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刑场演讲会
124 一九四o年农历九月二十一日,是下沅县县城逢集的日子。清晨,从东南方涌来的一团团乌云遮蔽了初升的太阳,天空越来越阴沉。晨起的麻雀成群结队地在阴沉的天空中飞翔,一会儿降落在刚收过的庄稼地,一会儿又汇聚在叶片稀疏枯黄的大树上,叽叽喳喳地鸣叫。虽然是战乱年代,但人们还要生存;要生存就要交易,就要买卖。当下又是不冷不热的农闲时节,一大早通往县城的路上便出现了三三两两的赶集人,渐渐的越来越多的赶集人便在主干道上汇成为络绎不绝的人流。由东城门进城的人们,没有像往常那样把注意力放在城门口进行检查的凶神恶煞的鬼子与二狗子身上,而是将目光惊悚地投向城门北侧的城墙上。 城墙上用钢钎钉着一个六尺多高五尺多宽的长方形木框,木框底部距地面五尺左右,木框中部竖立着的木板上绑着一名青年汉子,他的头部与双臂、双腿形成一个“大”字形状,手与脚分别用长钉钉在木框边上。手心面外,钉子从手心残忍地钉进去与木框相连;脚是蹬在木框底边上,粗大的钉子从脚面打下去与木框相连。那青年汉子垂着头,木框与手、脚相连的地方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木框北边张贴着下沅县伪政府的布告: 拦路抢劫杀人犯吴强娃,男,现年二十一岁,系本县苗后镇皂角岭人,共匪游击大队直属中队匪首。该犯本年九月八日于朱峰岭西侧公路上拦截针织厂两辆卡车,武力强驱五十名女工落入匪巢,并枪杀该厂护送人员十一人,罪大恶极,死有余辜。本应立即执行死刑,念其年轻,并有高堂父母需其赡养,故本着仁爱惜命之宗旨,暂悬此墙。若能悔改,政府予以生路。若执迷不悟,则严正执法,绝不宽恕。望黎民百姓以共匪吴强娃之下场为戒,束心向善,和平反共救国,建设*****圈。 此布 中华民国下沅县县政府 县长康仁静 中华民国二十九年十月十七日 围观的群众大都不识字,一个六十多岁的教书先生模样的人念着,大家听着。未待念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就气愤地叫起来:“别念啦,别念啦!这净是胡说八道,栽赃陷害人家游击队!”教书先生模样的人说:“你不看那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写着?还盖着县政府的大印哩!”中年人恼怒了:“什么县政府?狗政府!屁政府!坑人精说*****圈好厉害来,怎么好?杀人放火,糟蹋得老百姓都活不成啦,那叫好?”旁边的人乱纷纷叫着,骂着,“坑人精的话,你能信?听坑人精的话,年都过差啦!”“人家游击队是打鬼子的,怎么能祸害老百姓?” 昨天晚上,日军军医仔细推算了安眠药的药量后,给强娃的水碗里下了安眠药,使他处于深度昏迷。当恶毒的铁锤将铁钉打进强娃的手掌时,剧烈的疼痛刺破了药效,但他已被捆得紧紧的,挣脱不开了。手与脚被钉住后,疼痛的刺激减轻了,大剂量的安眠药又使强娃迷迷糊糊睡着了。 当强娃第二次睁开眼睛时,眼前呈现的是一大片村庄。这不是社东村吗?我怎么睡在了这儿?又听到嘈杂的喧哗声,往下一看:啊,这么多人!在老百姓前边还站着一长排皇协军和日本鬼子。扭头左右看了看,明白了,自己是挂在东城门北边的城墙上。手脚一动,剧疼穿心,才知道手与脚都被钉住了。坏怂日本鬼子,怎么这样糟蹋老子!必须忍住,决不能有疼痛模样,让日本鬼子小看咱中国人! “啊!那小伙睁开了眼睛!” “小伙子还没死!” 下面的群众一片哗然,呼呼啦啦地往前涌,被皇协军和日本鬼子的刺刀蛮横地挡住了。
“喂!布告上说你拦路抢劫,到底是咋回事?”下面有人发问。 强娃扭头往北一看,果然有一张白纸,写着字,估计那就是布告,顿时双目怒张,大声骂道:“坑人精,你这个坏东西!你自己伤天害理,却颠倒黑白,把屎盆子往老子头上扣!”又用炯炯的目光看着下面的群众,大声说道:“乡亲们,共产党游击队是什么队伍,难道大家不知道吗?坑人精为了巴结日本鬼子,明里在针织厂招了五十名‘女工’,暗里是要把这些姑娘送到NMG日军司令部,去当慰安妇。我们游击队得到消息后,在朱峰岭下的公路上打败了押运的皇协军,才救下了这些姑娘。后来又来了一百多个日本鬼子……” “那你们游击队有多少人?” “我们游击队本来计划去一个中队,狡猾的日本鬼子将押送姑娘们的时间提前了,我们的步兵就没有赶到,只有三十名骑兵参加了战斗。我虽然被鬼子抓住了,但是五十名妇女全部得救了!我死了,不后悔——”强娃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在围观者的眼中,钉在城墙上的那个青年汉子不再是那么恓惶,而是一个可敬的好汉,威武的英雄!人们一想到不小心刀子划破手便疼痛难忍,那钉在城墙上的好汉该忍受多么大的痛苦啊?!不少女人和老人们流下了眼泪。青壮年男子看着那好汉强忍着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痛却大义凛然的模样,佩服得五体投地,想不到一个人竟然能这么坚强。 “吴队长!听说你把皇协军的团长打得七死八活,有这事吗?”一个年轻人问。强娃自豪地回答:“有!”那个年轻人又问:“鬼子把你看押得那么紧,你怎么打的?”强娃哈哈哈大笑几声后,便讲开了他痛打狗团长的事。群众听后一片声地叫着,好!好!打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