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苗疆探险
等不到涑兰，探听不到更多有用消息，哥哥成立的螳螂门亦无法联络，为进一步弄清身世，仗着目前尚有几分武功，在停留的半年期间，我又索性独自启程去了一趟苗疆。 这趟苗疆之旅，也让我错失了去往沈家堡商讨诛杀西北蛮族的大会，错失了联系上哥哥的唯一途径。 加兰族曾经居住的山谷位于苗疆西面，那附近地势复杂，森林、草地、湖泊、山峦皆连出现，我一路问了好些人，才知道了加兰族世居的山谷大体在哪一带。 但大体终究是大体，翻山越岭，淌水过膝，差点儿被水蛇咬，又躲过了夜间的野兽，仿佛一夜间回到了幼时的那段时间，只能以野果为食，天地为庐。 我辗转多个山头山谷，小镇湖泊，一路问询寻找，始终不得要领。 一日，我在一个蝴蝶翩跹的山谷里昏昏欲睡，醒来时，见到了一个黑衣男人。 我倒在树下昏昏欲睡，迷蒙着睁开双眼，逆光看见一个背着剑的男人，神色肃穆，面无表情。 以为自己在做梦，我喃喃道：“你是谁？你是来接我的吗？” 那个身影不动，也不说话。 我将醒未醒，心里急躁却起不来身，又说：“你挡着我了，快让开。” 片刻后，他果真让开了，仅几声脚步，再没有声音。 恍惚间，这个人仿佛一下子没有了踪迹，我后知后觉猛然惊醒，才见得十米开外，有个男人正在阔步往山谷深处走去，那身影越来越小，仿佛一下刻就会消失在山谷里。 我立马清醒过来，急忙爬起身追上去，跟在那个人身后问：“方才和我说话的人，是你吗？” 他没有理我，背着剑继续往前走。 我继续问道：“这山谷荒无人烟的，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还是不理我。 我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隐约觉得这人来历不凡，必定有什么蹊跷，便斟酌了一下，大胆问他：“我是来寻解药的，你也是吗？” 黑衣男子阔步走着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他回头冷冰冰看着我，“你是谁？” 嘿嘿，看起来，果然被我猜中了，这家伙多半也是冲着加兰族来的。真是冤家路窄，我转了转眼珠子，道：“跟着西域商队来的普通人，我还跟着长生门的人学过些功夫，当然了，这只是为了防身，所以功夫也学得不大好。” 他上下打量我，也不知道相信没有。 两人走了一会儿后，他突然道：“你跟任轩柯什么关系？” 我一愣，感情这家伙还跟我八卦起来了？便道：“我和任少爷没什么关系啊？你干嘛问这个？” 他又不吱声了。 两个人闷不吭声地沿着草丛矮树往山谷深处走，原本还能踩在脚底的杂草，越往深处长得越高，不知不觉，身边的草木已经快到我们的膝盖，甚至部分长到我们肩膀了。 偶尔会有灌木的藤枝刮在身上，甚至不小心刮破了我的衣袖，我苦哈哈整理衣衫，“真是活见鬼的地方，怎么会有人住在这里？” 到底也是我自言自语，人家都不带理我的。 我又特别怕蛇虫鼠蚁，所以稍微放慢了脚步，走在了这个黑衣人后面点。看他面无惧色，我也不好大惊小怪，两人一声不吭地结伴赶路。 走着走着，我咀嚼他的话，忽然回过味儿来，叫道：“喂，你可别瞎想啊，我可不是任少爷的什么小情人。” 这家伙一听到长生门，就问我跟任轩柯什么关系，感情是把我当成唐三妹那样的姑娘了，我得赶紧撇清干系。 黑衣男子没有吭声，脸上也没有半点表情，比林修韧还要冷漠，活像个黑面神。 又走了百来步，终于见到了一处破败的屋舍，其后荒草从生，再无人烟。我喃喃低语道：“这里看起来像是一处被舍弃的屋子，很久以前是有人的。” 黑面神不理我，径直走过去推门，嘎吱一声，整个儿屋舍摇摇晃晃，我大叫一声小心，在黑面神急急后退的同时，整个屋舍轰然倒塌，扬起一层厚厚的灰。 