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脱也是开始
方翠听完孙莹的话，她心里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当晚她来到了小屋里，看着满屋子方诺的遗物，没有过多犹豫她匆匆开始整理如打扫家务一样。 孙山接到了方翠的请求，去门外取回一大铁皮桶，一起进来帮她整理。这也是孙山第一次进来，看着床上墙上地上琳琅满目的方诺遗物，瞬间惊呆了。 方翠一边整理，一边嘴里喃喃自语：“不可以留着了，已经伤害到孙莹了，要把这些全部烧掉。” 晚间九点多，屋外铁桶里燃烧着熊熊大火，一众遗物被烧毁殆尽，执念化面如死灰躺在铁桶里哀叹。 “这屋子以后做仓库，方翠干脆利落的说道。” “好，听你的。” 日子开始恢复了平静，孙莹至此没有再做过噩梦，没有大哥哥来抢她的玉镯。 这天闲暇，孙山文方翠：“你那天怎么舍得烧掉方诺所有的遗物，那也是一份你对方诺的想念，怎么说烧就烧了。” 这时方翠正在厨房里做饭，听到孙山这么问，手中刚洗干净的提子又开始搓洗，有的洗的皮都破了。最后说的移库话：“人总是要为活着的人而活着。” 听到方翠这个回答，孙山心里真正确定方翠这么多年来，现在真正把这个家放进心里，放在第一位。 原本以为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下去，谁曾想，这天灵人又来到了方翠的梦里。 灵人告诉方翠因为之前她频繁链接方诺的意念，消耗大量的阳气，现在她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在剩下的时间里，可以帮她完成一个愿望。 方翠最近也感觉到自己身体开始一天不如一天了。他也没有多想。“那你帮我让方诺投胎吧，我已是将死之人，如今只有这一个愿望。”灵人答应了方翠的请求，这是他的工作。 灵人再次找到方诺时，方诺完全不记得他了，也不记得母亲方翠，他生前的一切事都忘了。 自打方翠烧掉方诺所有的遗物，方诺的意念没了寄居之所，逐渐导致他的记忆出了问题。 灵人凭借丰富的经验，他一猜就是方翠那边出的问题，只好返回找方翠询问情况。 果不其然，方翠如实交代，是自己几年前那个夜晚，为了保护孙女孙莹，烧掉了方诺素所有的遗物。 灵人大失所望，特别遗憾的说：“果真如此，这样我是没有办法帮你的，因为你们之前已经没有任何链接，哪些信物本是你们之间的桥梁，现在你烧掉这座桥，你们之间无法再感应到彼此，所以这几年你也没有再梦到过方诺，他对你的记忆消失了，还怎么说服他去投胎。你知道他是你儿子，但他不知道你是他母亲。不仅如此，我看他也忘记了自己的前世，他现在只是一只孤魂野鬼。所以如果不是他本人的意愿，我没有权利干涉孤灵”。 “那现在怎么办啊，方翠急了，根本没想到自己为了保护孙女的举动让她和方诺失去了最后的链接。” 灵人摇摇头，摆摆手无奈的说：“之前你们有链接时，我还是有办法的，可现在他感受不到你了，只能任由他自生自灭，百年后那天他将魂飞魄散。” 方翠此时追悔莫及，自己烧掉儿子最后一条生路。啜泣着说道：“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啊，我实在不忍心看他孤苦伶仃到百年之后。”说着方翠给灵人跪下了。 “人的生死有命，我哪有权利决定啊？” “那你带他来见我，我会唤起他的记忆。既然你能来到我的梦里，就一定能找到我儿子”方翠抱着灵人胳膊恳求道。 灵人有些同情眼前方翠，可是他担心，若帮方诺回复了记忆，可他仍不愿投胎，那他的罪过就大了。架不住方翠一遍又一遍求，他有些心软了。 “而且你不是说，你会满足所有将死之人一个愿望吗，我只有这一个愿望”。 灵人还是答应了下来。，方翠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能在临终前为儿子做些什么，也算了了遗憾。 