，人的心情也应该会好一些吧！”他转过脸，目光却落到了凌小曦的脸上，他的嘴边虽然挂着笑意，但眼里却透出了一丝担忧。

    凌小曦一怔，连忙避开了他的目光，笑着对珋霏说：“珋霏，我们下去吧，既然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就早点出发吧。”

    “好的。”珋霏说着，对成越甜甜地一笑，“成大哥，那我们先下去了！”

    凌小曦不敢再看他的脸，快步向着楼梯走去，心里却好像丢失了什么似的，空荡荡的，似乎整个世界也不再真实。

    凌小曦走下楼梯，看见炎旭和大叔坐在长椅上大声地聊天了，大叔的旱烟管还放在脚跟旁边。

    “嗨，小姑娘，昨晚睡得好吗？”大叔看到她们笑着问道。

    “睡得很舒服！”珋霏眨了眨眼睛，“而且大叔家的东西也特别好吃！”

    大叔开心地大笑起来，“合你们口味就好，喜欢的话多住几天！我女人今天还特意熬了一锅好粥呢，你们都起来了，我现在去拿，你们快点洗个脸吧！”说着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如果不用赶路的话，在大叔家多住几天也不错！”珋霏笑着对凌小曦说，正准备拐到楼梯口的浴室，炎旭把凌小曦喊住了：“喂！小曦！”

    “怎么了？”凌小曦转过头心虚地看着他。

    “你今天的脸色好像不太对劲……”

    凌小曦用手抚了一下自己的脸，还没来得及回答，珋霏就转过身嗔怪道：“当然了，小曦趴在桌子睡了一个晚上呢！”

    “不是吧？！”

    凌小曦连忙挤出一个笑脸，“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只是看书太累了睡着罢了。”

    “小曦，虽然你有蛸猬石，但这样还是会损耗你身体的力量的。”珋霏站在浴室门口看着她说。

    “我明白了，不会有下次了！”凌小曦笑着对她摆了摆手，珋霏对她露出了一个笑脸，走进了浴室。

    珋霏一把门关上后，炎旭就马上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快步走到凌小曦的跟前。

    “小曦，你过来！”他压低声音说。

    “我……”凌小曦还没来得及反抗，炎旭就已经扯着她的袖子把她拉到楼梯下面了。

    “小曦，你真的没事吗？”炎旭皱眉看着她。

    “我不是说，我只是没有睡好吗？”

    “但你这样会让大哥很担心，你知道吗？”

    “我知道……”凌小曦想起了他刚才担忧的眼神，心又一阵难受，“呃，对了，你大哥的伤现在怎么样了？”

    炎旭撇了一下嘴，“你关心他，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他！”

    “你知道珋霏在，我问不方便……还是你告诉我吧。”

    炎旭叹了一口气，“他的伤已经快好了，不过今天晚上还要上药。小曦，你和大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昨天晚上大哥看到你神不守舍的下去找你，你怎么会一个人上来呢？”

    “我……”凌小曦垂下眼帘，不愿意再想起昨晚的事情了。

    “小曦，你知不知道，昨晚大哥看到你房间的灯一直在亮，他也一直没有睡，整个晚上都坐在你房间外面呢。”

    一阵心痛侵袭而来，凌小曦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脸掩饰在面具下面，而现在这个面具却在慢慢地向下滑去，被掩盖的伤口又开始撕裂开来。

    她咬了咬牙，说：“炎旭，你听我说，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我需要一点时间去处理好这件事情……”

    炎旭眯起了眼睛，“这究竟是什么事情？”

    “对不起，炎旭，这件事情我暂时不可以跟你说……”

    “那你跟大哥说呀！”

    “不——”凌小曦努力压抑着心中那股随时会决堤而出的痛苦，“这件事只有我自己能够解决。炎旭，你放心吧，很快所有事情都会好起来的……”这时，从门外传来了大叔和大婶的说话声，“炎旭，跟你大哥说不要担心，我会好起来的……”她说完一转身，跑回到浴室的门口。

    珋霏出来以后凌小曦把自己关在了浴室里，呆呆地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苍白的脸庞，红肿的眼睛，眼睛的下面还有一个明显的阴影，这么憔悴的脸容是我凌小曦吗？

    门外是炎旭和珋霏在厅子里摆放早餐时吵闹的声音，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做得太糟糕了。

    我这个模样他们怎么可能不察觉出来呢？我应该要开心起来，起码在我离开前要让大家开心起来，我不能让他们再为我担心了。

    她打开水龙头，用双手把冷水泼到自己的脸上，好让自己可以冷静下来。

    小曦，没事，只要大家幸福了，我不是也会幸福吗……只要这些事情结束了，他们一定可以恢复到原来的生活，就好像我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我也可以回到我原来的生活……我也可以……一定可以……