面上被贱了木屑的我忍不住骂道：“见鬼，这是什么破房子！” 黑面神还要往前走，我叫道：“你还不死心？” 他冷冷道：“我看看这屋子里原来有些什么。”说完，阔步踩上倒地的木桩，掀起一堆堆瓦片茅草和木块，拔出剑一块块挑开细看。 不一会儿，他似乎发现了什么，竟然他蹲下身去，伸手细细摸索。 瞧见有门儿，我想要上前，又想起传言加兰族擅长制毒，保不齐一不小心就中招了，便有两分害怕，隔了五步开外喊话道：“怎么样？那是什么东西，有危险吗？” 黑面神始终装酷不回我，低头研究自己的东西。 我连环夺命追问：“你摸了半天摸出什么来没有啊？你不怕中毒吗？你是不是懂毒药啊？” 他终于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我吓得闭嘴，安安静静盯着他在那乱哄哄的废屋舍上摸索了大半天。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山谷飞舞的蝴蝶去了一半，只剩下几只飞来飞去，围着不知名的野花转悠。忍不下去的我大叫一声：“喂，到底有没有结果呀？” 他冷冰冰道：“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不必在这里盯着我。” 我翻了翻白眼，道：“那你说，你是来做什么的？” 这个冷冰冰的人难得回答了我一个问题：“我来寻一味药引。” 我惊讶道：“方子已经有了？” 他不吱声。 可恶，看来要撬开这家伙的嘴，确实不容易。 我自顾自说道：“是呀是呀，我不小心中毒了，听人说解药就在苗疆的某个山谷，所以就来看看咯。这位大侠，我看你脚步稳健，身手不凡，定然是个中高手，小女子独自出行，诸事不便，安全亦无法保障，自然想要跟着大侠，凡事有个照应。” 这闷葫芦瞥了我一眼，没有再吱声。 “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我暗骂一声，找了个与他相反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拔出腰间的弯刀，不耐烦地砍断两旁遮挡我的草木，“这见鬼的地方，万一窜出来一条蛇，我才要命呢。哎，前面的树好高啊——” 我往前走去，拨开遮挡的草木树枝，发现三个巨大的树直插云霄，树腰上挂满了红色的经幡和古老的文字，像是某种咒语，风一吹，那些带着文字的帆布在树身上飘荡。 三颗巨树围绕成一圈，它们的中间，有一处高高的祭祀台，台上还残留有木炭燃烧的残骸。 “我的天，我找到了！”我惊叹出声，“一定是这里。” 一定是这里，这里一定是加兰族的发源地。 黑面神闻声，踢踢踏踏就跑了过来，看见这三颗巨大的神树和祭祀台，也一下子愣住了。 我忍不住捂住心口，像是受到了指引一般，一步步走上祭祀台，心口噗通噗通跳个不停。这是怎么回事？仿佛有个声音在跟我说话，要我献血膜拜，跪地祈祷，并长眠于此地。 我忍不住弯下腰下跪，突然间，袖子里飞出来一只蝴蝶，围绕着祭祀台转了一圈后，跌落在残骸堆里，再也没有动摇分毫。 “这蝴蝶死了，是有什么寓意吗？”我一下子清醒了不少，被这古老诡异的一面惊住。 “这里不太对劲——”黑面神跟上来观察了片刻后，不知为何忽然后退几步，冲我喊道：“快退后！那祭祀台里面有古怪，应该是散出了毒药，蝴蝶是中毒了。” “什么？”我连忙后退，踏踏几步跑出了三颗巨树的包围圈，大口大口呼吸空气，好半天，头脑才清醒过来，方才那股想要在祭祀台膜拜献身的那股子冲动，也一下子就消散了。 后知后觉的我，这才后怕起来。 原来是毒药？竟然让我产生了神圣感和牺牲感，这毒虽然是残留了许久的，竟仍然有这么强的致幻致死的作用！不愧是善用蛊毒的加兰族呀。 “蝴蝶啊蝴蝶，好好安息吧！多亏你用一命救了我。”