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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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东家病倒的第二天晚上，东关维持会长方予斋登门看望来了。

    老方比老东家小一岁，他俩是从小在一起光屁股玩大的老伙计，都是东关的知名人物。但由于三家方医生被残杀之后的不同经历，特别是老方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之后，两个老伙计现在对抗日战争的见解和对日斗争的智慧却大不相同。老东家听婆姨喊道方予斋来了，一时急得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老伙计。他既对坑人精编制的魔网恨之入骨，却又怕别人知道了这个魔网的真相。他认为没有人能帮助他毁掉这张魔网；既然毁不掉，那么传扬出去，便会遭千人唾万人骂，他们一家在下沅县就真的没脸活人了。他的心就像在开水里煮，在油锅里煎。老方进门后，老东家扎挣着坐了起来，老方赶紧从床上扯过来一条被子垫在他的脊背后面，关切地问：“前几天还好好的，咋就突然病成这个样子？啊呀，怎么头发全白了？”老东家病恹恹地说：“没啥，受了点风寒。已经到了花甲之年了，头发也到白的时候啦！”老方笑着说：“前几天见你，就不见你有白头发嘛！伍子胥一夜白头过昭关，老兄是不是也遇到过不去的坎啦？我看是针织厂招工把你熬煎的吧？”老东家吃了一惊，却假装镇定地说：“我已经不管事了，招工那是志鸿在招呼着。”老方说：“老哥，这事你得管！听说你们厂招工，皇协军还派了三个‘考官’。我也知道，你们针织厂就不需要招工。那皇协军招这么多姑娘干啥？小事你可以不管，大事上可不能撒手啊！”老东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七月间，坑人精为皇协军招兵买马时，老方安排东关的一个叫方小庆的年轻人参加了皇协军，并在第二营第一连混了个排长。皇协军派了三个“考官”的事，就是方小庆汇报的。老方根据这个情报，加上他对针织厂用工情况的了解，他估计这绝不是单纯的招工，一定另有企图。

    在三家方医生的后事料理之后，老东家已看出来老方与山上游击队的关系。想到这里，他害怕了，如果游击队知道了，一定会收拾他这个日本鬼子的帮凶！可是又不像，如果游击队要收拾自己，予斋就不会上家里来。于是，他低声问老方：“兄弟，你是怎么知道那几个‘考官’是皇协军？”老方说：“老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麻雀飞过去还有影儿哩！我在想，皇协军为啥要假借招工的名义招这么多女娃，除非是要送给日本人。你们帮日本人办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是作孽啊！我知道，老哥你不是这样的人，不然为什么会气病呢？会一夜白了头呢？老哥，我不是害你来了，我是帮你治病来了。可要治病，就得知道病根呀！老哥，到底是咋回事嘛？”老东家气得嘴唇哆嗦，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双腿，长叹一声：“兄弟，你说我该咋办呀？”老方从桌子上将老东家的水烟袋取过来，呼噜噜呼噜噜抽了一会，说：“我倒想了个法子。坑人精不是要让皇协军假扮成土匪，半道上劫这些女娃吗，那么，山上的游击队也可以在半道上截呀！只要游击队抢在他们前面，女娃娃就落不到日本人手里了。”老东家问：“游击队有这么大能耐吗？”老方说：“咋没有！去年十月，炸毁鬼子军火库你总知道吧？那可是钻到鬼子窝里干的。半道上抢车，比那容易！”“这就好，这我就不作孽了！”老东家阴云密布的脸上豁然开朗，阳光灿烂，但这阳光只一霎，阴云又上来了，“这么一弄，坑人精便认为是我家给游击队报的信，肯定要找我家的麻达！”老方说：“老哥，这个你就甭熬煎啦！游击队抢了车，把那三个皇协军‘考官’也就俘虏到山上去了。游击队故意放出风来，说是那些‘考官’走漏了消息。你家咬死口不承认，坑人精他就拿你没办法了！”老东家感叹道：“兄弟，你现在真的能掐会算，成了诸葛亮啦！”老方说：“你就别奉承我了！我这两下子都是跟着山上的朋友学的。老哥，兄弟我是跟对人了！”

    第二天晚上，老方又来了，同来的还有二柱和强娃。老东家慌忙作揖打拱、让座，婆姨惊得手足无措，小女儿爱珍却非常快乐，想不到久慕的英雄能到自己家里来。

    老东家一边让座一边说：“罪过，罪过，想不到两位队长能到我这罪人之家！”二柱说：“你也是被逼无奈，我们不怪罪你！”老方对老东家的婆姨说：“老嫂子，你到门口招呼着，有人来，你支应一下。”又吩咐老东家的小女儿:“爱珍，悄悄地到厂里叫你哥回来，就说你爹病重了。”