病房里孙家人看着方翠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很是担心。为他请来了最好的医生，住在特护病房。可方翠拒绝了，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不想做最后的挣扎。 最后的日子里，方翠整日与孙山呆在一起，回忆着过往的点点滴滴。她很感谢孙山能够在她最困难时照顾她，与她重新组建家庭，可是现在，她不能继续与他走下去了。 方翠回忆自己这大半生遭遇的不幸与幸运基本是成正比，对于孙家人她是有歉意的，没有全心全意把心思放在孙家，这么多年一直牵挂自己早年离世的丈夫和英年早逝的儿子。可这些哪是她能决定的呢，心里对于命运的安排长叹一声。可她没有什么怨恨，后半生有爱她说完孙山，孝顺的孙大健媳妇，还有她的心间儿rou孙莹，让她体会到了什么是幸福与快乐。 她把孙女拉到面前说：“莹儿啊，你要记住一点，人这一辈子，不能什么都想要，不能只享受好的，而不像承担坏的。有悲有喜，有好有坏，又相聚又分别，这才是完整的人生啊，你要永远记住奶奶的话。” 这时的孙莹已经不是几年前的小孩子啊了，今年她都要上初中了，已经长成了十几岁的大姑娘了。孙莹懂事的握着奶奶的手，不同的点点头，彼时眼里早已满含热泪，硕大的泪珠子“吧嗒吧嗒”落在方翠病床上，一滴滴泪珠散开在洁白的床单上，像一片片绚丽的透明花朵般美丽。 接下来的日子里孙大健夫妇每天都会带着孙莹来医院看望方翠，渐渐地方翠已经没有了意识，孙女紧紧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叫她奶奶，可她再也听不见了，再也没有声音回复孙莹了。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让家属准备后事。 老爷子孙山并没有像孩子们那般，他一如既往坚强的安慰道：“都别哭了，人都会死的，我们以后也会有这么一天。到时候啊，你们不用这样照顾我，我很想痛痛快快的走了算了。” 这个坚强的老年人，在方翠和孩子们面前从未有过失态，只是自己一个人回家时，看着方翠的衣物，带到医院时，一个人骑着自行车这天不小心摔了个底朝天，好在身体还算硬朗没什么大碍，穿的衣服也厚，只是一些皮外伤。 孙莹希望奶奶能够尽快好起来，把奶奶送她的玉镯带来医院，打开放在奶奶面前。 “奶奶你快醒醒，给我戴上镯子，莹儿戴不上去，你快醒醒奶奶。”无论她怎么呼唤，床上的人都没有一点回应。 孙莹自己将镯子戴在手上给奶奶看，方翠眼皮安详的塌陷在眼眶中。 “你安静一会儿，你奶奶睡了，别吵她了”。门外孙大健刚从医生那里回来，急忙制止孙莹。 可孙莹那里听得进去，她哭哭啼啼，把镯子从手上摘下来，轻轻托起奶奶的手，慢慢给她戴上。可突然“咣当”一下玉镯毫无预兆碎了，一分为二。 一旁的人瞬间感到一股不详的预兆，这时正直酷暑，窗户是开着的，外面飘进一阵清风带着花香味，众人顿时觉得好香。玉镯的红带子随风飘到孙莹手边。 方翠终于等到了方诺，在她面前不远处，方诺用少时沙哑的声音喊她：“妈，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躺在那里，你快起来，你快醒醒妈。” 原来是在灵人的帮助下，方诺恢复了记忆，就当他用意念再次链接方翠时，两个时发生一瞬间交错，他刚看到的是阳界病床上的方翠。 灵人一看时空混在了一起，立马在灵盘按下暂停键，重新划清时空边界。心里喃喃道，这要是搞不好再晚一点，是要出大事的，那他的小命也就不保了，真成了灵了。 方翠再次睁开眼，面前是她朝思暮想的儿子方诺，这孩子的模样还如生前那样，只是现在更瘦了，而且他的腿？他身下的轮椅看起来比他还孤独。 顷刻间，几十年的思念伴随眼泪夺眶而出、方翠迈着臃肿的步伐一步步像方诺走去，方诺也双手推着轮椅以更快速度走向她。 看着儿子骨瘦嶙峋的身体，摸着他脸上竟无一丝血色与温度，两个眼睛更是嵌在眼眶里，如若不是声熟悉的声音与眼睛，眼前这人骷髅无二般。 