我叹息一声，为死去的蝴蝶默哀了片刻，自己却再不敢接近那个祭祀台了。 黑面神不再理会我，反而绕过祭祀台，看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我跟过去，发现祭祀台往下，竟然是一大片凹陷下去的山谷，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房子紧凑着拼接在一起，大片大片的灰烬和残木堆积，破败之态虽没有了活人的气息，却显示出曾经居住过不少人的迹象。 许是多年没人打理，这些破旧房子的面上，已经长满了杂草和青苔，甚至开出了细碎的小花。 “就是这里，这里一定就是加兰族世居的地方。”我惊讶地直接道出了心里的想法，“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竟然还保留了下来，只是再也没有族人居住在这里了。” 黑面神狐疑地看向我：“你也知道加兰族？” 我无辜地眨眨眼：“我不是说过吗，我中毒了，所以才来这传说中见鬼的苗疆加兰族找解药，不然我吃饱了撑的，来这鸟不拉屎人迹罕至的破地方受罪么？” “普通人，哪里有机会中加兰族的密毒，你来历一定不简单。”他简单断言了我的身份。 我笑了起来：“我再不简单，能比得过你吗？我是连个解毒的法子都没有，过来也不过是瞎猫碰碰死耗子，有戏没戏还另说呢，保不齐哪天就毒发身亡了。倒是你，千里迢迢来苗疆，竟然只需找一味药引子，说明你已经有方子了？” 他冷冷盯着我，又开始不说话。 “你看，你又沉默了。你若当真有那么点儿怜悯之心，顾念一下我们的结伴之缘，就应该把你知道的秘密分享出来，帮帮我这个命不久矣的病人才是。”我提醒他。 黑面神似乎在揣测我言语的真假，打量了我片刻后，绕过我走到前面去了，撂下一句：“人各有命，我也无能为力。” 我气呼呼瞪着他，心里冷笑：哈，果然冷漠无情。 自多年前被灭族后，整个山谷里应该再也没有人居住过，破败的房屋里仍能找到一些干涸的血迹，人的尸体反而不太看得到，这就奇怪了，昔日白连城害死整个加兰族，究竟是用的什么法子呢？ “你说，这里怎么看不到人的尸体，是被有心人埋葬了？还是被野兽叼走了？” 一想到这是自己出身的家族，我内心就升起了一股惆怅和哀伤，以及一股强烈的陌生和想要了解的欲望。 我出身于如此古老的一个族群，我却对它的神秘一无所知，这多么可悲。 “不找找看，你怎么知道没有？”黑面神说着，又调转了方向。 “你跑那么远做什么，那边房子太破了，小心塌下来把你给砸死了我说，你别不要命啊。”我好心叮嘱那越走越往里的黑面神。 黑面神不愧是黑面神，好不容易说了两句话，又不理我了。 “怎么，你找到以前他们的药房了吗？找到了告诉我一声啊，我在这边屋子里看看。”我说着，去了更为开阔完好的一边，围绕着院落和房屋门口找了一遍。 “也没个领路人，没个懂门路的，这破旧屋子里瞎找，什么也找不出来呀。”我一无所获，朝那边不知道摸进了哪个屋子里的人喊道：“你那边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 那黑面神又在装死，不理我。 我气呼呼想，你不吭声，我就在这里等，等你找到线索了，我再过去摘桃子，偷你现成的结果。于是不再浪费精力，开始蹲在地上数蚂蚁。 数着数着，竟不知不觉躺到草地上，再次睡着了。 醒来时，是因为感受到丝丝细雨，我迷蒙中睁开眼，发现头顶苍穹广袤，洒满星辰，山谷里微微细风，风中夹杂了丝丝细雨。 四下一望，深夜静谧，渺无人烟。 那个该死的黑面神，竟然抛下我一个在野外睡着的弱女子，自己跑路了！我若是不小心被山谷里的老虎狮子吃了，怕是连个上坟的人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