    她闭上眼睛紧紧地咬着牙，不让泪水再流下来了。

    “小曦，快点过来！大婶原来熬了海鲜粥呢！”凌小曦一出来珋霏就向她招手喊道。

    “哇，真的好香耶！”她马上让自己露出一个能够展示的最灿烂的笑脸，跑了过去，然后像往常那样坐在了炎旭旁边。

    “小曦，你看！”珋霏盯着碗里面，“里面有很多虾呢！还有这个好像叫鱿鱼吧……”

    “还有螺rou呢！”凌小曦补充道，笑着抬起头，却发现成越正看着自己，可是那眼神分明就不相信她真的高兴起来，她再瞥了一眼炎旭，发现他也神情古怪地盯着自己看。

    凌小曦瞪了炎旭一眼，他马上拿起了勺子笑着说：“喂喂，你们不要光看不吃嘛！好啦，让我先尝尝味道吧！”说完舀了一大勺粥塞进嘴巴里，“哎呀！烫！”他马上又吐出来了，伸长舌头呼呼呼地吹气。

    凌小曦笑了起来，也拿起了勺子说：“那我也不客气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掩饰有没有破绽，但起码现在大家融洽快乐的气氛又恢复到原来一样了。

    炎旭吃完一碗后又舀了大大的一碗，珋霏在成越还没有吃完的时候，就已经把满满的一勺海鲜放进他的碗里了。至于成越，总是趁珋霏不注意的时候用难以捉摸的眼神望向凌小曦，好像在猜度着她心里面在想什么，凌小曦连忙避开他的目光，然后更加小心谨慎地装饰着脸上的面具。

    “太饱了，我快走不动了……”当炎旭吃完最后一口粥时，放下碗心满意足地说，“大哥，今天我们去哪儿？”

    “我们先回房间收拾好行李再说吧。”成越说着望向了凌小曦，凌小曦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他们说笑着走上楼梯，然后进了房间。成越最后一个进来的时候把门也关上了，炎旭很快地把地图和指南针放在了床上，然后大家都坐下来看着凌小曦。

    成越和炎旭趁这个机会打量着她的脸，凌小曦不想被人看着，马上闭上了眼睛。她原以为自己的心烦意乱会干扰诺尼石碎片的共鸣，然而令她惊讶的是，几乎在她的拇指碰到诺尼石碎片的同时，耳边就响起了海浪的声音。

    她松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原地转动身体，直到转了大半圈，这个声音才逐渐消失，然而诺尼石手珠链却没有涌现出暖流，她的眼前也没有出现任何的景象。

    她只好又继续转动，海浪的声音又重新出现了，但还是没有任何的景象。就这样她连续转了三圈，最后不得不睁开了眼睛。

    “小曦，怎么了？”成越站了起来，担心地看着她。

    “对不起……我想我刚才出了点问题了……”凌小曦为难地说道，“在我转动的大半圈里面，只有海浪声，却看不到大海……”

    “小曦，你肯定是因为昨晚没睡好，而且还着凉了。”珋霏也站了起来，走到凌小曦身边拿起她的手，试探她身体的气象。

    炎旭扔下手中的指南针，走上来问道：“珋霏，小曦怎么样了？”

    珋霏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过了片刻才放下凌小曦的手，皱着眉头说：“小曦的确是受寒了，不过因为有蛸猬石，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现在身体的力量稍微弱了一些。”

    “对不起，我耽误大家了……”凌小曦愧疚地低下了头。

    “没关系。”成越柔声说道，“小曦，如果你觉得累的话，今天就休息一天吧。”

    “这样吧，大哥，反正我也知道小曦看到的屋子和海滩大概是怎么样的，要不你留在这里陪她，我和珋霏到附近找找看，好不好？”

    “不好！”凌小曦马上抬起了头，却又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过分了，不好意思地说；“我……我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大家了，我还是跟着你们一起去吧，毕竟我看到的景物还是自己比较熟悉……”

    凌小曦刚说完，就发现炎旭又神情古怪地看着她了，她连忙低下了头，“我没有生病，我不想呆在这里……”

    “好吧！”成越微笑着说，“既然小曦不想留在这里，那我们就一块出发吧！小曦，珋霏，你们收拾好东西，我们在下面等你们！”他说着转过身，“炎旭，来吧，我们下去吧！”

    “是的，大哥。”炎旭用带着失望的声音说道。

    又一阵恍恍惚惚的感觉，凌小曦看着他们离开房间，然后关上门，机械地走向椅子上的行李袋，心中的那股痛却让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

    “小曦，谢谢你！”珋霏在她身后轻声说。

    凌小曦一下子回过神来，连忙拉开了行李袋的链子，“什么？谢我？”

    “当然了，你没有让成大哥留下来陪你……”

    凌小曦勉强地笑了笑，把梳洗袋塞到行李袋里，“有什么好谢的，我只是希望大家都可以得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