这老妪用笨拙的手在轮椅下四处寻找儿子的腿，一次次扑了个空。这时方翠终于知道儿子为什么一直不愿见他，他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孩子，不想以这幅模样出现在母亲面前。 病房里孙山一家人，眼看着玉镯碎了。一阵阵风吹进来划过每个人的脸颊。 方翠的生命体征越来越弱，几人趴在床前，大声呼喊着方翠。孙莹声音最大：“奶奶，奶奶……现在没有人关心这个昂贵的镯子。 方翠试图在轮椅下寻找儿子的双腿。“妈，别找了，汽车撞飞我的腿，我没有腿了，你嫌弃我了是吗，妈？” 裤子里空落落的，就像方翠这么多年失去儿子一样，心里总是有一块地方空落落的。她觉得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儿子，边哭边检查他身体健全的部分说：“不，不，mama怎么会嫌弃你呢，你永远是我的好儿子，是mama没有照顾好你，都怪我。” 方诺听灵人讲了母亲后来的事情，知道阳界过去几十年，母亲重新有了家庭，爱她的丈夫和孩子。那一刻，他长大了。如今看着母亲还在为他cao心，他决定去投胎。 投胎之前，他拜托灵人，能不能让他母亲多多活一些日子。 灵人头都大了，上次帮方诺打通意识已经是违规cao作了。如今又要他帮忙延长方翠的寿命，这怎么可能，他表示没有权限。 “决定人寿命的只有阴司们手上的生死簿，我没有这权利，我只是个小小的灵人而已！” 方诺一听，眼光如炬狠狠地说：“那我就去拿生死簿，把它改过来。” 方翠一声制止：“诺儿，你是糊涂了吗？” 方诺也急了：“mama，我不想让你这么早离开，我想让你好好活着！你要好好活着，就算我继续做孤魂野鬼，无所谓的。这样我将不生不死，将永远活在三界中也很好啊，这么多年我都是这样过来的。” “你别糊涂了，诺尔。你不可以这样，你想永无轮回之日，永远只能活在这按无暗无天日的黑暗之中吗？mama希望你快去投胎转世，寻得一处好人家。你的来世一定会很幸福，让大师帮你去选一处好人家，你快去，不要管我，我的命运自有定数。” “什么命运，我不信，什么命运，什么定数，定数就该早死吗，当年爸爸就早早离开，然后我也离开。不公平，不，我要去拿生死簿，我要你好好活着！” 灵人看着面前的母子俩，吵得不可开交。哎，一声叹息，摇摇头。坐在了那树墩儿上。掏出了酒壶，又开始喝闷酒，这些年这些场面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想开点儿吧，早死的人都是这样，我见太多了。就算是晚死的，也是各种怨恨、不满、遗憾，早死晚死都一样的。人生不止这一世，下一世会好的，生生世世都不一样，灵魂是生生不息的，rou体的死亡只是暂时的死亡，rou体只能活一世。你不去投胎，灵魂将灰飞烟灭，再无法转世其他命运，命运是公平的。” 方翠听了邻人的话，连连附和，对啊，诺儿，我们还有下世，下一世下下世，还有好多世。 “对，每个人每一世都不一样，人都要过各种各样不同世的人生，过过别人的人生，再过过自己喜欢的，讨厌的人生。rou体只能提供灵魂短暂几十年的寄居，尽情体验不同过程就好了，命运是无限周期，可很多凡人到死也看不透，怨命运不公，于是一世怨，世世怨。” 灵人继续说：“对于你们母子，我已经尽力了。做了我超出我职责范围的事情，如今你再不去投胎，辜负了你母亲的一片心意。你竟还要想去偷那生死簿，那不仅是你，你的母亲都将永无明日。阴界有规定，若有亡灵犯错，便由他在世或者即将去世的亲人承担他的罪责，若他犯的错误是因在世的人或者去世的人所犯，那个人也将受到同等的惩罚，若果你投了生死簿，那时死罪，你的母亲跟你一样也将魂飞魄散。也不用等百年之后，孤魂碰生死簿那一刻立即灰飞烟灭。” “你听到了吧，诺儿。” “听你母亲的，快去投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